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八章羽翼(第2/3页)装绅弄鬼
班电梯离开学生会。其实他希望留下来继续工作,但身体实在不舒服,无法专心,只好返回在校外的出租屋休息。“搭出租车回去吧。”刘细君对他说。当天相当寒冷,而且他的住所离学生会很远。
“家里来信,我妹妹才刚上县高中,我现在生活费全靠家里的两垄棉花,哪敢搭出租车啊。”他笑道。听说他妹妹长得如花似玉,是他们十里八乡引以为傲的宝贝。
“路上小心哦。”道别的那一瞬间,刘细君看见他的脸,瞬时感到毛骨悚然。
因为他的脸上没有五官。该有眼睛鼻子的地方只见一片灰蒙蒙的什么都没有,那是一张光溜溜没有五官的脸。让刘细君无法相信自己所见。
刘细君站在原地呆愣愕时,学长则向刘细君挥挥手,走远了。
就在当天,他因为营养不良,饥寒交迫,在地铁月台上昏倒了。失去意识的他,掉到铁轨上。地铁驶进月台,碾过他的头。这件事发生后没多久,刘细君便辞掉了学生会的作。有好一阵子刘细君都无法入睡。稍一入眠,必定会梦见那张没有五官的脸。无法入睡、无法进食,刘细君瘦得只剩皮包骨。父亲刘震撼和哥哥刘耀勇轮番来安慰她,可是她却一直有些心神不宁,说不出为什么。
在之前刘细君也有过几次预知的经验,但那些忽如其来的场景都是不自觉的,不可控制地突然出现在刘细君的脑海中。刘细君知道那是怎么一回事,但是刘细君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知道的,就好像有一个冥冥中的大能直接将信息灌输在刘细君脑中一般。这一次,她看到了一张熟悉又陌生的脸,无助的躺在铁轨下。
之后,刘细君相信了告死天使所说的话,那是官静,自己轻信而可悲的父亲,杀害他的人,刘细君只看到了一个背影,一个虽然年轻了二十年,却一眼就认得出的背影——刘震撼!
刘震撼一直以父亲的身份抚养着刘细君,只是为了赎罪吗?还是他也在暗中观察和研究刘细君身上的秘密和力量,我在石苓人的藏书里面看过类似的例子,有精于瑜伽术的僧人也曾试着修炼超感知力,在瀑布中修行了两年,得到了一些成果,但也染上了伴随终半生的肺炎。看起来刘细君的天赋超感知力更凌驾于任何记载之上,甚至可以接近他人的“场”对其思想的影响。
“所以,刘震撼才跟我们说了那些话,你和你母亲的存在是维持他理智的最后防线,那个男人早就失控。”石苓人的声音突然响起来。
我吃惊地转过身去,面前这个男人似乎已经从少女悲惨破灭的过去中清醒过来,他看起来脸色苍白,但是表情却平静了许多。
“你杀了刘震撼!”这不是疑问句,是陈述句。
“不,我只是杀死了刘震撼良心的幻影。”刘细君辩解道。“刘细君只是,让刘家的每个人看到她们想看到的真相……”坚持用旁观者的口吻,刘细君伸出自己的手掌,在自己的眼前旋转着,“刘细君只是让他们去破坏,让他们去恐惧,把他们眼中的一切都扭曲、异化,让他们看见人间地狱的景象,每一个人都是怪兽而已……然后他们就陷入了疯狂。”
她的话语带我们回到了那一天。同样在猫尾摆摆咖啡厅里面。
”天公不作美,很冷吧?”
刘震撼担心似的说道。他从来是这样,对刘耀勇无比苛责,对刘细君宽容大度,刘细君本来以为只是因为男女有别,但一纸亲子鉴定击碎了她的认知,告死天使的话让血淋淋的真相浮现在她眼前。
刘细君心想,你杀死我父亲官静的那天早上的雨,也很冷吧。时间地点,都是我特意挑选的,这家猫尾摆摆咖啡馆,就是那些人击垮哥哥的地方吧,真是讽刺呢!
