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六十九章 你们还在等什么呢?(第1/1页)修仙游戏满级后
历史长河并非真的是一条河,这个名字只是把抽象的客观存在用容易理解的方式伪具体化了。
事实上,在何依依毅然决然踏进历史长河后,他整个人也抽象化了,没有具体的表现。他可以是任何时间节点上的任何一个不起眼的小东西,这不同于或者那样游离在时间之外,世界之上的观测者可以以具体的方式存在。他像一团看不见摸不着的游离物,在历史中行动。
那些弥盖历史的阴影在何地何时间,他便去往那里,去理解、分析阴影存在的方式,去获悉它们对于这个世界的历史与存在的影响方式,然后传递于历史之中,供世人去发现和理解。也就是说,他像一个先驱者,在泥泞与迷雾之中,开辟一条可以行走的大道,为后世之人征服远方打下一个坚实的基础。
在历史长河中穿行,何依依碰到了一个人。
他们彼此感受到了对方,然后选定某一个时间节点,从抽象的维度里回到具体的世界。
这里是一处无人的山岚平地,两人相对而视。
对方是个看上去很普通的男人,打扮像是码头的工匠,属于那种在人群中看过一眼转身就忘记的存在。
“你,是历史观测者。”
何依依说:“我还是记录者与守望者。我将守望历史,直至万物终结。”
“我是摆渡人。你听过吗?”摆渡人眼神平静而温和。
何依依摇头,“我没有听过,但一见到你,我就明白了一切。”
在漫长的历史之中,总有人误入历史长河,总有规则运行出错的时候,导致一些存在脱离了本身的历史节点,错乱地去往其他历史节点。摆渡人负责将这些存在送往他们本该出现的历史节点。
“古往今来,许许多多的人想要在历史中展现自己的价值,想要以一己之力干涉历史。我见太多太多了,自历史存在起,我便待在这里,在漫长无尽的长河上巡视。”
“你以你的方式守护着历史。”
摆渡人摇头,“我不是守护着,我只是在赎罪。我没有崇高的理想,也从不心甘情愿待在这里,这里的生活虚假而缥缈,我无法在其中追寻为人的快乐。不过,我也只能在这里。”
何依依没有去询问他犯了什么错。
“你会有离开这里的一天吗?”
“我希望有,但那一天大概永远不会到来。”摆渡人平静而安详,“去吧,年轻人,你不应该与干朽的我浪费时间,去做你该做的事。”
“那些阴影,你知道是什么吗?”
“那是世界的敌人。不过,你不必担心,世界并不是悲观的,仍旧有许多像你这样的人,默默地负重前行。年轻人,世界是万物的世界,万物是世界的万物,你们是相辅相成的。万物弥难,世界会帮助你们,世界弥难,便也需要你们帮助世界。”
何依依望向远方,穿透抽象与具体的界限,窥见那一片黑暗。
在黑暗中点亮一点星火,是他的追求。
“告辞。”
说完,何依依迈步,再次踏进历史长河。
他要去感受那些阴影,寻找破解之法。
一间竹屋里,小暖炉喷吐着暖意,驱散冬天的寒冷。角落出香炉里的熏香才刚刚点燃,看样子能烧一整天,卷了边的书籍零散地放在竹制的书案上,笔墨纸砚看上去有些旧了,用了几个年头吧。
撑着伞挡雪的女人出现在竹屋外面的石板小道上,厚实的雪衣上沾着几片雪花。
她走到屋檐下,收了伞,靠墙放在一边,然后抖掉身上的雪,搓了搓手走进去喊道:“秦姐姐,我回来了。”
没有人应答她。
她稍稍一顿,走进屋里,将散乱的书齐好,然后在小暖炉里加了些炭火,燎起的火星子转瞬即逝。
然后,她推开后门看去。
后边是个小院子,此刻,小院子的门也开了,继续向前面看去,见着一身形单薄的人站在湖边,雪不停地往她身上落,堆起薄薄一层。湖已经冻住了,冬日里的雾气弥漫在湖上,偶尔能见到一只渡鸟停歇在冰面上片刻,然后立马飞走。天地共一色,梦幻而迤逦。
她重新拿来伞,迈开步伐越过后院,来到湖边,将伞挡在湖边之人的头上。
“怎么伞都不拿一把呢。”
秦三月没有看她,悠悠地说:“不冷。”
腾腾的热气从两人嘴里呼出,一出来就几乎要结成冰渣子掉在地上。
“穗妹,这是第几个年头了?”秦三月声音冷而淡,与冬日十分融洽。
白穗回答,“离开朝天城后,这是第七年了。”
秦三月转过头看着白穗,轻轻一笑,“你现在可真好看。”
白穗稍稍红脸,“没有啦,还是老样子。”
秦三月嘴角含温,“知道为什么前六年我带你在天下各地走,第七年要定居在这里吗?”
