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6 无主之墓(第1/1页)仵作女驸马
“她是我苗有信正经娶来的原配,是苗家上了族谱的女眷,自然要葬在苗家的祖坟里!”
苗有信瞪了瞪眼,言谈间便多了几分火气。
姜羽凡抿了抿唇。他将阿茹秘密发丧,不是为了掩人耳目?如今连他都能明白的道理,怎么苗有信道糊涂了?苗家祖坟中堂而皇之的立着阿茹墓穴,这不是给那些仇人立好的活靶子吗?
“至于你们的疑虑,我自有法子应对。”
言罢,他便垂首不再言语,顺手捡起地上原先放着的铁镐,不由分说朝着墓碑下的地面重重砸了下去。墓碑皆是新土,他使得力气又大,一镐头砸下去,便成了硕大一个坑。
不过三两下,那木头做得墓碑便有些东倒西歪摇摇欲坠了。
“苗大哥,你这是做什么?”
他的举动将所有人都给惊着了。姜羽凡速度快,一把按住他的手臂,瞧见他双目赤红,心中越发担忧,一心以为他是疯魔了。
“那里还有些工具,你们若是得空就受累,帮我把阿茹坟头挖开吧。”
姜羽凡:“……。”
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几乎已经认定苗有信是被阿茹的死给彻底的刺激疯了,不但要刨了阿茹的墓碑,如今……还要掘开她的坟墓?
说好的相亲相爱的一家人呢?
他不知该如何与此刻的苗有信相处,更不知该怎么办才能打消他疯狂的举动,唯有侧过头去,拿眼神朝君青蓝求助。
哪里想到君青蓝尚未动弹,李从尧却捡起了地上的铁镐与苗有信站在一处,朝着坟头铲了下去。眼看着圆滚滚的坟头被那一铲子给豁开了个巨口,远远瞧着仿若一只刚蒸得了的馒头叫人给咬了一大口,怎么瞧的都觉得心里头……有些不自在。
姜羽凡眨眨眼愣在了当场。这是……什么情况?
那一壁君青蓝也捡了把铁镐,大力掘坟。道善立于一侧,眼角眉梢笑容慈善,口中连连念着善哉善哉,似乐见其成。
姜羽凡瘪了瘪嘴,彻底将心中疑问压了下去,自己也捡了工具闷头干活。他实际上并不急于知道答案,只是觉得心里面多少有些郁闷。
为什么每次都是如此?当什么问题出现的时候,仿佛全世界都知道答案,就独独他什么都不知道。这种情形是对人智商无情的嘲笑,原本是一件令人相当羞耻的事情。
然而……嘲笑的多了也就麻木了,姜羽凡心里面不过才起了一丝波澜就顷刻间平复。什么都不用问,等时机到了自然会有人给他解释。
人多力量大,加上阿茹坟茔是一座新坟,功夫不大,便露出了下面的墓穴出来。
姜羽凡朝里面瞧了一眼便微微颦了颦眉。阿茹的棺木用的是梧桐木,虽然打磨光滑,漆色鲜亮,却依然无法改变梧桐木只是寻常木料的现实。
苗有信对阿茹情深意重,怎么才给她如此规格的棺木?
那一头,苗有信丢了手中的铁镐,将写了爱妻阿茹的墓碑轻轻放在了她棺木上,旋即便起了身,再将掘开的新土,一点点的尽数填回到墓穴中去了。
待到坟头填平后,苗有信便不肯再往墓中填土。再度丢了铁镐,自己踏上了墓穴,将新土一点点踏平踩实,再加土踩踏,直到那一处坟头瞧上去与别处的平地一般无二才罢休。
瞧到这会,姜羽凡脑中忽有灵光一闪,猛然抬头瞧向苗有信:“苗大哥是用这样的发自来迷惑旁人,叫他们找不到阿茹嫂子的坟墓所在吗?”
虽然没有人回答,姜羽凡却知道他猜对了,事实便是如此。不由将眉峰一条,由衷赞道:“真是个好主意!”
没有坟包,没有墓碑,苗有信还特意将地面给踩实了,用眼睛瞧上去连那一处有新土都瞧不出来,何况是坟墓?
这样一来,自然任谁也找不到阿茹的坟墓所在,再也不怕被人打扰了。
“这法子好是好,只可惜……。”姜羽凡砸了砸嘴:“到底委屈了阿茹嫂子。”
阿茹生前日日活的如惊弓之鸟,死时亦不得善终,甚至死后下葬连个像样的坟墓都没有,她这一生任谁想起来都觉得憋屈实在有些凄惨。
“倒也无妨。”苗有信眉目平静:“阿茹从不在意那些做给外人看的表象。有没有坟墓又如何?她始终在这里有个位置便是了。”
“阿弥陀佛。”道善将双掌合十念道:“凡所有相,皆是虚妄。苗施主能堪破一切,不拘小节,当真是大智慧。”
“多谢大师亲自来为阿茹超度,我想……。”苗有信目光微闪,似有转瞬即逝的氤氲:“她来世当会快活。”
道善只含笑不语,眉目中却大有深意,叫人捉摸不透。
“坟墓没有就没有吧。”姜羽凡接口说道:“我去托人寻些上好的木料过来,回头给阿茹嫂子打个好棺木。苗大哥想要什么?金丝楠,水沉香,檀木……只要您说得出来,我一定给嫂子寻到。”
“不必。”苗有信毫不犹豫拒绝:“梧桐木极好。”
“梧桐木算……。”
姜羽凡还待分辨,却瞧见君青蓝朝他使了个眼色,接下来便听她在耳畔低声说道:“你可有听过一句话?梧桐相待老,鸳鸯会双死?”
