第86章 有情饮水饱(第1/1页)天地生吾有意无

    “舞,该休息了”,子箫关切的声音,在身后想起。

    “好吧”

    子箫上前,弯腰将舞打横抱起。

    舞挣扎着要下来,忙喊,“不用,我自己行的”。

    子箫如若未闻,继续抱着舞,大步向屋内走去,嘴里还数落着,“装大半天,还有力气?你那点伎俩……能骗得过医师?唉!我最讨厌的,就是你瞎逞能,可偏偏不知悔改,依我看呀……就是欠骂!”。

    舞眼带嘲弄,瞥看着唠叨的子箫,被安顿在榻上盖好被子后,她笑道:“七殿下也会骂人?呵呵”。

    子萧坐在塌边,掐了一下舞的下巴,满眼宠溺,柔声道:“要不?试试?怕你,还真受不住呐,别以为……只有贵琰能收拾得了你。翠儿,如果舞再不听话好好调养,你就告诉我,看我来……怎么收拾她”。

    翠儿笑盈盈立在塌边,有子箫做靠山,也控诉起舞的不是来,“好!有七殿下这话,翠儿就放心多了……舞,就是不知爱惜自己,师兄们的活,都欺负让她干,都不知道拒绝的”。

    瞧瞧翠儿,又瞅瞅子萧,舞撇了撇嘴,嘟囔着,“看你俩……你呼我应的,倒是默契的很吗?我觉得,自己还是闭嘴,比较明智”。

    翠儿被看的有些心虚,忙低下头,心里泛起嘀咕,“难道?舞发觉,自己对子箫的心思了?”。

    子箫把舞的手放进被子里,又掖了掖被角,一脸严肃,对舞道:“舞,我告诉你,真的不可以草率大意。之前,没和你清楚,是担心你思虑过重,怕你……承不住这打击。现在,你能敞开心扉,你不知……我有多高兴!如果,你不好好调养清修,若留下病根,你一生都会如此孱弱,并要饱受病痛折磨,你在仙府的所有努力……都将徒劳。舞,因失大的瞎逞能,导致这样的恶果,你想要吗?”。

    舞听的清楚明白,摇了摇头,心中不免涌出一阵酸楚,原来自己的内伤,比想象的还要严重。

    见舞眼里已经没了神采,子箫轻声道:“闭上眼,睡会吧”。

    舞听话照办,她确实没有力气了,在子箫面前,她不需伪装和委屈自己,她信他,心里更倚赖他。

    正朦胧间,舞听到,子箫在对前来探望的师兄们话,“她刚刚睡下,还是都请回吧,哦,对了,我想提醒一下诸位,你们的师妹……她是个病人,需长期调养修整,以后就不要……给她加额外负担了,都是做师兄的,要会关心照顾师妹才是……”。

    舞起初还能听清,知道子箫是在叮嘱师兄们,着要照顾和少麻烦她的话,疲累困意袭来,舞神智迷糊,一会就沉沉睡去。这是她恢复人身后,睡的最踏实安稳的一次。

    又到秋风起,虽然是花果飘香、五缤纷的季节,但冷雨打芭蕉的凄凉,还是给每个人心头,平添了几许悲秋的愁绪。

    师傅玄元去太上老君法会已有三日,外面秋风秋雨愁煞人,师兄弟六人将聚会场所,从户外改设在教习堂,几张案几一拼,一起把酒言欢。

    舞将最后一个菜端上桌,就坐在给她留好的,大师兄秉德和四师兄展喜之间的位置上。

    自舞上次病后,五个师兄突然发现,师妹好像转了性子,人会笑了,话也多了不少,只感觉总有气无力的样子,对许多事还是恹恹地热度不高。

    师兄弟五人上次都亲耳听到,七殿下子萧明面是告知,实则轻叱的一番话,师妹病的很重,他们也是当日才知晓的,之后,大家自然都没再叨扰舞做事。

    对开恩师妹这事,不染最是有意见,他不忿自己当师弟时,被师兄们压榨了三千多年,而自己终于升为师兄,刚享受几个月苦命媳妇熬成婆的好日子,七殿下子萧的几句话,就给断送了。

    不染率先举起酒杯,吱吱歪歪、自怜自艾道:“师兄们,哦,还有师妹,苦命的不染,敬你们一杯……师妹,你不照顾师兄也就罢了,但酒不能不喝啊?”。

    “师兄敬的酒,那必须喝”

    舞回望着,从见第一面起,就和她闹腾不止的五师兄不染,举杯爽快地答应了,这让师兄们的目光都齐齐集中在她脸上。

    大师兄秉德扬了扬眉,看了一圈,轻咳两声,发话了,“哦,师妹还有伤,就都……不要劝她喝酒了”。

    舞冲大师兄秉德,很感激地笑了笑,端起装满酒的酒杯,:“大师兄,师妹心里有数,放心吧!今日,我愿与师兄们一醉休,我敬师兄们”。

    展喜赶紧伸手拦着,“不行!不行啊,七殿下了,不让你逞能,你还在喝药,是不能喝酒的”。

    不染瞪了一眼展喜,又眯起丹凤眼,兴趣盎然地睨着舞,叫板道:“哎,四师兄,你别添乱好吧?师妹都行,那一定能行……师妹,你,今儿……咱怎么个喝法?”。

    “随意”

