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烟花(第1/1页)喂他!
谢忘之知道长生要带她看烟花,却没想到是要去宫墙上看,且长生还真敢带她爬宫墙。幸好这时间守宫墙的人都下来吃饭,长生挑的那处宫墙也偏,修着墙梯,谢忘之撩起裙摆,勉强还能爬上去。
平常一日里不知道要看见宫墙几回,等真的爬上去,夜风拂面,才知道感觉不一样。这是她第一回站在这么高的地方,大明宫地势高,谢忘之又在宫墙上,极目远眺,能俯瞰整个长安城。
她在视野里规划,一条条大道划分,从丹凤街到朱雀大街,东市西市今夜闭门,谢忘之越过一个个坊,看见星星点点的灯。那些灯亮在一家家一户户的门口或是窗里,汇成长河,蜿蜒流淌在长安城里,像是天河落入人间。
“真美。”谢忘之喃喃,“站在这里,就像变成鸟一样,飞在长安城的天上。”
“对,像鸟一样。”长生说,“我以前爬上来,也觉得站在这儿就能变成鸟,风吹过来很舒服。”
腊月里的夜风当然冷,但刚刚爬了这么多阶墙梯,鼻尖都渗出细细的汗来,吹着反倒觉得无比舒服。谢忘之没忍住,扭头去看身边的少年。
长生迎风站着,身姿挺拔,夜风吹起他的发梢,细细的辫梢拂过肩头。他俯瞰着整个长安城,眼瞳是浅浅的琥珀色,万家灯火落在他眼里,比不上深处揉着的那一把碎金。
“……真美。”谢忘之说。
长生以为她还在感慨长安城,自然地转过头:“对了,等会儿到了子时,烟花起来,你还能朝着宫墙底下喊。”
谢忘之一愣:“喊?”
“对,就是往下,把想说的话都说出来。”
“这样不好吧?”谢忘之想象一下,觉得挺怪异,“太大声了,会吵着人的。”
“不会。这地方高,传令都要用火,喊什么都听不见的。”长生说,“而且等会儿烟花很响,就算我站在你身边,也听不见。”
谢忘之还是觉得古怪,摇摇头:“算了吧。”
长生不强求,深吸一口气,对着夜风里的长安城喊话,年年都是这句,他非常自然:“我不想在宫里——我想去外边!外边——”
这么看,他实在是一条好汉,说到做到,谢忘之惊了,茫然地看着他:“你……”
“除了你,没人听见。”长生毫不在意。
谢忘之看看底下的灯火,再看看四面空荡的高天,宫人们在更远的地方,守宫墙的人都不在。好像确实除了她,没人听得见,没人知道长生埋藏在心里的东西。
她忽然有点心痒:“那……那我试试?”
“好啊。”长生没意见,“你想说什么?”
谢忘之看看底下,迟疑着,舌头都有点不灵活:“我……我想吃过门香!”
这声只比她平常说话略响了点,远远算不上“喊”,但能走出一步也是好的,长生笑笑:“过门香?”
谢忘之脸腾地红了,支支吾吾:“要用的肉样数太多……宫里平常轮不到我们吃……我挺喜欢的。”
想吃个什么而已,长生不嘲笑她:“等会儿可以再大声点。”
话音刚落,像是应和他的话,今晚第一支烟花窜上天空,在天幕上炸成绚烂的花,瞬间开到极致又瞬间凋零,每片花瓣都变成坠落的星辰。随后是第二支、第三支……各色的烟花直上云霄,天幕被染成不同的颜色。
宫墙巍峨,天空高旷,这是谢忘之第一次这么近地看烟花,她听见耳边烟花炸开的声音,看见漫天星辰坠落,守在大道上的孩童欢呼雀跃。
她愣愣地看着烟花,无端地想要落泪。
“长生,长生!”谢忘之忍住眼泪,扭头去叫身边的少年,开口时感觉夜风吹过唇齿,但她听不见自己的声音。
长生当然也听不见,他也在看烟花,眼瞳里是无数星辰。
谢忘之忽然涌起一股冲动,学着长生先前的样子,冲着底下喊:“我想吃过门香!要新炸的——”
这一声用了挺多力气,但她耳边依旧只有烟花炸开的声音,她觉得嗓子发麻,却一点都没听见自己的声音。她偷偷看了长生一眼,他显然也听不见,甚至不知道她在喊。
谢忘之放下心,迎着夜风,继续喊。
“我讨厌太子妃——”
“我不想再去送膳了!我——只想做点心——”
“我——不想——回家——”
有的没的瞎喊了一气,谢忘之舒服了,虽然一句都听不到。喊话太费嗓子,她有点累,微微喘着气,稍侧过身,遥遥看着长生。
长生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了稍远处,像是把地方腾出来,留给谢忘之,让她能随心所欲。他站在宫墙上,高高的宫墙分割天地,天上烟花,人间灯火,他像是既归属于天又归属于地,又像是哪儿都不属于。
谢忘之定定地看着他,忽然轻声开口,这个念头让她浑身震颤,话都说不利索:“我、我想……我想让这个人开心。”
一大捧烟花在她身后骤然炸开,女孩身披星光,眼瞳里倒映出眼前的少年。她轻声重复着这句话,刹那间虔诚如同信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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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烟花时很开心,喊话也开心,等回尚食局,谢忘之就觉得不对了。毕竟来回这么长一条路,腿酸得不像是自己的,嗓子还疼,谢忘之和长生道完别,拖着腿回屋,想给自己倒杯温水缓缓。
屋里没点灯,她借着窗外透进来的光,点亮蜡烛。灯刚亮起来,她发现另一面的榻边有个人影,一惊,过了会儿才看清是姚雨盼。
“雨盼?”壶里的水还温着,谢忘之翻出蜂蜜拌匀,“你怎么回来了?”
姚雨盼看着谢忘之喝温水,顿了顿才答:“……没什么。”
温水入喉,谢忘之觉得舒服点,扭头看看姚雨盼,发现她面色煞白,略有些紧张:“雨盼,你脸色不太好……怎么了,含象殿遇见什么了吗?”
她拖着腿走过去,姚雨盼反倒惊慌起来,视线游移:“没什么,真没什么。我就是……过年了,回来看看你和寒月。”
“寒月不在,她会做酸汤,酒后喝正好,这会儿肯定很多贵人催,恐怕得再过小半个时辰才回来。”谢忘之犹疑片刻,不逼姚雨盼,“你呢,在含象殿好不好?”
“……都好。”姚雨盼吞咽一下,看着面前的女孩,“忘之,我刚刚看见,有人和你一起回来的。他……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