一句话如醍醐灌顶,姜羽凡恍然大悟。传说中梧为雄树,桐乃雌树,梧桐二树,同长同老,同生共死!
苗有信之所以会选梧桐木来给阿茹做棺,正是在向阿茹表达出自己对她的情意。
“梧桐木,果真是天下无双,最好的木料。”
事情想的通透了,姜羽凡却半点不觉欢快。阿茹的身亡,连他这个外人都觉耿耿于怀,不能言笑,何况是苗有信?
原本还想着待时间久远,他会一点点忘记伤痛。但瞧他对阿茹所做的一切怕是……很难自这事情中走出来了。
“多谢大师相助。”
那一壁,君青蓝走至道善身边,朝他深深鞠了一躬。紫河车案能够定案,一方面得益于阿茹的认罪,另一方面则是因为道善。
正是因为道善的德高望重,他的言行才能叫人深信不疑,自然也成了普宁寺的催命符。
“你何苦去谢这老和尚?”李从尧身躯直立如松,眉目清淡如水:“他本该谢你才是。”
君青蓝一愣,这话是怎么说的?
若非道善当初全力相助姜羽凡,普宁寺怎么会那么容易被攻破。道善帮助姜羽凡捉拿贼匪,自然推动了紫河车案的快速发展,若紫河车案不能定案,李从尧如今还在宗人府的大牢里面关着。
所以,从某种程度上来说,道善挽救了李从尧的生命,说句谢谢……不过分吧。
“哈哈哈哈。”那一头,道善却哈哈大笑,对李从尧话语中的不敬全不在意,捋着胡须笑道:“李家小友说的是,老和尚的确该多谢君大人才是。若没有你成全,老和尚死后……。”
道善话锋一转,眉目陡然变得冷厉肃然,全不似得道高僧的慈眉善目:“老和尚死后,怕是要堕入到无间地狱去,再无法超拔了。”
李从尧的态度已然叫君青蓝觉得意外,道善的回应便越发的难以想象。道谢什么的尚且不论,他最后那一句话实在叫人……听的胆战心惊。
道善自幼天资聪颖,佛学精湛,莫说在北夏,即便是整片大陆甚至遥远的西域各国,他的名声都不是一般的响亮。只要他出现,谁不是恭敬有加?
这样的人,该是早得了正道佛国,圆寂后自然要前往西方极乐。即便不能,怎么也不至于要堕入无间地狱还……无法超拔这么……恐怖吧!
“老和尚,普宁寺的恶事与你没有半分关系。你又大义灭亲,帮助缉拿贼匪,这可都是大大的功德。可千万莫要妄自菲薄才是。”
姜羽凡忽然变得郑重,一字一句说的严肃认真,惹的君青蓝不由朝他多看了几眼。往日瞧惯了他的玩世不恭,猛然瞧见他一本正经,怎么都……不大习惯。
即便是失了魂魄般的苗有信,也抬了眼眸,默默朝着道善和姜羽凡打量了去。难得姜羽凡苦口婆心的劝人,居然还一语中的,说的全在理上。
“各位施主谬赞了。”道善摆了摆手:“贫僧出手并非为了什么天下公义,乃是出自私心。”
眼看着他神色渐渐肃穆,眼底竟陡然生出几分悲伤和愤怒,众人便越发的震惊了!出家人无欲无求,早已将七情六欲斩断,道善更是其中翘楚。什么时候居然还能叫他如此……悲愤?!
“从同乐第一次出手,贫僧便已知晓。但我却并未说破,反倒推波助澜,让他们将案子越做越大。紫河车案虽非我亲手所做,视而不见却也已经犯了大忌。何况死于紫河车案中的无辜百姓已不胜枚举。若我一早发声,这场灾祸原本可以避免。”
道善长长叹息:“因我一己之私,险些将人间变为炼狱,实在罪孽深重。幸好……。”
他抬头瞧向君青蓝:“幸好君大人执着无惧,方才能够终止这场灾祸。也终究让贫僧内心得到些许宽慰。”
君青蓝心中一颤,对于道善原先带给她的许多疑惑忽然之间就想通了。
“大师是不是早就知道丁氏夫人乃是从普宁寺后山坠崖身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