    “呦呵!那好!咱们换大杯”

    舞端起,不染重递过来的一大杯酒,先敬向不染,“好!这杯酒,师妹就先敬五师兄,给我……创造了……重归的机缘”。

    不染听出舞的话外音,尴尬地干咳了一声,举杯道:“好!这事嘛,你的确该敬师兄”。

    舞和不染碰杯后,都举杯将酒喝光,舞喝的爽快一气呵成,不染挤眉弄眼,喝的是痛苦难咽。

    “哇!……哇哇!”

    “师妹!海量啊”

    “不染……快喝呀”

    师妹竟有如此海量!喝酒还豪气冲天!

    师兄们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个个兴奋地欢脱起来,一时推杯换盏、觥筹交错,再加上划拳行令的叫喊,外面凄风冷雨,堂内却热闹鼎沸。

    半个时辰后,除了舞,五人师兄都喝得是酒酣耳热、醉态洋相百出。

    大师兄和二师兄在高谈阔论,争的是脖子粗脸红;三、四、五师兄是放荡形骸,撒开欢的嬉戏胡闹……

    见五个师兄醉了,舞出门,去安排翠儿弄些醒酒汤。刚回到门前,就听见师兄们在议论自己,不对,准确,是在议论她的原身白鹿。

    舞站住身,躲在屏风后侧耳偷听。

    已神志不清的不染正一手举着酒杯,一手环着四师兄展喜的脖子,大着舌头嚷嚷,“死胖子,我知道……你心里头,恨我对白鹿不好,但是你……还有你们……见过我,打它一下了吗?”,不染打了个酒隔,继续控诉道:“那孽畜,毁了我,栽培百年的莺歌兰花,把唯一开的一朵花……叼去讨好那太子,我疼的呀!两个晚上都没睡着觉,就这样,我……我都没舍得打它”。

    四师兄展喜将不染的手,从脖子上拿下,一甩,给不染甩了个趔趄,嘴里也含糊道:“得了吧,没打过……就是好人了?那西,它就是个孩子,孩子得怎么照顾?你们……知道吗?”。

    展喜话一出口,就惹了众怒。

    “切!你养过孩子?”

    “死胖子,别净往,自己脸上贴金了”

    连平时冷脸寡言的二师兄,也大着舌头,开口,“你也就知道,带它吃,害得我……受累……帮它减肥”。

    展喜争辩着,“嗨,我虽然……没养过孩子,但是,我的这颗心呐,可都放它身上了,我每日每夜啊,都担心它,吃了没?吃饱了吗?我还担心……它会不会……被你们欺负,总之,这颗心呐,都快操碎了”。

    “切,你是为吃啥,操碎心了吧?”,三师兄白梓的一句话,惹得众师兄一阵哄堂大笑。

    不染眯着他那双妩媚的狐狸眼,不怀好意地凑近展喜,戏谑挖苦道:“死胖子,莫不是……你看上白鹿了?”。

    “不需胡!她……怎会看上我,你眼瞎啊,那个七殿下,还有,那太子,都摆在那呢”

    “哈哈哈,死胖子脸红了,你就是……存心不良!”

    “没有!瞎!都闭嘴!……”

    展喜被众师兄弟围攻,一面声嘶力竭为自己剖白,一面开始口无遮拦的揭发。

    “都别再胡了,我……我可不是……那种喜欢。我问你们,那白鹿可爱不?你们喜欢不?哼!不承认也没用,我……我就看见二师兄,在没人的时候,总是偷摸白鹿,还……亲它来着;我也见大师兄,故意把果子,藏在白鹿……能找到的地;不染,你敢,自己没抱白鹿下山过?还有三师兄你,像搂情人一样抱着它,色咪咪的,还写情诗……要,把她娶回家,你们……真当我傻呀?”。

    难道不傻吗?结果……

    “揍他!”

    展喜真的是傻的可怜至极,而却不自知,当众揭了所有人的短,二师兄甩出“揍他”两个字后,结果就是一阵“噼里啪啦”的群殴。

    展喜被围堵,被摁在地上胖揍,被打的嗷嗷求饶,师兄弟们笑闹了好一子。

    被展喜的最惨的三师兄白梓,没参与群殴,他端坐桌前,优雅地举着酒杯,两眼迷蒙愁怨,嘴中自吟:

    “花不解语悲苦忧,

    吾的那货去哪求?”

