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汉亡周兴(第2/3页)梧桐传

侯,待到时局安定,再逼刘承佑作个罪己诏,将皇位名正言顺让出。”郭允明抚过脸上刀痕,声色并厉道:“你可知当年护卫森严的李业府上怎么就混进刺客,我舍身挨刀,甘作犬马,就是为了借其权势,接近承佑小儿。一切付出,只为今日。”

    “小弟自幼每每读到韩信受辱时总感慨万千,也欲学他那般建一番功业,如今郭兄所为比之也不遑多让。”聂文进草生墙头,如今刘承佑大势以去,自要另寻出路,当即使出拍马神功道:“弟虽也委身李业门下,可郭兄深藏若虚之能,早令我心驰,至今以后,文进愿为臂膀,伴兄左右,待到了太原,兄长可要为小弟多多美言!”

    “那是自然!”为免节外生枝,郭允明允诺道。

    身后马蹄声传来,郭、聂便止了交谈,苏逢吉见得二人,一颗悬着的心方才放下道:”二位大人,前方可安全?后面雾散得急,我们还是快马加鞭吧!否则让郭贼见到,就走脱不得了!“话未说完,抢道而去。

    郭允明冷哼一声,挥鞭跟上。

    正午时分,最后一丝薄雾散尽,露出湛蓝深远的天空,众人来到一山头,躲身林下,个个疲惫不堪,举目四望,万里无云,却仍见不到赤岗驻军。郭允明心中疑惑更甚,按理说,自己带了这多官员同行,动静不小,即使刚才有雾所扰,可前来接护的死士也该有所查觉,难不成他几人等得不耐烦了,撒丫子跑啦?不应该呀!自己明明千叮咛万嘱咐不到五日之期,万不可自行撤退的呀!这才三是不到!再一看日头,怎么朝西北方向来了,不由怒道:“停下!苏逢吉,你个混旦,只顾着逃命,路走错了。”

    苏逢吉自任宰相以来,鲜有人直呼其名,忽听这一声大喝,还以为是追兵敢到,险些自马背摔下。

    苏逢吉正欲开口回击,刘承佑道:“方才雾过浓郁,错走了叉路也是正常,此时如何补救。”

    郭允明回首看去,遥遥山间似有旌旗飘展,想是郭威派出寻觅刘承佑的人马正迎此小路而来,要回分叉之地重与死士汇合,风险太大,还好前方就是赵村,过村不足五里的路旁,自己还按排了另一拨死士,现在只能一路向前,速去汇合,方有逃脱之机。

    郭从义沿刘承佑所逃小道寻了半天,仍无所获,正打算回转另寻他处,有斥侯发现于迷雾中掉队走散的一老吏。见得郭允明,老吏身如筛糠,都还未经盘问,就一股脑将刘承佑行踪指了。

    郭从义与好友出京郊游时行过此道,料定天子一行应往赵村而去,遂着发了信号,带着小队先行赶去。

    “郭爱卿,朕实在是受不了这一路颠簸。”一进赵村,刘承佑道:“朕看百官也饥渴得紧,不如先在这村中寻些吃的。”

    这一干君臣平日里承口舌之利个个不遑多让,可这行马逃命却荏弱不堪,如鹅行鸭步,若不是顾着君臣之礼,早有人宁可等郭威来擒也不愿再逃了。

    “也罢!强迫众人向前,也不比传讯让前方的死士来汇快上多少,所性让这群废物休息片刻,回了气力,省得到时还要分人照顾。“郭允明想到此处,便在村口路旁寻了间酒厮。

    赵村比邻京师,虽带个村字,却是不小,一条正街宽阔笔直,足有三里多长,因常有京中达官显贵来此踏青,百姓渐做起了酒饭生意,这酒肆颇大,十几张桌椅足够围坐,只是前方交战的缘故,店中不见人影,聂文进叫了半天,才从后院走出个老汉。见了众人一身紧衣打扮,眉目间藏隐着贵气,老汉一惊,没想到此时还会有官宦之人前来游玩。

    一叫吃的,什么也没有,后厨的伙计都要等开春之后方会前来做工,郭允明便叫上聂文进后厨帮忙,借生火之机,从怀中取出一包药粉,愉愉仍到火中。

    赵村外静守的死士,忽见一股红烟直冲天穹。急忙收拾刀剑,向村中奔去。

    ”哒哒!“马声传来,众人心惊不已,若不成让郭威发现了行踪,竟已追到?

