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1决裂(一更)(第1/2页)嚯,是病秧子啊!

    已近子时,夜色黑沉如墨,徒有一轮孤月悬挂在天际尽头,俯视着中原四国。苍流军营里,白日里的热闹喧嚣早已不复,除了巡逻士兵的脚步声和篝火啪啦的燃烧声,万籁俱寂。

    营帐内,宁止不曾睡去,他随意披着一件雪色狐裘,倚靠在窗下的椅上。盈盈月色下,他的神情淡漠地宛若一潭见凉的深秋湖水,映出了苍白的颜色。

    这样寂静的夜晚,倘若周遭静的听不到任何声响,那么过不了多久,便能毫不费力地听到自己的心跳声,以及呼吸声。

    不求半生富贵,只求一世平安。

    他垂眸看着系在腰间的平安符,手指慢慢向之移去,最后却又停在了咫尺之处,一动也不动了。而致的平安符静静地躺在他白色的袍上,一红一白,两相映衬,显各自的鲜艳和素淡,一如那人和他。

    “沧澜尊主。”几不可闻的一声低喃,他眼前不期然又滑过那双银色的手,透明的线。皱眉,他将视线又落回到了那只平安符上,一瞬竟觉得这颜色红得刺眼。

    传闻中,诡异骇然,被世人称之为邪恶的沧澜神教,他以为远在飘渺之外,何曾想过有一日,居然能和自己扯上关系。

    云七夜,当他知晓她身份的那一刻起,他觉得她,遥远的像个隔世的人。沧澜尊主,未来的教位继承者,日后便是长生不老,睥睨日月之身。上有神佑,下有魔护,何等的荣耀?已近神祗。

    高不可攀。

    “咳……咳!”思及此,冷不防又是一阵咳,他忙不迭掩嘴靠在椅背上,面上渐进有抹病态的酡红。白日里受得伤尚未平复,加之心绪波动,他难忍地咳着,手掌间渐进沾染上了大片粘热的腥甜。

    一瞬,真是恨极了自己的身子——这样的恨,比以往任何一刻都要强烈!

    好半晌,那阵咳声才停歇下去,他难忍地喘息着,将手从唇上移开,将之伸到了眼前。

    为什么要他的人生如此?

    他怔怔地看着掌间的点点猩红,眼瞳渐进缩成了芒状。一瞬,居然又想起了出云的预言,明明从一开始就知道,他命定的人,不是她。

    明明就知道。

    为什么还要去试?为什么还要去接近?如同那盏长明灯,是些无用之功,只会徒增烦恼和困惑罢了!

    可笑啊,自不量力的后果,只能让他更加感受到自己的无力,那样遥远的她,他抓不住。这世上有好些人事,不是只要你抓住了他们,他们就该属于你。有时候,你甚至触碰不到他们的影像气息,然两个世界的人。

    一个长生不老,贵若神祗。

    一个命不长久,尘埃之土。

    果然,这双手还是太弱了,什么也抓不住,什么也留不住,还是……不可以。

    长久地静默,久到隐约听到好几次打更声。竟是不知不觉坐了一晚,他回神,目光恰恰又落在了腰间的平安符上,刺眼的红,刺眼的平安二字,同她一样,遥不可及。

    他伸手,终是慢慢将那只平安符从腰间摘除,那样缓慢的动作,分明,不想。可是,不得不。

    许久后,他略有些踉跄地起身,拖着几近麻痹的身子脱靴上了床,将自己由头到脚,密不透风地裹在棉毯下,渐进蜷缩成了一团,宛若只靠自己取暖的兽。

    宁止,就此止住吧……

    无心,则无欲,

    无欲,则无伤,

    无伤,则不倒。

    “哒……”

