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 粉饰太平(第2/3页)凰盟

  到底谁才是那日薄西山的红日?

    一时间,钟鼓齐鸣,乐者先奏哀乐,歌者高唱悼亡曲,女巫齐跳巫舞,以祭奠死去之人。

    大祭祀登上祭台,净手焚香,奏告天地、宗庙、社稷、岳渎、山川、宫观及在京十里以内神祠,先是为楚王之死颂上沉痛哀悼的祭,然后又为所有战死沙场的将士送上哀思,请他们安息,最后为她与若敖子琰颂起“大楚无往不胜”的赞歌。

    然后在大祭祀宣读完所有祭后,芈凰高举起自己手中的金爵,朝着大楚的天空高举大喊:“愿我大楚再没有了冷风肃月,尸骨不寒!愿我大楚从此远离战火与悲伤,重拾昔日的荣光与安宁,饮尽此杯!”

    若敖子琰亦看着她,高举金爵,面向武百官大声道:“为了我大楚的万世荣光,从此继往开来,共饮此杯!”

    “干杯!”

    武百官高声举杯:“干杯!”

    站在高台上的芈凰闻言静静地遥望着城楼下面所有死去的战士们,人们。

    在心底,道一声。

    我大楚的英雄们!

    愿你们安息!

    你们的英魂会永远不散,你们的志气会永存我的心间!

    我会继续,去走你们没有走完的余生,去守护你们无法继续守护的家国。

    她与若敖子琰各自一饮而尽杯中酒。

    各中滋味在心头。

    无数的礼花随着礼官的唱礼,在青天白日里高飞,绽放出最美丽最洁白的礼花,就像那些长眠的英雄,在他们生命最美好的一刻然绽放。

    无数将士取下头盔,夹在腋下,敬上军礼,站在那一排排倒下的忠烈面前,医老下令,有巫祝高举火把,在为他们送上最后的祭奠后丢下火把,巨大的火坑,高如大山的尸山燃上火苗,下面的干柴一点点开始熊熊燃烧,黑烟滚滚。

    烈火为炉,万骨为铜,血泪煎并其中。

    好久,所有人循着那直上云霄的浓浓黑烟才徐徐收回目光,身为礼尹的王尹上前恭请她们回宫,可是已经归心似箭的若敖子琰看着她,她明白地道,“王尹,先摆驾若敖氏府,孤与驸马要先祭拜枉死的令尹!”

    王尹闻言适时地笑赞道,“殿下心意,令尹定会在天上大敢于怀!”

    当芈凰他们再度走下铜雀台的一刻,原陷入哀伤的整个郢都顿时爆发出万千的欢呼声。

    所有人在叫她的名字。

    欢呼的人群几乎将他们的仪仗队伍部冲垮,还在不断往前冲,医老要不是被几个士兵护着,一把老骨头早就要被挤散架,很多人都在大喊着“大家再往前进点啊!”

    纵然有大批的五城兵马司也上前帮忙,可是拦在最前整顿秩序的府兵早就被人群冲成一片散沙,有士兵甚至也跟着一起振臂高呼,如果不是为了避免冲撞到芈凰,他们愿意更热情一百倍一千倍。

    这一刻,那些欢声和叫嚣声,就像被压抑已久的暗潮冲于冲破了平静的江面,所有人都在享受着为一人欢呼的声音。

    “殿下!”

    “殿下万岁!”

    “殿下感谢您的归来!”

    有无数肮脏的手穿过那些士兵粗壮的手臂伸到他们的眼前,甚至有人请芈凰摸摸他们的手,“殿下,请将您的福泽与安宁赐于我们!赐于我们整个大楚!”

    “我们愿意永远做您的臣民!”

    “敬爱您。”

    就连武百官也在潘崇的代领下部在他们的面前跪下去,齐声山呼:“吾王万岁!”

    若敖子琰看着这一幕。

    目光中的震惊,根无法忽视!

    那么多衣衫破烂,满身血污,原疲惫、畏怯、害怕、迷茫、委顿的身影此时抛却了一切恐慌不安,都在唤着同一个人的名字,可是那个人的名字却不是他的,那么多伸出的手,却不是伸向他的。

    他曾经梦想着大胜北的情景不过如是。

    甚至过由不及。

    若敖子琰缓缓回头,侧目看着身旁带笑的女子,她已经大步上前,一个个与那些低贱的庶民还有满身是血的下等士兵紧紧握手。

    黄林身为护卫的五城兵马司,站在最前排,当他握上那双手时候的激动心情恐怕一生都不会忘记,心跳加速,呼吸急促,想要向身边每一个人炫耀此刻。

    医老也不甘人后。

    朝着还离他很远的芈凰大喊大叫,要帮他护驾的兵托起他一起为他大喊:“丫头,这边!我在这边!”

    当芈凰快速走到他的面前,所有士兵为她让路,她冲上前去给了医老一个大大的拥抱,“医老,你没事真好!”

    “呵呵我当然没事,这身体,活到一百岁都不成问题!”已经九十多的医老得意地哼哼,那满脸的白毛根根飞扬,“倒是为了等你都等了两天两夜,不眠不休,总算看你没有缺胳膊少腿,我就不用费心了!”

