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溯源旧时光(第1/1页)天地生吾有意无

    翠儿被带回药师府,药王亲自给她诊了脉开了,在子箫的心照顾下,她在慢慢好转。

    毕竟是大病一场,在子箫的执意坚持下,八个月后,子箫和翠儿才又再次踏上,寻找舞的漫漫旅程。

    时隔近两百年,翠儿再次踏上家乡的土地,山依旧五缤纷,水仍然清澈,但鹿鸣谷内,到处是残垣断壁长满荒草,残破的大酒缸随处散落,家园早已荒芜一片。

    翠儿不敢大意,运起法力给鹿鸣谷下了结界,她想隔绝自己,尤其是子箫的气息。毕竟,她和舞还在被追杀,翠儿担心这里还有屠杀者的耳目。

    子箫看到眼前的景致,总感觉不是在魔界,而好似在人间。

    翠儿泪眼婆娑,看每一处都有着难忘的回忆。仰望谷中高大的芙蓉树,孩子王的舞领着族内孩子们,常在这棵树上玩耍,这曾是欢声笑语最多的地,树下场地是自己训练族内卫士的地。

    堆着酒缸的地,是族内出酒的场地,也是大人们最喜欢聚集的地。

    已破败的白石宫殿是族内议事的地,后面是国主一家和自己生活的地。

    翠儿急急去到殿内藏匿受伤沣的暗室,见暗室门已被打开,里面却没有沣主的任何痕迹。

    沣主不在,是被发现了?他是被救了还是被杀了?还是他自己逃出去了?……一堆的问题登时涌上翠儿的心头。

    翠儿心中虽然很担心,但也有一丝隐隐的安慰,她曾做过多次噩梦,梦见沣主死在密室里,翠儿最怕的是看见一堆枯骨。

    沣主到底是死是活?若活着,他又在哪里啊?

    翠儿仰望着划过白色极光的上空,心内悲戚,天地莽莽,她如何才能寻找到,沣舞这一对苦难的兄妹俩?

    子箫默默看着翠儿,直到她平静些,断断续续讲了沣的事。

    因还要寻找,子箫陪翠儿又来到一个广场,近千人的白鹿族就是在这里被一着屠灭。触景生情,翠儿的眼里心里,又都是被屠族时的情景。

    翠儿仿佛看到了穿着盔甲的彪壮侵略者,罪魁祸首的巫灵族少主宸佑和他那些嗜血恶魔的帮手,仿佛看到自己熟悉的族人被砍杀刺死,看到姐妹们被肆意蹂躏,看到国主倒下时那一抹绝望的眼神,也看到王后倒在她怀里流着血,艰难交待带舞离开的话……

    翠儿跪在族被屠戮的地,捂着脸嚎啕痛哭,她现在也不能接受被屠族的残酷现实。

    陪在翠儿一路看过来,始终没一句话的子箫,双眉紧锁,蹲在翠儿身边,将手温柔地搭在她的肩上,轻拍着安慰。

    翠儿涕泗滂沱,眼泪从指缝中汹涌流出,她的心如万剑穿过,痛到不能呼吸,悲痛又引起她一阵剧烈地咳嗽,哭了好一会,翠儿对一直默默陪伴的子箫,抽噎哽咽道:“你知道,一千人……一下……就没了,呜呜,我……”。

    子箫望着悲不自胜的翠儿,感同身受道:“我知道!活着的……比死了的……更痛!”。

    “呜呜,我多想和他们……一起去,但是……”

    “我懂!……你是……为了舞”

    感受到子箫的理解,翠儿又一次泪奔,她用手重重敲着自己的胸口,大哭道:“可是……两位主,你们……在哪里呀?……王后,翠儿辜负了您的嘱托,没有照顾好主,翠儿该死!……该死啊!”。

    怕翠儿伤到自己和悲伤过度,再引起旧病,子箫泪水涟涟地抓住她的手,将她猛地拉进自己怀里安慰,子箫明白翠儿心中的苦楚和绝望。

    “翠儿,坚强点……我俩……一起去找舞兄妹俩,一定能找到的……你放心,一定……能找到”

    子箫的宽慰让翠儿慢慢找回理智,她渐渐平复下来,又一起去看了几个地。

    在舞儿时的睡房,子箫看见,虽然睡房已破败不堪,到处尘土飞扬,但随处仍可见一些稀奇古怪的石头、笼子、盔甲和一些玩样,一看就是舞的风格。

    一路走来,没有任何人烟的迹象。最后,翠儿带子箫上了两仪山,但见山坡上红灿灿一片,那是开得正艳的火红石榴花。

    “这片石榴园,都是舞主带人亲手栽的”。

    子箫一惊,这一大片石榴树得栽多少年啊!