    一声轻微的响动,一直被他攥在手里的平安符,从棉毯一处滑出,径直落在了冰凉的地上。微醺的光影里,的红色一瞬黯淡,躺在那里一动也不动了。

    他放手,判定此情不再。不属于自己的,再怎样,也抓不住分毫。

    卯时,日月交接,天色渐亮,隐隐又带着夜的昏黄。万物犹沉醉在晨雾里尚未醒来,微湿的雾气滑过草木花叶,最后在花叶间凝聚成滚圆的露珠,晶莹剔透。

    昏迷了一夜,床上的人悠然转醒,手指微动,她吃力地睁开了酸涩不堪的双眼,无意识地看着营帐的顶端,神志尚不是很清楚。好半晌,入眼的事物才开始转为清晰,由最初的重影模糊,渐渐融合成了真实的一体。

    凤起……

    你想做什么?

    尊主,还是教主?

    分明记得多年前,给她包扎伤口的少年轻且坚定道:“若是可能,干脆我代你做尊主好了。”

    那时候,她以为他在关心她,不忍心看她受那永无休止的苦难和折磨。却原来,他是话中有话,昨日更是用行动证明给她看了。

    凤起,只消一想到这两个字,胸口便是一阵憋闷,他背叛了她……

    咬牙,眼泪就在眼里,她没有哭。

    云七夜,要怪,只能怪你不曾了解他。十年来,一直将表情掩在面具下,少言寡语的凤起,他心里到底在想着什么?你了解吗?

    闭眼,她强迫自己将眼里的酸涩逼回去,然后若无其事地睁眼。昨晚的痛和血,然在脑海深处晃荡,她心有余悸抚上腹部,幸而肚子已经不疼,但是嗓子眼里干涩得很,还有股让人作呕的血腥气。不仅如此,她的脖子上,枕头上都是凝固了的黑红。

    又躺了半晌,她起身将染上血迹的枕巾床单部撤离,而后洗漱,企图将周身那股血腥气冲刷干净。可是,她和那人之间产生出的污点,倾四海之水,也洗不干净了。似乎,不应该是那人,而是他们。

    宁止,凤起。

    洗漱的双手一瞬停滞,她抬眼,正看见自己映在铜镜里的脸,面色苍白,何其疲倦。她怔愣了一下,旋即又低头洗漱脖子上的血,看着那盆渐进被染红的清水,终是不由苦笑出声,不过一日,接连两重打击,上天真是看得起她,她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了。

    往后,还要如何坦然的面对彼此?最糟糕的是,她和宁止还得天天见面。

    早饭的时候,意料之内,他没有和她一起用餐的打算,各在各账。她漫不经心地吃着饭菜,习惯是件可怕的事情,这几日三餐她一直和宁止一起。今日猛的一个人了,反倒有股怪异之感。想着,她轻轻呼了一口气,终是将筷子放下。

    “云兄弟,你没和咱家殿下一起散步去啊?”出账,迎面便碰见了笑眯眯的姚都尉。

    她冲男人一笑,摇头淡淡道:“往后不去了。”

    “不去了?”姚都尉一喜,脑子里第一刻想的是,耶,自己有机会了!可转念一想,也不对啊。为什么云不和殿下去散步了?好像今早两人也没在一起吃饭呐。

    这两人闹别扭啦?

    思及此,他忍不住关心道:“云,殿下不是要天天和你散步么?咋啦,你们俩闹别扭了?”

    云七夜抿唇,顿了顿才道,“没有。”

    丝毫不怀疑他的云兄弟,姚都尉挠了挠头,慢慢羞红了脸,“反正我也没事,要不然我陪你去散步吧?”

