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保全(第2/3页)绍宋
过官家,此事且不提,之前官家信誓旦旦说什么该得到消息动起来了,以及之前让秦王对燕京压而不下,到底是不是在指望高丽与东蒙古联手掏女真退路?东蒙古应该是按照官家意思在等高丽人,可高丽人到底什么时候动?他们真敢动?”
“呃”赵玖有些恍惚,但终究还是咬起牙来。“朕以为,按着高丽国情,必然会出兵,不过是几日早晚而已。胡卿要晓得,便是不算上咱们,高丽国中的平壤两班也是一直力主与金国开战的,而开京两班的首脑金富轼虽然不主战,却是个懂形势、有脑子的,所以获鹿战后,他们断然没有不敢出兵、不愿出兵的道理怕是内中平壤两班与开京两班要做过一场,所以才耽误了一点时日且等一等。”
胡寅没有争辩因为这个问题,他心知肚明,自家确实没有赵官家来的专业。
闲话少讲,只说高丽。
其实,赵玖的判断还真就没有任何问题。
不管是另一个时空,还是眼下,高丽对金国的外交姿态就一直很分裂,主流的事大主义不提,对女真开战的激烈态度也一直存在,而且持这种态度的势力在高丽国中非常强大。
原因很简单。
首先,双方本是邻居,多有交往,知根知底,甚至较早之前,也就说女真人尚未崛起的时候,高丽人还帮着日本人击败和处置了从北面流窜到九州岛的女真海盗,并以此为契机,大大提升了日本与高丽的外交关系。
所以,无论是文化角度,还是军事角度,高丽人对女真人都有一种心理上的优越感。
这就使得他们在女真崛起过程中被击败,然后向女真称臣后,产生了类似于大宋靖康耻一般的羞耻心理。
士大夫、军官,包括民间都有开战的**和情绪。
其次,就是女真崛起后,为了后方平稳,很早就与高丽之间进行过一场局部战争,夺取了鸭绿江东侧、高丽西北的部分领土,以确立优势。
而所谓部分领土,对后来鲸吞万里的女真人而言,当然显得可笑,但对于高丽来说,尤其是西北面的西京平壤两班士大夫地主阶层而言,却无疑是割肉一样的血仇想想就知道了,对于占尽了国家北半部财富的平壤两班而言,少了三分之一领土,那就相当于割了自家三分之一的财产一般,怎么可能不恨?
实际上,另一个时空中,因为这些事情,再加上内斗传统,主战的平壤两班干脆拿伐金为借口,直接跟开京两班闹出了分裂和叛乱。
而回到眼前,这种情绪一来是被金国展示出的强大武力给震慑住了,二来,所谓财富利益上的缺失也因为建炎年间的宋金转口贸易得到了补充,所以高丽才一直维持中立到了眼下。
唯独现在话又得说回来,不管是怎么一回事了,当获鹿大战的结果传达到高丽后,再加上战前赵官家的严厉外交态度,内中本就存在一个强大主战派,且当政者本就是事大主义发明人的高丽也都没有理由再中立了。
那么高丽人为什么反应那么慢呢?
别的不说,首先一个,就是海上归途被拦住了。
时间转回到本月初,获鹿是二月三日决胜,二月五日御营骑军与田师中部便联手追索到河间周边,初十日之前,岳飞部便进取保塞保定,那个时候拿到赵官家那一大摞旨意,所谓高丽在沧州布置的商团便已经没有任何疑虑了。
但是,宋国的御营海军与金国的海军一直在海上交战,渤海湾内,根本没人敢擅自出航!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了五日前,闻得赵官家督军东进,宋军很可能从陆上涌来,金国海军负都统李齐仓促弃沧州海军北走,宋国御营海军也将战场北进到了清州一带今天津南部,海上通路才终于恢复。
故此,再加上路上风向不对,高丽人一直到赵官家写编排人家韩世忠这天上午才抵达了开京。
不过,他们刚一回到开京,就立即便被亲自布置这件事情的高丽执政金富轼给召见了。
“辛苦了,且下去休息吧!”
出乎意料,面对着这么一个石破天惊的消息,看完那些旨意布告的金富轼居然没有任何追问验证的意思,只是微微一点头,就让这些人早早休息,而且表情从容,神态不变,似乎早就料到有类似结果一般。
而商团成员下去以后,金富轼也没有什么忽然失态的意思这位金国枢相只是坐在原处闭目片刻,便陡然起身,呼唤仆从,继而即刻动身入宫。
开京是高丽建国后精心营造的都城,周近三万步,二十二门,大约跟日本平安京差不多的面积,而仅从首都规制来看,便也能知道,高丽和日本确实是东亚传统强邦,文化、经济、军事,都是中国之外的典型文明高地。
但现在,这个文明毫无疑问要再度经受一次剧烈考验了。
说起来,上一次考验正是靖康年间,彼时高丽国主刚刚成年,汇集力量在宫中,准备铲除权臣李资谦,却被李资谦先知,发党羽围宫,最后就是整座皇宫被李资谦的亲家烧的只剩三个亭子后,这位全臣才跑到亭子那里找到刚刚成年的小国主哭诉,说自己忠心耿耿,反被国主怀疑。
而只剩下三个亭子的小国主也只能羞赧无言。
“消息确定吗?”
