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7、血色雪茄(下)(第2/2页)隋刃
昏暗。
他恍惚地后退,后退,直退进山中的阳光里。
从头到脚,在温暖的光里,颤栗,颤抖。
半晌,他忽然笑起来。
呵。
为了隋刃,你竟可以隐瞒至此。
…至此。
忽然,一抹笑意漫在嘴角。
这场游戏,真是越来越好玩了。
我便旁观。
看你们,到底要做什么。
他这样想着,身体却越加不受控制地颤抖。
眼前,那道火苗,依旧燃着。
燃着。
-------------------------------
夜。
吸五口,印一次。
腹部的刀口,在不停地焚烧中,早已停止了流血,已发黑溃烂。
结成了硬硬的伽。
已经整整四盒。
亚瑟的嘴里,一片血泡叠起一片血泡。
剧痛中,灵魂已暗哑。
剧痛,缓解,再剧痛。
无尽的循环。
摆在膝前,整整齐齐的十盒。
额头,滚烫。
全身,无力,只剩下一阵紧似一阵的颤抖。
整个咽喉,弥漫着大片的雪茄灰,激起一阵又一阵的干呕。
血块,呛咳着呕出。
肋骨,也一阵阵惨痛。
天,已从正午变成全黑。
亚瑟恍惚地看着眼前的黑暗,双手机械地划火柴,点雪茄,吸,按。
剧痛,永不会麻木。
因源源不断而让人绝望如斯。
冷汗,一遍遍刷洗全身。
地狱,就是这样吧。
在一黑一明的黑夜。
亚瑟恍惚地微笑,裂开满是血泡的嘴。
眼中,却是谁也看不透的伤。
裴。
这是我应受的。
地狱之路。
我会陪你。
地狱,是不是比这还痛呢?
你,会孤单吧。
等我。
等我。
大厅里,忽然亮起灯。
亚瑟眯起眼睛,半晌才适应了这光亮。
大厅里巨大的吊灯,壁灯同时开启。
父亲从楼上下来。
科查尔深陷在沙发里,看着他再按灭一根雪茄,忽然淡淡道:“起来做晚餐,再继续。”
-------------------------------
该隐抱膝坐在二楼的窗台上,沉默了很久,很久。
他的眼睛,像黑夜里的海,深蓝,却没有一丝光。
一阵冷风漫过。
山里的风,总是比城市的还要冷,要彻底。
眨眼漫过全身。
“哈哈…爽!”
该隐忽然勾起嘴角,大吼一声,忽略沙哑的声音,吊儿郎当地晃晃腿。
整整皮衣,跳进房间里。
亚瑟在厨房里对着一堆买回来的菜发怔。
该隐无声无息的进来,亚瑟**的上身已没有一处完好的皮肤。
左臂上方,被枪杆砸中的地方有一大片淤紫,鲜红的血液像是要随时冲破伤口涌流出来…
右臂,被他的一颗子弹划伤,伤口不浅,新结的一层血痂鲜红饱满…
腕间胡乱绑着的止血绷带,也透出了新鲜的血色。
整个后背,原本光滑如丝绸的皮肤被山石山路磨得鲜血淋漓,真正的,体无完肤。
心脏处的皮肤焦黑,深深凹陷下去,形成一个狰狞恐怖的黑洞。
那是雪茄一层一层烙印上去的痕迹。
腰腹间一处青紫淤伤,中间是已经被雪茄烧的流不出血的刀口…
肋骨,也异常地肿胀。
已经有很多次了,从小到大,在这里,总会看到哥哥带伤为父亲做饭,赤着上身,不能包扎,更不能上药,还有做完饭继续的惩罚。
他的血,似乎永远永远,流不完。
该隐有些出神,忽听亚瑟一阵压抑的咳喘,他依靠在门上,脸上露出一丝浅笑,语调轻松,
“哈,还没死呢。”
亚瑟僵了一下身子,沉默。
“喂,我亲爱的哥哥,需要我帮忙么,爸饿得要抓狂了,你竟然还没开始动手?”
亚瑟一手按在水池边,弯下腰咳了一阵,才勉强直起腰来,腹上新烫出的伤口一阵钻心的剧痛,令他意识有些昏沉,他再次看了眼案板上的那一堆菜,闭了闭眼睛,“呐,我亲爱的弟弟,给你两条路,要么过来帮我洗菜配菜,要么……”他唇角微勾,哑着嗓子吐出三个字,“滚出去!”