    “陛下,郭威不是口口声声清君侧么,要的是李业、郭允明、聂文进几人,如今怕是追兵赶来,我等怎能逃脱得过,不如待郭、聂二人从后厨回来,将其绑了,送到郭威面前,看他还有何借口兵发京中。”苏逢吉对郭允明的辱骂怀恨在心,此刻的刘承佑早无了主见,正好借机赌上一把,万一郭威真只为报仇而来,无意称皇,说不定自己还能保住性命。

    “陛下,苏相之言,一语中的,微臣相信,郭军将领中,绝大多数仍是归心朝庭,只因郭允明几人诛杀其家亲,将之逼反,我君臣与郭威并无仇怨,只是受了二人拖累!”

    有人点火,自然有人煽风,众臣为救自保,通同一气,将罪因统统推到郭、聂二人身上。

    听得前厅哄乱一片,郭允明、聂文进快步赶来,群臣一见二人,不待刘承佑表态,一哄而上,将两人按住。从叫喊声中,郭允明总算听明白了这群迂腐的儒生为何如此!二人被推搡着来到酒肆外,只见五十余骑上着青色断襦,下着犊鼻裈,一身精干打抢的汉子灭景追风而至。

    苏逢吉抢步上前一指郭允明道:“郭军将士辛苦了,我君臣为这二贼一路挟持,刚刚方寻了时机,将其反制,正欲缚至军中!。。。”

    还未说完,那带头汉子一鞭挥来,将苏逢吉打翻在地,也不理群臣惊愕,怒视着制住郭允明双手的几人,目光如刀,几人心底生寒,不由松了手,向后退走。

    “郭爱卿,这是何意?”刘承佑一头雾水。

    “你给我闭嘴!”此时的郭允明揉了揉酸痛的胳膊,再无顾忌,怒道:“承佑小儿,你竟然心狠如厮,竟敢让这群废物将我挷了,还要送至郭威营中,如此至我于死地!即然你无情在先,那就休怪我无义了。”语毕,从身前汉子腰中抽出配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刘承佑脖颈砍去。

    可怜一代帝王,还未反应过来,只觉眼前血花一闪,便扑通一声栽倒在地。

    群臣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惊得说不出话来,半晌才有人哭嚎道:“龙御归天了!”哭声一引而发,顿时号啕大作。

    那汉子对郭允明道:“大人,要如何处置这群废物?”

    “本想将一众君臣押回太原,可如今看他个个似妇人般只知哭啼,带着反成累赘,索性在此全部杀了,嫁祸郭威,家主亦可借此联络各路英杰共伐之。”

    “杀!”那汉子一声令下,五十余死士跳下马来,抡刀便砍,这些平日里颐指气使、威风八面的大员,个个鬼哭狼嚎,跪地求饶。

    “郭兄,杀得好,如此果断决绝,不愧为成大事者。”聂文进道。

    郭允明斜乜一眼道:“今日之事,聂兄万不可向他人透露半句。”

    “郭兄放心,文进一定守口如瓶。”聂文进点头哈腰道。

    ”我还是想信,只有死人才能做到守口如瓶,看在你我好歹共事一场的份上,就赏你自己动手吧!“郭允明对聂文进的苦苦哀求置若罔闻。

    那带头汉子像提小鸡般,拽过聂文进仍到街上,淡漠道:”大人心慈,即赏你自尽,就快快动手吧,若让我等得不耐烦了,勿要后悔!“

    看着大汉冰冷的面庞,无情的眼珠,聂文进知道,若再不动手,自己将会死得凄惨至极,纵有万分不甘,还是哆哆嗦嗦接过刀来,咬牙一挥,自吻而死。

    大汉拾起腰刀,走到苏逢吉面前,一股尿骚传出,原来苏逢吉看着眼前横飞的手脚,早被吓尿了裤子,口中支支吾吾,竟已言不成语,大汉眉头一皱,将刀仍过去道:“我不杀妇孺弱残,你这废物自己动手吧!”