简朴的宫殿内,身材矮小的高丽国主其实只比赵宋官家小两岁,甚至他原名就叫做王构,只是后来主动改了名做王楷而已,此时闻得讯息,一时难以置信,直接从座中走了下来,却比低下头的李资谦还矮一点。“十六个万户,一百六十个猛安,一时全无?”
“臣以为可信。”金富轼抬起头来,平静以对。“陛下,年后太原、元城一时俱下的讯息传来,臣大概就能猜到,此次北伐,必是宋军大胜,只是未尝想到,宋军会胜的这般彻底,这般迅速罢了。”
王楷微微往后退了两步,立在台阶上,这才颔首:“怪不得金相公从年初便早早汇集部队到开京,然后点验军械、粮草储备。”
“好让国主知道,臣当然举止并非纯为今日准备。”金富轼在阶下反而苦笑。“因为金国毕竟是邻国,而宋国却隔海相望故此臣当时更怕的是,宋军胜而不能一举定势,届时金国尚有余力,而西京平壤那里又不免会借着宋军大胜而鼓噪生事,以图伐金这些军队聚在开京做准备,只有两成的意思是为今日这般,八成里却是在准备必要时极速发兵西京平壤,消弭内乱于无形的。”
王楷愈发感慨:“相公倒也实诚。”
“也不是实诚,如果不是国家太小,在万里大国面前存身辛苦,臣也不想与金国那些野人称臣,更不想屡屡往大宋东京受那赵宋官家羞辱,被人在邸报上辱骂是反复小人。”金富轼恳切依旧。“可是没办法,谁让高丽就在中国旁边呢?小国只能事大求生今日臣听完消息就来见陛下,劝陛下与金国开战,与当日臣在宁波闻得靖康之变,才直接回来劝陛下向金国称臣,其实本出一辙。”
王楷沉默片刻,明显也有些无奈,但片刻之后,还是打起精神正式询问:“所以,眼下局势只有即刻开战了?”
“不错。”金富轼也严肃起来。“若不能速速开战,一来,战后大宋可能与高丽接壤,届时赵宋官家挟三十万百战精锐追究起来,没人能当此雷霆之怒二来,消息一旦传开,便是开京这里不愿开战,西京平壤那里也要按捺不住的指不定要出什么乱子。”
王楷点了点头:“内外交迫,朕本王还懂得。”
“不错。”金富轼也低声相对。“往后几年,咱们内中还是小心一些,毕竟没有称帝,也就不要逾制了。”
王楷再度颔首,却又压低声音正色再问:“且不说此事,便是开战,西京那里怕也是不会善罢甘休的吧?”
这次轮到金富轼微微沉默了,但仅仅是沉默了几个呼吸后,他便仰头诚恳相对:“王上,此次出兵臣有三个要求。”
“相公请说。”王楷会意,立即坐回到王座之上。
“其一,发兵当速,但当保密。”金富轼认认真真解释道。“因为金国毕竟是大国,即便是前面主力精锐尽墨,可光是辽地与后方的部众,也不是我们高丽可以对抗的所以要出其不意,还要尽量麻痹对方,最好让金人将部众多多调到燕京为上。”
“朕本王晓得!”王楷听得妥当,当即颔首不停。
“其二,请王上赐臣元帅印绶节仗,让臣以枢相领元帅的身份,总督此战。”金富轼继续认真言语。
但王楷这一次保持了沉默。
“其三。”金富轼仿佛没有看到自家国主的疑虑一般,继续说道。“请王上再给臣一道明旨,允许臣在西京选调人物出使他国。”
话到这里,眼见着王楷依然无声,金富轼这才稍作解释:“王上,这后两道旨意,并不是臣意图揽权,而是臣的自保之策,也是防止高丽当此天地再转之机,内中生乱之意”
“相公何出此言?”王楷终于开口。
“都到了这个时候,王上何必再装不知?”金富轼摇头不止。“国中人尽皆知,开京、西京平壤两班对立,臣与郑知常也是仇雠一般以往的时候,主张事大所以向金称臣的微臣强压主张向金开战郑学士一头,逼得他只能在西京称病,现在局势反覆,依着郑学士与赵宋官家的私交,怕是要一飞冲天,反过来让臣不得好死了”
“不至于的。”王楷赶紧安慰。
“臣与郑知常已经到了那个至于的地步了。”金富轼微微一叹。“所以臣才想要这个法子臣自领兵去伐金,然后在西京取郑知常为使去宋国见赵官家,他此时急需去见赵官家,也只能接受这样的话,一来臣算是努力示好卖恩,求个和解的路数二来,乃是我引兵在金国,他出使在宋国,二人不相见,也少的许多麻烦。”
王楷点了点头,但并不答应,俨然是心中知道金富轼所言不虚,却还是稍有疑虑。
“王上。”金富轼直接下跪于殿中。“这不光是臣与郑知常的私事,更是开京两班与西京平壤两班近百年的恩怨一个不好,臣死无葬身之地倒也罢了,直接挑起内战,从西京打到开京,也不是不可能。而臣今日求的,哪里是自家帅位?分明是臣的一条生路,与王上的一番太平!”