“想让我停下来消化消化吗?”白穗问。
秦三月摇头,“其实,我能教你的前六年都教完了。这第七年,已经不需要在四处奔波了。”
“那为什么要住在这里?”
“这里很安静,风景也不错,适合思考问题。”
白穗说:“我感觉今年你好少说话,整天都在写那本书。”
“嗯,话都书里了。”
“马上就是第八年了,我们还要待在这里吗?”
“不了。”
“那去哪儿?”
“去中州学宫。”
“哦。”
秦三月看着她,“不问为什么吗?”
白穗瘪了瘪嘴,“我知道你要做什么。”
“我有那么明显吗?”
白穗看着湖面,“我又不是傻瓜,都跟你生活七年了,怎么会一点都不懂。”
秦三月笑了笑,“看来我平常是小瞧你了。”
“感觉时间过得真快啊,七年都过去了。”
“悠悠千年,也不过睁眼闭眼的事。时间跨度,许多时候只是个数字。”
白穗仰了仰脖子,“不要说得那么轻松嘛,好多人一百岁都活不到的。七年就几乎是人生的十分之一了。”
“嗯,你说得对。”
“但秦姐姐,你想好了吗?”
“我没想过。”
“啊?”
“穗妹,这种事其实并不需要去纠结,是随着时间逐渐消解,直至顺理成章的事。我想,你可能过分担心我了,觉得这对我而言是个艰难的选择。不论是那一边,都对我很重要,但是,这不是选择题,我只会选择继续走在我的路上,与寻常事不同的大概就是,另一边我也从不会失去。”
秦三月说:“就像跟你相处的七年,我从不会失去。”
“这样啊。”白穗肉眼可见地松了口气。
秦三月调笑道:“你是不是以为我回归本初后,就会把你给忘了。”
白穗害羞但并不尴尬,“都会这么想的嘛。那种事,听上去就很复杂。但如果不是做取舍的话,我就放心了。要是真的做取舍,对你而言肯定也是一种痛苦吧。”
“这是人之常情。”
秦三月说着,转过身朝着竹屋走去。
“诶,等等,伞!”
白穗赶忙追上去。
进了屋,秦三月就坐在自己书案前,提笔书写。
“秦姐姐,你到底在写什么?”
白穗搬来小板凳,坐在秦三月旁边。
“一些感想。”
“那你要把这本书交给书坊印刷吗?”
“嗯。”
“肯定是有目的的吧。”
秦三月点头,“说目的也不是什么大目的,也不指望这本书能起到什么作用,大概只是我聊以慰藉的抒怀吧。”
“怎么会,你写的书,一定很有作用的。之前那本洹鲸志还有三十三号记录员不就是吗?”
白穗也是后来才知道自己十分喜爱的洹鲸志和三十三号记录员出自秦三月之手。
“或许吧,能起到作用最好。”
“这本书你打算取个什么名字?”
“叫穗妹怎么样?”
“啊,不要!太害羞了。”
秦三月笑了笑,“逗你的。”
“嘿嘿,我就知道你是爱我的。”白穗倦懒地缩着身子,“不过,真的取个什么名字呢?”
“世界与万物的关系怎么样?”
“不怎么样啊。这名字不吸引人,听上去跟上殷的论述文差不多。我觉得啊,还是取个能吸引人的好。”
“那就在人间。”
“什么啊,随笔杂谈吗?”
“那你说取什么好。”
“就叫姬月笔下的世界。”
“这么直接?”
“姬月这个名字就是最吸引人的地方了。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在全天下有多少追随者。大家等你第三本书都等了十多年了。”
“听上去也没那么坏,也行吧。”
“肯定大卖的!”
“卖的钱就给你咯。”
“我才不要。”白穗努努嘴,“等书印刷好了,我肯定要买第一本!”