    苏逢吉如得大赦般,拾起尖刀,干净利落地捅入腹中,随着眼前景物慢慢模糊,嘴角竟现出一丝淡淡的笑意。

    “大人,有人马正向村东口驶来!瞧衣着打扮,应是军队中人。”一观风的死士快马来报。

    “怎么如此之快?都是这群废物拖累!快走!”郭允明一看百官屠戮殆尽,历声道。

    众死士训练有素,闻言急上马背与郭允明星飞电急向村西奔去。

    “快追!”郭从义一进赵村,正见得一众人影飞驰,苏逢吉与聂文进横尸街中,随着前方人影渐远,再顾不得寻视酒肆,大吼道:“天子恐被前方歹人所制,勿叫他们跑了!”

    郭从义随身卫队个个是百里挑一的好手,弓马骑射无所不精,拽过百官留下的马匹,奋起直追。

    “弓弩手,勿要伤了人,都给我对着马射!”郭从义唯恐伤了天子,叫道。

    “嗖、嗖!”破风之声响起,马儿中箭倒地,不停哀嘶悲鸣,众死士竟无一走脱,眼见郭从义将至,郭允明深知与其落入他手,不如也似苏逢吉一般自求个痛快,苦笑一声道:“各位兄弟,我等弑君杀臣,要是落到郭威手中,必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倘若有人招出了原由,那家主多年心血也会付诸东流,我等报效时候到了。郭某先走一步。”

    “哗啦!”郭允明从身旁死士身上抽出钢刀,自杀而绝。死士中为首的汉子道:“依规矩,各位兄弟先走,哥哥随后就来。”众死士咬碎后牙,当中剧毒瞬间流出,弹指间便无了气息。领头汉子看着来到面前的郭从义,大笑一声,口中黑血吐出,不带一丝眷恋地闭上了双眼。

    “唉!这等死士忠心耿耿,想必都穷苦人家的孩子自幼便被掳骗拐带圈养,终日饮冰茹檗,吃尽苦头,偶尔给些甜头,便是感遇忘身,竭诚尽节,可悲可叹!”郭从义自言道。

    仔细堪查一番,尸体中未见刘承佑,郭从义心绪稍定,便着士兵分散村中各家搜寻,想起苏逢吉当街横尸,酒肆中似有惨剧,心中再生不安,快转回来,眼前血流成河,惨不忍睹,刘承佑整个身子俯卧,脑袋向后旋去,双眼圆瞪,不甘地对着屋顶。有军士从酒桌下发现几位浑身战栗的官员,结结巴巴好一会,才问清了事情原由。

    天子驾崩,事关重大,郭从义差了名亲信速报郭威,又让兵士做了个木架将刘承佑尸身抬回,其余尸体寻了村中里正处理。

    午时未过,最后抗军悉数尽灭,阎晋卿兵败自吻。三军休整完毕,郭威端座宝驹,目光深邃久远,良久,一挥手向京城行去,众将带军跟上,只留得身后战场狼籍,鸦雀悲鸣。

    正是:

    奸佞引征鏖,

    将军悲挂袍。

    相杀父子骨,

    挽泣赴阴曹。

    申时中,终于得见洛阳城露出尖来,饿了一天的军士抖擞精神,早已绵软无力的双脚又充满了力气,都恨不得肋生双翅,一眨眼间便飞入城中。

    “报!”郭从义委派的亲信终于追上。

    得知刘承佑于赵村为郭允明所弑,郭威想起昔日君臣二人相处的一幕幕,悲喝一声,栽下马来,搥胸号哭道:“天子驾崩!皆因老臣之过。”

    陈得才等人忙扶起郭威道:“此非郭公之罪,帝遇害,只因奸小鸮心鸝舌蒙蔽圣上,谁念郭允明竟敢做出这等弑君之事,其虽身死,主谋李业尚未伏法,后赞等余党亦未除,当前应先火速赶往京中,缉拿宵小,以防太后被挟。”