    子箫和翠儿走近后,发现无人照管的石榴树都有一抱粗壮,树枝肆无忌惮蔓延开去,枝头挂满红艳的花朵,树下干瘪的石榴铺满一地,压的野草只能寻些缝隙,艰难探出头来。

    顺着荒芜的石路,翠儿带子箫来到一个由白色石头建造的的大殿前,大殿庄严而气派。当厚重的殿门“嘎吱”被推开,尘土顿时飞扬起来,显然已太久没有人来过。

    “这里是圣女殿,是舞逃难前,生活了三千年的地”

    “圣女”和“逃难”的用词,让子箫心里骤然一紧,若舞知道曾经的前尘往事,她还能和与自己一起行走天下行医寻药,不问世事吗?子箫在心中打起了问号。

    前面的大殿是会客的地,一切的装饰用具都是奢华的佳品,虽布满灰尘,但仍完好无缺。

    大殿后面有许多的房间。舞的寝室,层层帷幔支离破碎到处散落着,一张大榻和家什物品上是厚厚的灰尘,不细看都看不出原的颜色,书简随处可见,榻上的书简半开着,想必是舞当时正看的。

    子箫拿起书简,吹掉上面是灰,正要看是何书时?一歪头,墙上一幅歪斜的画闯入眼帘。

    画上是一个如玉般温润、如明月般疏朗的美少年,他绾髻于头顶,宽袍轻柔飘逸。美少年嘴角上扬,眼里似欣赏、似嗔怪、似看热闹、似笑非笑地盯看着什么?

    少年长的太美!美的让人目眩流连。

    子箫看一眼便知,舞逃走出雍正宫时,包袱中美少年的背影画,就是此人。

    子箫的心开始莫名慌乱,“砰砰”乱跳个不停,他看见画上有题字,稳了稳心神,走到画前,见是舞的字体:

    “思君不见君,孤坐泪纷纷!”

    另一侧写着,“恨郎轻诺独游,不回头,空留峥嵘憔悴泪长流。夜不寐,狂图醉,向天求!遍植相思榴花可解愁?”。

    二人是何关系?

    为何舞称美少年为郎君?

    子箫忧郁的眼神中又添凄苦,悲戚、嫉妒、忧心之色在他俊雅的脸上弥漫。

    在子箫背后的翠儿,将他的一举一动都看入眼里,见子箫紧蹙眉头,嘴角抽动着,她知道,子箫发现了舞和慕白不一般的关系。

    翠儿不想让子箫难过,走上前解释道:“画上的公子……就是魔族二王子慕白,舞……只是他的伴读,他仙去三千多年了,那之后……舞主就搬到了这个圣女殿”。

    子箫满脸忧郁和不甘心,还是明知故问道:“舞与他……与他……只是伴读?”。

    翠儿没有回答子箫的问话,她不想让子箫心有芥蒂,“二王子……培养了舞,但那些……都过去了”。

    子箫明白翠儿的好意,这种欲盖弥彰的表达,让他更加明白二人的关系定是非同一般,心中不免悲伤道:“舞……没有忘了他!……她心里……还有他的印象”。

    翠儿曾从子箫口中,也知道舞画过慕白的背影画,她也不明白,舞怎么会残留这样的记忆?

    翠儿继续打着岔,“那,怎么可能?舞连自己的名字都忘了”。

    “是啊!连自己都忘了……却还记得他!”

    子箫酸溜溜地着,满面落寞地再看题词,是怎么海枯石烂的感情?才能让舞有如此撕心裂肺的抒发,原来,那漫山遍野的石榴花,也是舞为相思那个慕白而种下的。

    “舞,那时还……不懂的,只是寂寞的咏叹罢了,不能当真的……太久远了……何况,舞……已记不得过去”

    子箫很感激地看了看,一直在力图宽慰自己的翠儿,从救翠儿原身黄鸟算起,两人相识也快两百年了,尤其是最近的六十多年,更是朝夕相处一起寻找失踪的舞,子箫和翠儿已有了相依为伴、惺惺相惜的感情。

    子箫觉得翠儿像姐姐般温柔体贴、细致知心,他不想让还未痊愈的她担忧,回头冲翠儿笑笑,苦涩道:“放心!我不想纠结过去,我要的……是将来”。

    翠儿不知怎么回答子箫?忙换了话题,“子箫,到舞的书房看看吧”。

    “好!”

    子箫跟着翠儿来到一间宽大的屋子,屋子三周都是巨大的书架,书架上装满了书简。一把可坐可躺的软椅邻窗而放,屋内还有一张宽大厚重的雕花书画桌,桌上堆满了书简,书桌旁有一个大陶瓷缸,里面插满字画。

    “这里,是舞主读书写字的地”

    子箫在瓷缸中拿起一幅画打开,见上面写着,“志当拿云”,一看就是舞笔酣墨饱的奇峻字迹。

    子箫似乎看到,那个举手投足间流露着雅儒气的少女,正孤独地临窗读书,他终于明白,舞骨子里侵润的书卷气和贵气,是如何养成的了?

