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果决如斯(第2/3页)绍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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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就是这个时候,忽然间,周围士卒一片喧哗,引得大地上诸将一起循声望去,却见到北面元城上空忽然升起了一个跟宋军一般规制的热气球。
而定定瞅了一会,这位汉人万户当场冷笑:
“高景山这是想着俺去南边救他,不要去踏营吧……整日就是这般花架子,事到临头,不还得向俺求救?”
诸将皆沉默不语。
“老萧想多了,不能让溃军立足稳妥。”笑完之后,王伯龙即刻肃然摇头,却是再度下了决断。“若溃军在营盘中缓过来,据营而守,咱们便真的难趟过去了……机不可失,立即压上去!”
话到最后,明显带了凛然姿态,而促使他这般迅速做出这个决断的,居然是高景山的警告。
诸将也都毫不犹豫,各自引军,追着宋军溃兵奔下河堤,朝着正西面的那座土山进发,逼得田师中的旗帜继续引得溃军向西不停,隐约直奔正中土山而去。
时值中午跟前,王伯龙部正式大举踏入偌大的宋军营盘。
而几乎是同一时刻,宋军营盘最东北侧和西面战线的中心点上,寨门齐齐打开,得到旗语命令的两支宋军部队几乎是同时离开了大寨……东北面是御营前军统制官张宪所领的四千背嵬骑兵,此时却只是牵着裹了麻布的战马,借着营寨和工事的掩护小心翼翼俯身鱼贯而出,生怕引起王伯龙部队的注意而正西面,虽只有一千套了草鞋的重步,却是大张旗鼓,齐声喊杀,奋力突出,在戴罪立功的前统制官王刚的带领下涌向了早已经混乱不堪的西线河道,然后甫一接阵,便直接陷入到了激烈肉搏之中。
同样是这个时候,西线的金军主帅,也就是拔离速与兀术了,其实并没有想那么多,因为战斗进行到这一刻,看似壮大和激烈,但其实并没有到真正决胜负的时候……金军连绕后部队都还没集结呢,宋军也还没有疲敝,后面营寨中的后备部队也都还没有拼命。
这种情况下,你让两位金军主帅想什么呢?
实际上,在这个关键时刻,所有的金军军官全都被元城上的那个热气球给吸引了。
拔离速与兀术以下,所有幕属和军官们都在讨论这个热气球是什么意思,但说来说去,无外乎就是求援、示警这几条罢了。
一头雾水之下,金军高层们的反应也很直接,乃是下令哨骑四处,打探情况……但反正不能升起气球的,因为按照原计划,今日下午的总攻讯号,正是用热气球来做的。
正胡思乱想着呢,那边元城上空的热气球忽然又冒起了浓烟,然后明显脱离控制,在隆冬时节像一个真正的失了控的孔明灯一样飞了起来。
这下子,金军高层更加无语起来,便是西侧河道里的两军交战士卒都有些一滞。
而旋即,宋军一支千余人的重步敢死之士顺着永济渠杀入河道,开始向南扫荡的消息也立即传递了过来。
这下子,没人在犹疑什么了。
“元帅、四太子,高都统应该是便是要提醒咱们这件事了。”万户突合速望着那个冒黑烟的大球,在马上叹了口气。“宋军也察觉到了西线南段是薄弱之处,所以及时派了部队扫荡河道,减轻压力……”
“没错。”兀术此时只觉得突合速说的全是废话,却也只能颔首,却又再度感慨摇头。“虽说是什么大号的孔明灯,但宋军的热气球明显有防火的路数,咱们的热气球升三个便要烧两个……你看高都统这里,不过是个示警,便直接烧起来了……所以咱们也只能拿来做个总攻讯号。”
“此时当务之急,在于发一支精锐去挡住那支宋军重步,以防成了气候,让宋军真得了喘息之机。”拔离速没有讨论热气球的心思。“突合速,你部擅长步战,出二十个谋克,速速去阻截。”
突合速当即受命,点出几个猛安,定了次序,组了一支兵马,就即刻发了出去。
此事,便算是告一段落,而西线这边,所有金军高层的注意力也都在那颗热气球何时烧光,何时坠落,或者会落到什么地方上了。
当然了,战场如此之大,兀术拔离速等人不晓得这个热气球的意思,有人却结合着情报敏感的意识到了什么。
元城正北,宋军大营还要往北,正在一个安全区域集结的阿里与杓合同时注意到了燃烧的热气球,并且,他们这里是最早察觉到了一点王伯龙部队异动的金军部队。
高景山可能是在警告王伯龙不要擅自进攻!这种可能性随着二将匆匆相会,立即得到了认可。于是二人临时改变作战计划,东侧的阿里部即刻汇集骑兵,越过黄河河道,去东面接应王伯龙。
平心而论,就凭这一点来说,高景山的警告已经成功了。
但是,为了防止在河道上遭遇阻击,原本没有渡河计划的阿里部需要给战马临时添加防滑措施。
而所有人,让从宋军到金军,从岳飞到田师中,从高景山到阿里、杓合在内,所有人都无奈的一点是,王伯龙太快了!