    鼎沸的笑闹声戛然而止,每个人都呆楞在原地,白梓自顾自继续吟道:

    “拟把疏狂图一醉,对酒当歌,但却是……举杯销愁愁更愁!”。

    似深有所感,大家静静回到座位,默默独自喝酒,各自思念起,与那只淘气、可爱又聪明白鹿,在一起时的点点滴滴。

    舞在屏风后听的清清楚楚,也看的明明白白,从起初觉得好笑、到感动、到震惊、再到最后泪流满面。她真不知道,师兄们对自己原身白鹿,竟会有如此深的感情。

    舞开始自责,因自己心中愤懑,而忽视、辜负了这一份份至纯的真情。

    爱!再一次融化了舞心底深处的坚冰。

    舞耳边响起,四师兄展喜的话,“忘记过去,看重当下,珍惜眼前人,希望于未来,这才是生活的正道”。

    生活该有的正道,的确该是如此!

    舞擦干眼泪,带着明媚的笑走了进去,这如阳光般灿烂的笑容,让醉眼朦胧的师兄们都怔了一怔,他们没见师妹这么发自内心地的笑过,接着,舞清脆爽朗的声音响起,“师兄们,来!咱们继续喝酒,今日,不醉不归!”。

    一愣一惊,转而是一阵响应,大杯喝酒,大口吃菜,豪气一匹的师妹,让师兄们又兴高采烈起来。

    大师兄秉德再没了家长般的做派,拍着舞的肩膀,卷着舌头叨叨,“行!这个师妹行,来,再喝一杯”,酒还未喝完,他就“噗通”趴在桌上,醉的不省人事。

    “嘻嘻,大师兄不行啊,酒量太差了,师妹,二师兄和你喝”

    如是,所有不服气的,最后都变成,倒在案上昏睡的背影。

    看着五个师兄倒西歪酣睡的样子,舞心里百感交集,也暖意洋洋,她又有了五个亲人!想着想着,两行热泪就又流了下来。

    “就这样……把为师的五个徒儿……都灌醉了?!”

    舞被吓了一跳,抬头看见师傅玄元走了进来,原是跪坐的,忙转向玄元,双手伏地请罪,“徒儿……,请师傅责罚”。

    玄元一脸和气,没有要责怪的意思,“量不如人,醉了就醉了,为何要责罚你?起来话”,玄元着,在案侧坐下。

    舞应着,忙擦干眼泪,规矩跪坐在旁。

    “看看这些酒壶,也知你们喝的尽兴,这倒引起为师的兴致,清儿,过来,也陪为师喝两杯”

    “是!师傅”

    舞忙起身,给师傅玄元换了新杯碟,眼神示意翠儿再上些酒菜,自己跪坐在师傅身边倒酒,然后,恭恭敬敬地端起一杯酒,敬道:“徒儿,敬师傅一杯”,完一干而尽。

    玄元见徒弟玉龙清喝酒如此好爽,会心一笑,也举杯喝了酒,“没想到……我的徒弟,还有这个事,想来……这希夷仙府……又要热闹了”。

    舞怯声怯气,低声道:“师傅,会喝酒……哪算?……什么事”。

    玄元也看到了,徒弟玉龙清身上不断发生的变化,尤其是昏厥后,那次他去诊脉,知是因过度刺激,心血上涌所致,见九殿下极尽殷勤讨好的模样,估摸是他所为。但因祸得福,那一口长淤在心头的血吐出来,也算是好事,徒弟确实也清明醒悟不少,身上的冷冽散去,伪装也收起,她终于走出心里自设的围城,开始和这个世界和解。

    玄元意味深长地瞅了瞅,表情丰富不少的舞,意有所指道:“会喝酒,当然算事了,一场酒喝的好,可互通心曲,往了……可增进友谊,用的好……可以让敌对双,化干戈为玉帛,清儿,你……这算不算事?”。

    舞见缝插针,为大家争取能自由喝酒的权利,据她所知,希夷仙府视乎有不能随意饮酒的规矩。

    “徒儿愚笨,还不能懂师傅深意,但徒儿听明白了,师傅并不反对饮酒,那以后……我们是不是可以?……借酒话情谊了”。

    玄元是何等智慧之人,他一下就看透徒弟的狡黠,自己被她的几句话,生生套在里面,这个机灵劲是他一直都欣赏的,玄元哈哈大笑道:“哈哈哈……晚上闲暇时……可以,但……喝醉误事,不行!”。

    舞扯了扯嘴角,感叹师傅回应的巧妙,闲暇与不误事都是很难断定的标准,与允许是有着天壤之别。

    师傅玄元的酒量很大,但舞的酒量更大。师徒二人边聊边喝,很是投机,舞也不再拘紧,开始初露口若悬河的领,一起毫无顾忌地大谈特谈,白鹿的糗事,常被逗的哈哈大笑。

    从玄元含着笑意的眼眸深邃处,能看到欣慰、欣赏、疼爱等情绪。

    醉的最浅的大师兄迷瞪瞪抬头,望着眼前的一幕,一脸的莫名其妙,他跟了师傅五万多年,从没见过师傅,如此开怀爽朗!如此平易近人过!

    异性相吸,难道?也适合师徒关系?或许,只有老天才知道答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