    在军营里,迟早会碰见视察将兵的宁止,她还没想好怎样面对他。与其尴尬,倒不如去营房外面散步,权当是放松心情。思及此,云七夜冲姚都尉点头,“好。”

    路过校场的时候,宁止恰恰也在,男子金色的战甲,在春光的衬映下,显得刺眼眩目。他的眼神清澈冷冽,偶尔的蹙眉,就像瓷器开片时的泠泠铮铮。徐风吹来,将他的战袍吹摇,风姿飒飒。

    有一刻,两人的视线交汇,又各自移开。

    云七夜扭头,两眼定定地看着前的路,迈开了一步又一步,那一瞬,居然心慌得,只想找个地躲藏起来。

    初看宁止不以为意,再细细想想他才淡漠的眼神,刹那,便如牛毛细针刺入心中,隐隐痛,移不走,抚不平。

    宁止。

    她皱眉,是不是日后每次见面,都要在这种自苦的情绪里挣扎,周而复始,无穷无尽……

    出了营房往北而去,走不了多远便能看见后山,天色尚早,山间的空气颇为清新,带着泥土的香气。凉风吹过,石道两旁不知名的野花摇曳生姿,深深地扎根在泥土里,蔓延了长长的一道路。

    一路上,茂林修竹、野花老藤,还有山鸟禽雀的宛转鸣叫,不由让人心旷神怡。

    姚都尉叼着根狗尾巴草,步伐有力,“云,累不累啊?累就歇会儿。”

    “不累。”

    云七夜笑了笑,她跟在姚都尉身旁,时不时转头向后望一望,隐约觉得有人在暗处偷窥他们。可待到她回头,非但没有人,连气息也听不到。

    她微微皱眉,有些自嘲,莫不是昨日的变故太过悲怆,以至于她竟开始疑神疑鬼了?

    缓步走着,她不期然又想起多年前,沧澜千花早就告诉过她,一旦入了沧澜,那便是世人眼里的妖魔鬼怪,不容于世。于其自身,若想有所成就,长生不老,那就只有一条路——不问情,不动心。

    断情绝义。

    想着,她不由讪笑,何况她还是沧澜尊主,已然是妖魔中的妖魔,鬼怪里的鬼怪。普天之下,任何人听见这个名号,恐怕没有不变脸色的。犹记得曾经,还有一个男人在他报出名号后,吓得当场湿了裤裆。而那时,她不过才是个九岁大点的孩子。

    “妖……妖怪!你这个妖怪,是该下地狱的恶魔!”

    时隔数年,那男人惊恐的神态和嘴里的话,她想忘记都难。也是从那一刻,她才知,原来世人竟是如此恐惧沧澜。而她,更是他们眼里的妖怪,该下地狱的恶魔。

    “云。”姚都尉蓦地一声呼唤,将云七夜的思绪拉了回来,冲她笑道:“我一直想问你一个问题。”

    云七夜这才发现两人已经走到了山顶的尽处,不远处便是崖壁,居高临下,还能看见苍流大军的军营。她强迫自己将心下的情绪压下,尽量面色轻松地回笑道,“什么问题?”

    “其实……”姚都尉挠了挠头,笑得憨厚,“其实吧,也没什么大事,我就是想问问,云你成亲了没啊?或者,可有婚配?”

    云七夜微愣,不想姚都尉竟然会问这样的问题,她忍不住笑出了声,若是告诉姚都尉她非但成亲了,夫家还是宁止,他会作何感想?看着男人期盼的眼神,她顺着道:“尚未成亲,也无婚配。”

    闻言,姚都尉欢喜至极,忙不迭又问,“那可有心仪的姑娘?”

    不知道他问这些作何,她摇头,“没有。”

    “嘿嘿,那感情好!”姚都尉兴奋地拍了拍云七夜的肩,凑近了她,忍不住出了自己的目的,“云,是这么着,你看啊,我老早就觉得咱俩投缘了,还一直想和你结拜来着。你,咱俩的关系,好不好?”

    “自然是好。”云七夜点头。

    姚都尉笑开了花,“我不是告诉过你,我还有一个妹妹吗?就在后勤。她今年十四了,待字闺中。你看,她明年就是及笄之年了,还没许配人家呢……”

    着,姚都尉忍不住瞅了瞅云七夜的脸色,没什么大的反应,他索性开门见山,“这个,我家妹子叫妞子,姚妞子。怎样,有印象吧?不是我吹啊,我妹子生得可水灵了。你别看我,我和她长得一点都不像!”