    “辛苦了!”

    芈凰闻言心底一暖,松开一脸疲惫的老人。

    “觉得我辛苦,那你可以等瘟疫没了,封我个大官做做,这样还可以天天看着我活的鲜如鲤鱼,活蹦乱跳!”

    老汉一直聪明地跟在医老身后见此不无羡慕地咂嘴道:“这老头面子还真大,要个大官就要个大官!还想活到一百二十岁,真当自己是彭老长命百岁!”

    老万他们也都好奇地张望着。

    兵与有荣焉地回头道:“我们医老那是治疗瘟疫的功臣,此次治疗瘟疫,殿下给了他先斩后奏的特权,若是事成,当个大官也是很正常的!”

    这一刻,所有的人影都在若敖子琰耳边退去,立在远处的若敖子琰看着离他而去的女子,只是看着她眼中的那些欢笑,那无尽的光芒,就觉得万般刺眼,也许,这个世上真的有一种人,无论她看起来有多么的弱但你只要靠近,就像是一团火焰一样,会有无穷的力量散发出来。

    一种名为嫉妒的陌生情绪,第一次在他的心头应运而生,就像世间最毒的毒蛇在一点点啃噬他的心脏,让他的心头难受无比,甚至需要紧紧按住腰间的利剑才能扼制住那种想要破坏的**。

    他,若敖子琰怎么会嫉妒?

    在他的认知里,嫉妒是愚蠢自卑无能者才会拥有的垃圾情绪。

    他只是惊讶,惊讶在他缺席的这段时间她的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他觉得必须立刻马上知道这一切!

    一直跟随在若敖子琰身后的杨蔚,这一刻望着这位曾跟随了三年的旧主,不禁忆起当年,十五岁的年轻女子稚嫩如雏鸟,俏生生立在军营前,明明睁着一双对前途未知的眼,害怕地抖着细弱的双肩,望着他们这些人高马大的士卒,却一步一步坚定地迈入期间。

    这些年的跟随和战场厮杀,早就让他忘记了到底是什么让她的目光变得愈加坚定不移。

    还是在那时她是否就预料到了今日。

    所以大胆地迈出了她人生的第一步。

    芈,凰。

    这么多天灾,大战,内乱哪一次对于整个楚人不是濒临绝望的灾难?可她,若不是在烈火中次次涅槃重生的楚之凤凰,这一刻,整个楚国似乎也在随着她不断涅槃重生。

    而她,或许才是楚人眼中真正的凤凰。

    此刻没有一个人因为他们的北伐大胜归来而欢呼,想到向她宣战虽然成功恢复若敖氏尊崇的公子,他微微皱眉,真的能够一直牢牢掌握住她吗?

    这一刻,杨蔚望着此时沉默不发甚至自己都没有察觉自己微微失态的公子,望着迎面望向他笑意满面的女子,还有她身后那无数炽热的目光。

    杨蔚只想到了两个字:民心。

    在她的身上,有大楚的民心。

    芈凰似想到一般,猛然回头看向落在身后的若敖子琰,笑意突然绽放在眼底。

    她快速几步走回,一双手快速搭在他的大手之上,然后转身,向城军民挥了挥手,然后下压了压,示意他们安静片刻,听她话。

    “诸位,请安静,我知道你们在这一刻和我一样激动!因为在这个肃清内战的时刻,我们每一个人的心情都是一样的!”

    “所以此刻,请容我再为你们报告一个天大的喜讯,同时介绍一位我大楚的英雄!”

    “我的丈夫!”

    “若敖子琰!”

    随着她的声音落下,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她。

    随着她的目光,城上下将目光部又汇聚在了若敖子琰一人身上,这一刻若敖子琰有一丝脸热。

    芈凰抬头看向他,迎向他审视的目光,坚韧而含着巨大的笑意,再一次紧紧地握住他的大手。

    这一刻,他再一次感觉到那种久违而让他眷恋甚至着迷的温暖回到他久违的身体:“他开创了我大楚从未有过的壮举!成功击败了晋陈卫宋四国联军,洗涮了王,成王两代先王北上的耻辱!第一次向中原之民证明了我荆南楚人骨子里的血性是最高贵的,同时捍卫了我大楚北境甚至整个大楚的安宁!”

    “也请你们将今日的欢呼一同送于他!”

    “没有他的英勇和智慧,我们所有楚人将深处在内战与外战的水深火热之中,永无安宁之日!”

    雷霆般的掌声和他的名字,顿时被人高声呼喊出喉咙。

    这所有的声音。

    都取悦了男人的耳朵和心。

    若敖子琰紧紧握着芈凰的手,前所未有的确定,这真的就是他想要的妻子,就算知道她此刻极有可能只是在为整个大楚粉饰他与她的太平,可是他突然也希望她一直粉饰下去。

    这一刻就连他身后的若敖六部都也为他们二人一同发出欢呼!

    齐达也一手按剑,一手高呼。

    惊风和杨蔚相视一笑。

    江流叫的最疯狂。

    “女王万岁!驸马万岁!”