该隐纯净漂亮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冷芒,手指微微用力,然而片刻后,他却放松了身子,懒洋洋道,“看来哥哥心情不好,该隐暂且不和哥哥计较了。”
亚瑟全身都在颤抖。
…呵。
我现在岂是心情不好,我几乎…控制不住想要杀人的心都有了!
他想,哪怕这会儿该隐再多说一句废话,他都要忍不住将他踹出门去,那样,这个世界,就彻底安静了…
此时,该隐却晃悠悠地走了过去,将菜从几个购物袋里一一扒拉出来,吹着口哨道,“别说爸了,连我都快饿得受不了了,照哥这拖拖拉拉的速度,我们父子岂非要被饿死了。”
亚瑟将身子移开水池,继续靠了一阵,看着该隐神情愉悦的洗着几颗青菜,便慢悠悠道,“先淘些米焖上吧。”说完,他转身打开了电磁炉,咬牙弯腰从橱柜里翻出一只平底锅,开始煎牛排。
“我要三分熟。”该隐回头看了一眼,笑眯眯地嘱咐亚瑟。
三分熟,犹带着血腥气,是他最喜欢的。
亚瑟咳嗽着,慢慢煎好了两块牛排盛到盘子里,随手从购物袋里摸出两颗蛋,单手在锅边一敲,干脆的将蛋敲进锅里。
不一会儿,煎的金黄的荷包蛋被装饰在了盘子里的牛排旁边,蛋黄仍在流动着,像要冲破蛋白的包裹,看起来极是诱人。
做完这些,亚瑟已经有些勉强,往该隐那边看了一眼,见他已洗好了几样蔬菜,饭也焖进了锅里。
亚瑟淡淡道:“先将牛排端去给父亲吧,请他再等等,我再做几个菜,饭也该好了。”
该隐头也不回,“我还没忙完,你自己去。”
亚瑟皱了皱眉,咳嗽,“储藏室里还有两瓶珍藏的红酒…”
“哇靠!还有酒?”
听了这话,该隐当即丢了还在洗的菜,随手拿了毛巾擦干手上的水,端上两盘牛排,抖抖皮衣,邪邪眯了眼睛看看他,大步跑了出去。
亚瑟松了一口气,颓然撑着身子,捂着嘴拼命咳嗽,末了,掌心殷红…
他明白,自己已是强弓之末。
全身的疲惫和疼痛一**袭来,终于使他坚强的神经也开始一阵阵发颤,似乎已到极限。
冷汗淋漓、一阵阵颤抖的上身在暖黄色的厨灯照射下,仍透着惨白。
一阵阵发冷的肌肤,被油烟熏的,稍微暖和了点。
他轻闭了双眼,轻吐了口气,再缓缓睁开。
炒完最后一盘辣椒,亚瑟做了一个汤,很简单的青菜汤,他却不小心将一罐盐倒下去一半…
望着汤里翻滚的菜叶,亚瑟发了好一会儿呆。
现在,怎么办…青菜都下了锅,也没有别的可以放汤的东西…
他想象着父亲用完晚餐后发现没有清汤,会是如何暴怒的模样,不禁打了个寒颤。
…咸就咸吧!
亚瑟负气地想。
反正无论如何也做不到让父亲满意,那便这样吧…
他沉思了一会儿,还是拿起一把小勺子盛出来点,抿唇尝了尝。
轻轻咂咂嘴,味道香浓适宜,咸辣可口,多好的味道呀。
还是…可以的。
亚瑟轻轻点点头。
口渴难耐,他沉默一会儿,很想盛一碗自己先尝尝鲜,却不敢让父亲久等,还是吞咽一下,将汤盛起,端到桌子上。
负手,恭敬的站在一旁。
餐桌上,科查尔和该隐正吃得无比满意。
该隐盛了一碗汤放在科查尔面前,然后,自己也盛了一碗。
喝了一口…
噗…很没形象的,全喷了出来。
科查尔皱眉看了该隐一眼,却并没怪罪,反而把森冷的目光投向亚瑟。
亚瑟将头压得更低,手心微汗。
科查尔低头浅尝一口,半晌,方才对亚瑟道,“不错,厨艺见长啊。”
“… ”该隐错愕,瞥了一眼同样有些惊诧的亚瑟,噗…这么咸的东西,真的是人喝的吗喂?!
亚瑟惊诧一会儿,想到自己方才尝到的美好味道,也自行淡定下来。
只剩下该隐无语凝咽。
轻咳两声,喃喃:“确实好味道,好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