    当夜,子箫和翠儿在圣女殿草草住了一夜,子箫就睡在舞曾睡的榻上,极光从破败的窗棂射进来,照的地面斑斑驳驳。

    子箫闭眼躺在榻上,体会着舞三千年的苦情,是开朗张扬的孩,却饱尝孤独寂寞,舞的遭遇刺痛了子箫的心。

    子箫想起,每当舞心里委屈难受时,都喜欢趴在自己肩头,默默哭泣。子箫暗暗打定主意,等再见到舞时,他一定会告诉她,“想哭就在他肩头一次哭够,以后,他都不会……再让她……伤心流泪了”。

    睡不着的子箫从榻上坐起,正对上画上美公子的眼,他走到画前,对着那月光般的人儿,冷哼道,“哼!我不会妒忌你的!我不在乎舞过去是怎样?她……现在……属于我!……你给我记住,我叫子箫,舞的未来属于我!……我愿意为她放弃一切,与她一起携手天涯,为她撑起一片天,爱她护她一生!让她成为这世上最幸福的女人!……哼!我一定比你做的好百倍!……不,好千倍万倍!舞……永远都不会再想起你”。

    子箫独自磨叨完,挥手将画打落在地。

    此后的十几日,翠儿带子箫在鹿鸣谷附近的部族和村镇寻找,一是找寻舞,二是打听舞哥哥鹿沣的消息,结果都是一无所获。

    在巫灵族巫灵城的一条热闹街道上,一间正燃着炙热炉火的铁匠铺内,正吵闹厮打成一团。

    阿猛被傻子费劲拎的一筐炭给压了脚,他气的将手上还微红的铁钳,就直接烫上傻子的手臂,嘴里还骂咧咧,“你大爷的,敢报复老子,找死啊,看我不烫死你”。

    “啊!啊!……呜呜呜”,

    撕心裂肺地喊叫和一股烧焦味吸引了路人的注意,他们看见铁匠铺的阿猛又在打傻子,傻子捂着手臂惨叫,最后,瑟缩蹲在角落里呜呜大哭,路人早已见怪不怪,摇头叹气走开。

    一个红着脸膛的女子掀开帘子,冲了进去,猛地推着阿猛,大吼:“混蛋,你干嘛又烫傻子?他招你惹你了?”。

    “他压我脚了,就该挨揍,我……这就弄死他”

    “你敢!”

    一个正敲敲打打的中年壮汉,终于受不了路人的侧目,大喊了一声,“行了!都滚回屋去”。

    这个女子就是芳芳,她怒瞪了一眼阿猛,扶着受伤的傻子走进后院。

    那些侧目的人中,就有翠儿,她瞥见阿猛烫人,心内也气愤,但她做梦都不会想到,那个被烫的、没看到正脸的傻子,就是她要找的鹿沣。

    翠儿来到仇人的大营,就心绪不宁,左顾右盼是万分的警觉,加上带着一顶帷帽,她只瞥见了沣的背影,那是一个破衣褴褛、脏兮兮的傻子,任翠儿想破头,也不会联想到白衣胜雪、风流倜傥的沣主身上,另外,沣又长高不少,瘦的是一把骨头,外形不似过去的模样。

    看见有一队巡逻的卫兵过来,翠儿拉着子箫,躲进一条胡同,翠儿就这样错过了沣。

    无可奈何擦肩过,老天偏磨苦心人!

    坐在一处高坡上休息,子箫转脸看见满脸疲惫和病容的翠儿,心中不由涌起丝丝痛惜,他拿出水囊拧开,递了过去。

    翠儿感激地回望了一眼,接过水囊喝了两口,眺望远闪动的极光发呆。

    子箫边捡起一根木棍,边轻声问:“接下来,再去哪里?”。

    翠儿心事重重地凝望着前,眼眸迷茫,但语气坚定,“去大璟阳宫”。

    “大璟阳宫?!”

    翠儿转头,看着一眼吃惊的子箫,苦笑了一下,迟疑道:“毕竟……舞做过圣女,还……,会不会……他们发现了舞,将她带回了宫”。

    子箫低着头,用木棍在地上胡乱划着,听了翠儿的话,还是让他不自觉顿了一下。

    子箫明白翠儿话里的意思,显然大璟阳宫是知道,舞和二王子的特殊关系。那时舞还,应该还不是婚配关系,最可能的就是有婚约或者是已公开的相好关系。一丝酸楚和郁闷又缠上子箫的心头,虽然他心中不想再在意舞的过往,但情绪来时,还是不能自控的吃味难过。

    翠儿和子箫没有动用仙法直接去大璟阳宫,而是掩住气息,沿路行行找找,一路上,依旧没有发现任何有价值的线索。

    到了魔都九幽城,翠儿和子箫寻了一家客栈住下。

    子箫还是第一次来到魔都九幽城,走在热闹的街上,见两旁店铺鳞次栉比,店幡高挂,各种长相奇奇怪怪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摩肩接踵,也是热闹非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