    “女王万岁!驸马万岁!”

    “大楚万岁!万万岁!”

    士兵们纷纷如潮水一般涌了上来,他们簇拥在芈凰和若敖子琰身边,高兴的挥舞着战戟狂吼,而两面凤旗,在他们的头顶上空,激烈的飘荡着。

    这一刻无数人见证了这历史性的一刻,看着他们发出劫后余生的饮泣和欢笑交加。

    该激动高兴的一刻。

    却因为一个声音而中断。

    “且慢!”

    当芈凰与若敖子琰走下铜雀台,准备正式入城,一个跪坐在城楼下身穿大阍制服的老头,手中高举着城门禁行令旗高举拦住她们的去路,“入城前,北城门大阍有一言相问!”

    “否则不得入城!”

    一众护卫的目光掠过芈凰。

    她抬了抬手。

    入城的队伍止步,而城门大阍手脚同时着地,一步一步爬向芈凰,又爬向后面战车上稳稳坐着不动如山的潘崇,巴在车橼上,轻笑一声:“潘太师,你我曾为同殿之臣,多年不见,看来你也是老的走不动路了!不像我,是没有双腿走不了路你虽有双腿,我看这腿有也没用!”

    鬻拳的话带着深深的嘲讽。

    顿时引来城门口庶民的围观和窃窃私语。

    “这人是谁啊?”

    “居然敢嘲讽当朝帝师?”

    芈凰还从来没有见过大楚有谁对潘崇露出这般不屑一顾的目光,而且还是来自郢都王城脚下最低等的城门大阍。

    潘崇却丝毫不介意地上前介绍道,“殿下,这位是王时两次兵谏王被贬至城门大阍的鬻拳。”

    “噢,他就是楚杌中记载过的那位两次兵谏王先祖的忠臣鬻拳?”

    芈凰微微一讶,打量着老大阍的双腿果然如史书中已经剜去,只剩下两条大腿没有脚,在地面上艰难地跪地爬行。

    过往她数次经过城门,到没有注意过这个披头散发一直坐着的老大阍原来大有来头。

    而接下来她却听到他那近乎自鸣得意般长篇累述的词而眉头渐锁。

    “当年老夫两次兵谏王,一次劝大王不要行不义之举油烹蔡侯,一次劝大王兵败巴国既然无颜就去攻打下皇国回来赎罪,两次王都非常震怒,可是两次最后都听进去了老夫的话,最后还因为与皇国之战身死归途,老奴因此自刖双脚谢罪,为大王在此守着郢都城门。这一守就是三代,至如今穆王。这次椒篡权叛国,老夫想要拖着残废的双腿爬去兵谏大王,却没料到人还没有爬到渚宫,就得知了大王已经自知有罪自裁的消息!”

    “所以老夫一直在这里等着殿下!”

    “一直等到今日!”

    披头散发潦倒一生的老城门大阍死死瞪着她及她身边的若敖子琰,浑如恶鬼。

    芈凰眉头深皱。

    就算眼前之人是楚国史书中的忠臣名士,可是他的态度还是让芈凰心起了一丝不悦,尤其同样的兵谏刚刚在她身上发生了一遭,所以此时的芈凰并不认为兵谏是什么值得炫耀之事,而他竟还出言嘲讽她的老师有腿却不配于行。

    “你等着孤作何?”

    芈凰低头看着这被剜去双腿的老人,眼见他又尝试着要爬到她的脚边,惹来若敖子琰眉头一皱,立即有人上前隔开来人。

    对大声道:“老臣原在这里等着殿下是要劝谏殿下无论如何都要平定若敖子氏之乱,否则定效仿王时,拒绝殿下入城,不过殿下已经做到,不用老臣劝谏已做的很好。”

    “但是!”

    “作为城门大阍,鬻拳请问现在插在我楚国帝都上的叛乱之族的军旗是什么意思?”

    鬻拳突然从袖子底下持着一把短剑伸出,指着城头上飘飞的金凤旗大声问道。

    众人立即回望城头飘飞的金色旗帜。

    这番布置出自王尹揣度君心讨好若敖子琰所为,就算后来所有人都注意到了这一点,可是一致默认为这是得到芈凰默许的,而芈凰一心知肚明是为了安抚若敖子琰,而对于恢复了大楚安宁的楚人也刻意对此忽略不计。

    没人想要打破这难得的“太平”!

    所以部保持沉默。

    若敖子琰顿时容颜一沉,声音冰冷的负手道:“王室与我若敖氏早有双敖盟约,你若身为王大夫岂能不知?况且这是女王与驸马的决定,也是你一介城门大阍可以置喙的?”

    “双敖盟约虽是武王立下的,可是若敖椒与若敖子克单面撕毁盟约,弑君乱国篡权,已经相当于盟约失效,条条罪行都可以诛其九族十遍不止!”

    “如今殿下却将乱我大楚之族的军旗,立在帝都城头,还与王旗并立,不分先后,不分尊卑。难道殿下是想告诉我大楚之民,弑君叛国非但无罪还有大功吗?甚至还要与乱我大楚之族共享我大楚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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