秦三月笑了笑,然后开始对姬月笔下的世界进行收尾。
一本书的收尾是考验一个作者技巧和笔力的时候,这好比修房子的盖顶。盖不好顶,外面再好看也不会有人进去住。整书垮掉的情况,对于不少作者而言,都遇见过,也是十分难以解决的。这就有了争论,到底是作者理想下的收尾好,还是读者理想下的收尾好,在小说界历来没个答案,也就导致许多作者更加情愿留一个开放式的结尾,供读者想象,那两方都没什么争论。
但秦三月不是这样的作者,她笔下的世界一定是她笔下的。一个世界的故事,从来不会结束,自然谈不上收尾,但是阶段性地展示一种逻辑与思考,是由结尾的。
这本书里容纳了秦三月对世界与万物之间关系的思考与辩证。她并不谦虚,清楚地明白,这本书会在一定程度上改变人们对世界的认识,只是这种认识是向更好转换还是更坏,那就是人们自己的事了。
一把锋利的刀,有人用来切肉,有人用来杀生。
整晚过去,书终于写完,角落处的熏香也刚好烧完,小暖炉里只剩下零星点点火。白穗在旁边打瞌睡,身上裹着一张毛毯。
秦三月起身,松了松浑身筋骨,然后走到白穗面前,摸了摸她的额头。
“嗯”
白穗嘴里发出软哝的声音,眯开眼睛。
“睡好了吗?睡好了的话,我们就出发了。”
白穗立马坐起来,清醒得很快。外面的雪已经停了,雾气还没散。
“都在这儿住了一年了,突然说要走,还真舍不得。”
“那你留在这里也行。”
“算了,没有你,我留在这里干嘛。”白穗干笑一声。
两人收拾行装,便出发。
临行前,白穗问:“这房子怎么办?这可是我们的心血之作啊,这么好看的房子。”
“留在这人吧,就当送给有缘人了。”
“真是便宜别人了。”
“你又不损失什么,这么较劲儿干嘛。”
白穗无奈点头,“希望下个人好好爱惜才是。”
“走啦。”
她们一步踏出,消失在雪地里。
没过多久,便来到了中州学宫。
秦三月不需去跟山下的看门童子打招呼,直接以御灵之力去呼唤李命。
李命立马知道,那位以一己之力湮灭九重楼的姑娘来了,并且,她还是叶先生的学生,关系着世界之谜。
李命眨眼间便来到两人面前。
“见过长山先生。”两女礼貌地打过招呼。
“客气。”
李命笑道:“我们也是好久不见了吧。”
“神秀湖一别,便没见过了。”秦三月说。
“神秀湖的事情,我还没能感谢你。”
“不必。”
李命的确老了很多,看上去便是一只脚踩进六十岁的人了。
“那今次,来此地,是为何事呢?”
秦三月大大方方地说:“使徒要来了。”
李命立马严肃起来,“还有多久?”
“就在今天。”
饶是历来冷静的李命,此刻也经不住眉头颤抖,“今天?”
“而且,就在学宫之中。”秦三月望着大山。
当秦三月说出这句话时,李命心中渐渐明了。他已经有答案了,这让他有种恍若隔世的错离感。
“倒真没想到,我儒家居然成了豢养使徒之地。”李命眼神恍然。
秦三月摇头,“这不是儒家的过错,没有谁需要为此负责。”
“那你你是要还本归元了吗?”
“嗯。”
“叶先生,在不久前来找过我。”
“他有说什么吗?”
“他说,曾经的他对这个世界持最大的悲观态度,觉得到最后,还是需要他解决一切,但现在,他有理由相信,一切都还有希望,因为这座天下有许多为之而努力着人。”
秦三月低眉,“他有说他要做什么吗?”
“没有。”
“这样啊。谢谢长山先生。”
“不过,在这之前,你要先见见居心吗?我感觉她很想你。”
秦三月笑道:“当然,我就是为她而来。”
白穗好奇问:“是之前武道碑第二名的居心吗?”
“正是。”
“原来你们认识啊。”
“啊,我没说过吗?”
“没有。”
“我记得有吧。”
“肯定没有!”
“唉,都一样啦。”
“不一样!”
两人稀里糊涂,吵吵闹闹地上了山。
李命颤抖着吸了口气,心想,真正的劫难,终于到来。
他望着天上,低声喃语:“你们还在等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