大家都在按部就班,唯独王伯龙从头到尾,果决如斯!
田师中出来诱敌,结果一出来王伯龙便即刻发动了突击高景山试图示警,结果热气球没升起来,王伯龙便直接翻越了东面的黄河河道热气球刚一升起来了,还没点着,阿里杓合还没意识到了危险的时候,王伯龙部便已经突入了宋军营盘。
于是乎,就在热气球浓烟滚滚,阿里杓合意识到危险,临时决定更改作战计划,去做救援的必要准备时,王伯龙和他的万户依然快人一步,连陷入焦灼与危险都是那么果决。
没办法的。
城头上,高景山冷冷看着这一幕又一幕,他看到王伯龙为了贪功,将自己的铁骑撒入到了宋军厚实而复杂的营盘内看到这些在野战中本可横行无忌的百战精锐因为营盘和地势,外加追击宋军溃军的缘故,自然而然的被分割开来他看到这些骑兵为了有效作战和躲避密集的弓矢,不得不下马步战。
现在,他又看到那支让他印象深刻的宋军骑兵。
这支骑兵小心翼翼,试图潜行过河,结果甫一踏上东面河道,便引起了王伯龙遗留部属的注意与示警。
得到了警告的王伯龙诧异调转马头,就在河堤上探头去看,仅仅是一眼,这位战事经验丰富的万户便猛然醒悟,然后面色大变:
“摇旗!”
周围军官一时措手不及。
“摇旗!”王伯龙回过头来,脸色前所未有的严肃。“立即摇旗,让前军撤回去!这是陷阱!”
身侧亲校恍恍惚惚,赶紧一起摇动了数面旗帜,并吹响军号。
宋军营盘内,虽然有些艰难,但依然在推进的金军下马重骑愕然回头,这个声音与旗帜明显是要撤退的意思,但为什么要撤?
他们处在下面根本没有视野,根本不晓得发生了什么事情。
不少人当即心慌了起来。
“立即发动!”土山上,岳飞居高临下,毫不迟疑下达了又一道军令。
一时间,充当宋军指挥台的土山上,七八面红色旗帜一起挥舞,而早就藏在一侧营中的御营右军背嵬军,也就是那支早就按捺不住的长斧重步兵,即刻在张子盖的带领下,顺着熟悉的营盘道路,自侧翼向着涌入营盘的金军急切袭来。
与此同时,土山下的几支预备队,也蜂拥向前,最前线憋屈到极致的田师中更是直接转身,将自己旗帜立定,号令反击。
甚至连一些大胆的民夫都开始利用地形的熟悉自一些小寨中涌出,试图夺取那些宝贵的战马。
双方动作毫无间隔,简直就好像是王伯龙的果断撤兵召唤出了宋军的伏兵一样。
这个时候,已经察觉到周边动静的部分金军骑士们稍作醒悟,纷纷转头,但那些密集的壕沟、营寨、甬道却是冷酷不变,之前是如何阻止他们有效推进的,现在就如何反过来成为了他们撤退的阻碍。
惶恐之下,即便是百战精锐也陷入到了某种失措之中。
而河堤上,王伯龙比这些士卒看的更清楚……那支明显到极致的精锐重步推进速度极快不说,而且有意无意往东面外侧河堤偏移,俨然是想要将自己的部属包围在营寨内,尽数吞掉。
与此同时,自家部属的撤退速度,也太慢了。
照这么下去,自己砸入宋军营盘的部队被彻底包围歼灭,似乎只是时间问题,而作为主将,他必须要迅速做出决断,是带领自己的亲卫和身后的步卒一起下去接应,还是壮士断腕,立即撤走?
王伯龙立在河堤上,胯下战马带着他反复转了几圈,也使得他的目光在前方中伏的部属、南侧偌大的元城、北面河道上越来越多的宋军骑兵,身后东岸大堤上自家步卒军阵间反复转动。
终于,果决如斯的王伯龙再一次果决了起来,他拉下面罩,调转马头,打马向东,带着自己最后一支骑兵还有亲卫,去寻自己的步兵阵列去了。
不下四十个谋克,被他扔在了宋军的营盘中
而这四十个谋克在偌大的营盘中,简直就像是微不足道的一点墨渍一般,正在被一张巨大的抹布迅速的清理之中。
王伯龙打马撤退,让所有人都很失望。
金军在低处,亲眼目睹自己的将军弃自己而去,自然沮丧和愤怒,而岳飞等将见到王伯龙这般极速断肢逃生,也同样失望……这可是一个万户,而且是相当于开国万户一般的宿将,号称东路军勇武第一的宿将。
太可惜了。
甚至田师中都有些不平,他可是足足牺牲了数百条人命,甚至最终可能会付出上千减员,才钓到这条大鱼的,此时莫说王伯龙跑了,便是金军的步兵没跟来,他都有些难以接受。
“大马勺,过来多少人了?”