    云七夜忍不住笑了。

    姚都尉骄傲道,“我家妹子有一双大大的眼睛,红红的嘴儿。她不但长得水灵,她还心地善良,勤俭持家,要是哪个男人娶了她,哎哟,那真是把辈子修来的好福气呢。”

    云七夜顺口道,“是呀。”

    见她苟同,姚都尉切入正题了,“这个,云兄弟,我觉得你这人真是不错,长得好看也面善,还有一身好事。这几天,我想了很久,我想……”

    见姚都尉突然有些忸怩,云七夜看他,不明所以,“想什么?”

    “嘿,我想把我家妹子许配给你做媳妇儿,你可愿意?”

    “啊?”脚下蓦地一个虚空,云七夜身形踉跄,险些摔跤。

    见状,姚都尉慌忙扶住云七夜,“云,看着点脚下。”

    云七夜没回话,只是扭头望向近旁的一棵树,树干上面,赫然插着一枚的五芒星暗器。她才一瞬的踉跄,便是为了躲开那枚五芒星,它快若闪电地擦着她的脖颈飞过,死死地钉在了那棵树干上!

    顺着她的视线,姚都尉扭头,也看见了那枚五芒星,当下惊得不轻,他娘的,有刺客!他慌得抽剑,将云七夜挡在身后,迅速扫视林中,却不见任何异样。

    他忍不住鄙夷地大喊,“他娘的,谁啊!是哪个下三滥的孙子放暗器,给爷爷滚出来!”

    话音落下,半晌也不见对现身,姚都尉气极,不由又骂道:“敢做不敢当,还算不算爷们?有种就出来和大爷我单挑,总好过当那缩头的乌龟王八蛋!”

    仍然没有现身,林间安静极了,只听见树叶被风吹得沙沙作响。这样诡异紧绷的气氛,生生将人扼住了呼吸,大气不敢喘一口,生怕一不心被对钻了空子。

    姚都尉皱眉,“我再最后一遍,出来!”

    哪里有人?连个鬼影也没有!

    就是这个洗菜的丫头么?

    营帐里,少女十三四岁的年纪,正蹲在地上洗菜,一张瓜子脸,睫长眼大,皮肤略有些黝黑,容貌还算秀丽。

    她认真地洗着菜,蓦地觉得颈间一痛,甚至来不及喊疼,便已晕死在了地上。伽罗从帐外现身,一把将少女扛在肩上,神不知鬼不觉地将其带出了军营。

    林子深处,掩在其中的一颗枝繁叶茂的参天大树上,沧澜千花颇为悠闲地看着树下严阵以待的二人,唇角的笑愈发戏谑。一旁,不若男人功力高深,伽叶吃力地屏息,生怕出岔子。自从上次错砍了“尊主”的头后,教主看他和伽罗的眼神就不对了。这次,要是再出纰漏,搞不好就轮到他和伽罗的头了!

    可以开始了。沧澜千花笑,挥手示意,下一瞬,但闻破风声响,惊得林中的二人周身一紧,迅速循声望去。

    很快,几名黑衣男人迅速自树间跃下,手持各色武器,杀意凛然地看着云七夜和姚都尉。

    “呸,缩头乌龟,你们可算是滚出来了!”姚都尉鄙夷地看着几人,又怕云七夜被这阵势吓到,忍不住扭头安慰,“云,别怕。你就躲在我背后,别乱跑!”

    云七夜心下一暖,冲男人宽慰一笑,“我没事。”完,她又望向对面的几人,看他们的武功路数然是江湖之人。**不离十,应该是冲她来的。

    “公子,一年不见,总算叫我等找到您了,好生想念呐。”几人意味深长,齐齐看着云七夜。

    果然,是来找她来。

    云七夜笑,看着几人,语气玩味,“我何尝不想念各位?敢问各位,是如何找到我的?”

    避重就轻,一名男人道:“自是有人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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