王楷深呼吸了数次,终于点头:“本王信得过金相公,就依着金相公言语,加金相公为元帅,都督对金战事,即刻密发金国边境,并许在西京专列使臣!”
金富轼重重叩首,待抬起头来,已经是双目含泪,而王楷也感动一时。
就这样,二月最后一日,早有准备的高丽执政金富轼在得到姗姗来迟的获鹿战报后,毫不犹豫,当日下午便以元帅姿态调集了开京周边早就准备妥当的两万余众,向西进发,不过六日便急行军抵达了西京平壤,然后在此处亮出枢相领元帅的仪仗,接手了城防,并控制了西京这里的一万余众。
随即,稍作安顿,三月初六这日上午,金富轼便于屯兵的城西北小城中大发文书,告知稍显警惕的西京平壤两班,宋国官家在获鹿大胜金军,金军十六个万户几乎匹马不得北返,朝廷已经决意以赵官家去年的旨意为本,突袭辽东,参与伐金之战,要求西京两班即刻去参与军中,准备接受职位,一同北伐。
同时,还专门表示要郑知常前来受命,准备出使大宋,表达恭顺、讨论战后之事,要高丽国主特别宠信的妙淸和尚一并抵达,以将此处情形回报开京国主说是国主点名要见后者。
且说,西京本是高丽苦心经营的大城,在当日宫城被烧后更是屡屡有迁都之论,不然也不会有西京两班与开京两班上百年的派系斗争了。
而这种派系斗争,从文化到外交政策,再到国家内部争权,再加上地域经济基础,几乎算是全方位的那种斗争,但偏偏因为首都在开京,所以西京一直处于下风。而今日能借的如此国外东风一举逼得金富轼这个首开臣服金国之人对金开战,逼得他来到城下请宿敌郑知常赴宴,简直大快人心。
于是乎,西京平壤两班原本因为金富轼忽然携旨意抵达显得猝不及防,但看到这番连续布告,却又一时大喜过望,随即各自乘坐轿厢、骡马,相约结队出城,往小城而去。
中午时分,前后七八十人,一时毕至,而金富轼本人虽素来不饮酒,此时也只能板起脸来设宴招待,并按照资历、职衔,发布这些人在军中的职务所谓言语中虽有不服之意,行动上却处处落了下风。
消息传回,郑知常和妙淸和尚这两个还想装样子领袖人物再也按捺不住,终于一起姗姗来迟。
“两位可算来了!”
见得来人,小城中堂之上,金富轼气急败坏般站起身来。“尤其是你郑知常,这是老夫叫你来吗?国家要你出力的时候,你却在摆架子?”
郑知常听到这话,非但不怒,反向前而笑指:“金立之金富轼字,若早听我言,国家哪里有今天窘迫的地步?你这种人,也配做元帅吗?等我见到赵官家,妙淸法师去见了国主,必然说动官家与国主,重重治罪于你!”
金富轼无奈一叹,继而点头:“若是这般讲,老夫一开始便不该有所期待的。”
郑知常愈发大笑,笑声未落,便忽然闻得周围惊呼,四下一看才知,原来,金富轼随手一挥,自有亲信将领率甲士涌出,一面封住中堂大门,一面护住金元帅。
“老贼你欲何为?”郑知常到底是见过大场面的,周围什么和尚、将军全都慌乱失措之际,只有他脑子还算清醒。“我若有闪失,你怎么跟赵官家交代?”
“你怎么到死都还把自己当一回事?!”金富轼也是无语。“郑知常赵宋官家施恩于你,本意是要在高丽国中做牵扯,相当于施力于老夫,而施力于老夫,也相当于施恩于你什么西京、开京,金富轼、郑知常,于他那种大人物,到底有什么干系?人家所图的不过是扯住咱们高丽,必要时逼我们出兵掏女真之后罢了!真以为自己诗才比得上大苏学士了,被赵官家给看上了?那位官家那种人,便是大苏学士还活着,你信不信也要被逼着去做原学宗师?”
一言既罢,不待郑知常回话,金富轼回头相顾:“七十八人,一个不留,斩草除根后,便入城抄家,以作军资!”
金富轼做枢相多年,军中威望卓著,所以言语一出,堂中即刻白刃翻转不停,继而血光满室,不过片刻,便将七十八名西京两班先行砍翻在地,然后复又挨个补刀。
不过,眼看到郑知常被砍了两刀,血流满身,哀嚎之余,却还在那里硬抬头来看自己,金元帅心中多年淤积怨气一时涌来,复又不顾年长,亲自提刀向前,准备了结对方。
然而,金富轼毕竟六十多的人了,哪里真能砍人,临到跟前,一时挥刀都不知道怎么挥,正在折腾之间,反倒是自家胯下忽然一阵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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