    一战下来,精力本就消耗得紧,又经此事冲击,郭威箭伤迸裂,毒气上涌,草草将诸事交于众将安排,便昏了过去。好在刘承佑出城所坐的銮舆未损于战火,正可让郭威卧睡当中。

    到了洛阳城外,主帅昏迷,面对一群饥渴难耐的士兵,各将刚开始还可控制住自己的人马,可招降而来暂未分配管制的兵卒闹哄着要进城去,引得其他人跟着躁动,纷纷叫嚷着之前郭公可是准允大伙掠抢三日的。

    眼看世态越来越不可控,隐有哗变之险,众将只得开门放行,熙熙人流如洪水决堤涌向城中,刹时间火光四起,烈焰腾空,整个洛阳陷入一片混乱。。。

    郭威醒过来时,已值深夜,睁眼看去,正处府邸主卧之中,诸将皆数环围,想必入京后,一直相守至此,郭威遣了众人各自回府料理,王峻、王殷等京中亲属逢难之人起身告辞,匆匆离去。只余得陈得才等孤身之辈坚持相伴,郭威来至前厅,当中密密摆满了棺椁,一阍仆老汉正烧着纸钱,见得郭威,悲从中来,早已红肿的双眼又泛起混浊的泪花。

    “老爷!”

    “明叔,家中还有何人。。。”虽知柴氏及二子尚存,可府中这一具具冰冷的尸体都是自郭家庄时就跟随自己,郭威早将他们当做自己家人了,更别说当中还有不少旁支亲属,若在多存一人,心中也可多得一丝安慰。

    “官军冲入府中时,大夫人让我到窖中躲避,方捡回一命,待无了动静我溜出一看,除大夫人、意公子、荣公子未寻得见,全府上下43条人命,早无了气息,我唯恐官军又回来割了首级去邀功,便把尸身全搬至地窖中藏好,将园中花盆移到窖口才让府上各位保了全尸,也亏得今日各位将军帮着净身收敛,才装了棺椁。最可怜便是二夫人,因感了风寒,便吃了安神药早早睡了,待老奴发现时还是那般安静。。。”这阍仆连日来东躲西藏,现在总算见了老主,不着边际地絮叨良久,最后说到伤心处,哽咽起来,再不能言。

    郭威思及初秋将至,起兵出征之时,全府上下一心、家和人旺,儿孙满堂,人乐雍熙,尔今却冷冷清清,凄风苦雨中追忆起自己入朝为官,二夫人张氏为让自己放开拳脚,毅然留守郭家庄,送自己出庄子时的千万般不舍汇聚的宛然一笑,竟成了最后一面,那日的夕辉中,张氏每一句离别的珍重,眼眸中流露出的一抹抹忧愁,好似钝刀刮骨,疼上心头。

    常言道:男人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张氏本出身官宦,知郭威旷达豪宕,不顾阻扰,下嫁郭家,平时里,与柴氏相处融泄,为照顾好郭青、郭意两兄弟,执意不育儿女,吃了半生苦,本想着待自己安定后,便着家奴去迎张氏入京享两天福,谁曾想,竟惹执帚殒命,一念至此,郭威大哭不止。

    哭声凄凉,天愁地惨,见者无不垂泪。

    “郭卿家,哀家替承儿请罪来了!”屏门中走出一美妇,身后跟着一老翁,定睛看去,正是当朝李太后,那老翁不是别人,正是冯道。

    半晌,郭威方止住了哭声。李太后双目红肿,神情憔悴道:“都怪哀家管教无方,才至今之悲局,若当初承儿听劝,怎么会落得如此田地,即他已尝恶果,卿家心中万般怪罪都倾于我身便是。”

    “臣该死,本欲清除奸佞,匡扶社稷,却救驾不周,致天子驾崩。”郭威拭去泪水道。

    ”郭卿家。。。“李太后哽咽道。

    “郭公勿需自责,你三番五次密书力劝,已尽臣之本分,若无你派人寻我,我也不会明白当中历害,更不可能早早安排太后从密道逃至你府中避难,让后赞扑了个空。”冯道道。

    “郭卿家,丧妻断子之痛,哀家何尝不知!可今国无主,其能久乎?本为保国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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