东侧黄河对岸,身披重甲的副将杨再兴在马上扭头相顾。
“三百多一点……”一旁的统领官郭进认真相告。“三个都,但有一个是小官人的那个。”
“那就是两百,两个都,咱俩一人一个。”杨再兴一边说话,一边手中铁枪晃来晃去。“老郭,那姓王的是个万户,咋能让他这般跑了?要是不冲一冲,俺今晚肯定睡不着觉……自过河以后,就没打过仗!”
郭进想了想,又回头看了看远处河堤下正在整肃部队的小官人,也就是按照成例挂着机宜文字,实际上在背嵬军当都头的少帅岳云了,然后点了点头:“俺觉得行……趁小官人没反应过来,咱们赶紧冲!”
一言既罢,杨再兴勒马掉头转了一圈,就在马上唿哨一声,便拉下面罩,然后也无旗帜,也无言语,只是一马当先,朝着金军那足足还有五千之中步卒大阵而去。
或者说,是朝着刚刚进入步卒大阵的王字大旗而去。
郭进紧随其后,两都背嵬军,都是跟惯了人的,乃是毫不迟疑,立即追上。唯独正在河堤下整肃那个都,明显有些愕然,却又在看向了为首一名才十五六岁小都头一眼后,选择了略带骚动的原地不动。
那小都头,也就是才十六七岁的岳云了,也明显有些懵住……他初上战阵,如何晓得作何处置?
不去,是不是算临战怯战?
可若是去了,算不算擅自出击?
到底哪个会挨军棍?
不过很快,随着一将带着根本不再遮掩的数百骑蜂拥出现在河堤上,这个疑虑马上就被打消了。
“岳云!”张宪在河堤上怒目以对。“敌军都要逃了,你在发甚愣?此处骑兵尽数与你,速速带去交予大马勺!记住了,若有失误,必然与你二十军棍!”
岳云得令,再不犹豫,乃是即刻翻身上马,引着刚刚过河的两三百骑外加自己的那个都,追赶郭杨二人而去。
而张宪则留在原地,催促身后部众不及……过河未得一战,反而是御营右军的背嵬军屡屡一锤定音,从田师中角度来说固然是自己被拿捏了,可从张宪、张子盖以下的两军来说,却是张子盖部日益在大营中被推崇,而御营前军的这支背嵬骑兵沦为不少人暗讽对象。
甚至有人说,岳元帅真正的背嵬军根本就是张节度的那支兵,这让张宪如何能忍?
就这样,张宪在这边整理部队,整理一都便发一都,另一边,小股骑兵提速,何其之快,区区数里之地,王伯龙刚刚引步卒向东,离开大堤几百步而已,双方便直接交战!
王伯龙当然看到了这支小股骑兵,然后同样心慌……但他心慌的不是这区区两百骑的威势,而是担心被咬住后,宋军骑兵不断,将他撕扯在这里。
故此,其人当即指出两个谋克,让二人引残余的两百骑当面去迎。
但此时,金军已经人心惶惶,两个谋克的骑兵见到王伯龙弃大股主力不顾,多已经齿冷,此时得令去迎宋军骑兵倒也罢了,关键是这些骑兵身后有更多烟尘翻滚,明显是援护不断,如何乐意去送死?
一旦心中翻滚,不说敢公然违令,但行动速度上不免稍缓。
与此同时,郭杨二将也绝非是浪冲,他二人见到王字旗下还有不少骑兵护拥,且身后援兵不断,便干脆微微转向,一起向更东侧去冲正在行进的金军步阵边角,乃是要阻拦金军逃散的意思。
二人配合熟稔,两百骑宛如两把巨大的铁枪,而二将更是宛如绝不锈钝的枪尖一般,一面避开行动有些迟缓的金军骑兵,一面不停从金军步兵大阵边角寻得松散区块交次剜出肉来。
而得手不过两三次后,金军步兵阵列,便有些混乱起来。
待到岳云率几百骑抵达,撞上了金军的阻击部队后,这种混乱愈发加剧,军阵撤退的速度也明显受阻。
王伯龙最担心的情况出现了。
然后,这名号称东路军勇略第一的金国名将又一次犹豫了一下,并又一次迅速做出了决断他不知道是第几次拉下面罩,号令这剩余的几百骑一起脱离步阵,去驱除那阻拦了步兵军阵撤退的两支小股骑兵。
这一次,他真不是逃离,而且他也的确没有离开步兵阵列,因为他已经意识到自己如果再扔下步兵,到时候必然会在旷野中沦为被狩猎的对象。
他是真的想救下这支步兵,也想救下自己。
不过,看到王伯龙帅旗下骑兵散开,朝着自己涌来,杨再兴却是振奋难名,因为对方这个动作,同时也露出了破绽,将步兵严密的门户给打开了。
不等与郭进做唿哨,杨再兴挥舞铁枪,率自己身后这几十骑迎着金军骑兵逆流而上。郭进远远看见,气急败坏,却也只好放弃原本的战术,乃是率部上前,奋力去给杨再兴做遮护。
王伯龙立在自己的大旗下,隔着面罩上的眼孔望见这一幕。
他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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