”无所谓,我其实喜欢下雪。”
”喔,和首都的沙尘暴比起来,倒春寒的雪很可爱,是瑞雪兆丰年的吉兆呢。”
刘震撼貌似开朗地说着。桌上有个空了的意大利浓缩咖啡的杯子。虽然遭遇了妻子惨死的剧变,谈笑风生面不改色,这个人还真是铁石心肠。
女服务生走近,刘震撼追加了一杯意大利浓缩咖啡,刘细君不客气地点了”美式咖啡”。
”你说有什么话要告诉我?”
刘细君在电话里跟刘震撼要求,说有话想跟他谈,希望他拨出时间;刘细君表示,由他前来拜访,不希望约在公司附近见面。毕竟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这个女儿和兄长不伦之恋的事情已经沸反盈天。
”身体状况已经没问题了吗?”
”完全恢复了。原来就没什么地方不好,医生也百思不解呢,刘细君原来的体质就很结实。”依旧是第三人称,刘细君有种窒息感,说不出话来。无法从刘震撼晒黑的脸栘开。
你在觥筹交错喝酒、很正经地对公安干警提出证词时,朱琦已经死了,刘细君的父亲更是早就死了。被火车碾压,在连哪里都不知道的地方早化成一堆为枯骨。刘细君憎恨父亲和母亲生下来她在世间受苦,但无法怪罪母亲,她一直等候不归的父亲的期间倒下了,留下了刘细君一直相信自己生而有罪到现在……只有刘震撼,你一直都是幸福的。功成名就、衣香鬓影,只有你一人幸福地活着。
”怎么啦?”刘震撼的脸色暗了下来说:”从刚刚就用奇怪、吓人的表情盯着爸爸看。”
”是吗?”
刘细君伸手去拿杯子,却落空了。黑色液体沿着陶杯的边缘流出来,把刘细君的指头弄湿了。刘细君心想,干涸的血也是这种颜色吗?
”有没有烫到?”
刘震撼的手伸了过来,刘细君赶忙躲开。
你同情刘细君,同情我们……同情……同情……假惺惺的伪君子!
伪善,那比什么都无法原谅,知道吗?
”是不是感冒了?你看起来衣服全湿了,而且脸很苍白,你没撑伞来吗?你现在是有身子的人了还怎么不小心,我们刘家还指望你传宗接代呢!”刘震撼故作轻松的说。
不是因为冷而发抖。而且,没有什么刘家!
”今天还是赶紧回家的好,下次再找时间谈吧,”刘震撼搜寻口袋,取出钱包,说:”虽然疏通了看守所,只要等待销案就可以,但现在见面还有限制。你好好休养,我们会担心你的喔,在这附近,应该能买到衬衫和毛衣吧,换了衣服再回去吧。”
刘细君把刘震撼拿出来的一叠毛爷爷,从桌上挥落下去。
谁要你的臭钱,有钱就了不起吗?能买回生命吗?
来吧,说吧。首都今晚又起雾。让事情有个了结。
隔壁桌的男人打量着掉在地板上的毛爷爷和两个人的脸。终于伸出手,捡起毛爷爷放回桌上,刘细君和刘震撼看也没看。
终于,刘震撼开口了:
”呀……,如果刘耀勇伤害了你,那很抱歉。细君……,虽然我不太会说话,但是……我们会补偿的!”
刘震撼拿起杯子看了一下杯里,仿佛他欲言还止的话留在杯子里似的说:
”你……呀,还有,我有时候会把你当成自己的孩子,所以,有时候会做出不礼貌的事,请原谅。”
你有什么资格在这里说什么补偿?“把父亲还给我”!来吧,说出来吧,很容易的。刘细君拿出汤勺,无所事事地把玩着,像个被骂的孩子般无助。一直照顾刘细君的刘震撼,不可能地不发现异常吧,似乎以一系列血祭为养分,刘细君的皮囊下面,开始表现出了其真正“超体”的一些生物特征,人类的形象慢慢退化,而没有任何人知道,从刘细君的身体中,不断有大量的冗余细胞形成新的组织,就像是单细胞的生命一般,以极为诡异的方式,在长达三天的过程中“分裂”出了一个新的“器官”。同时与之相对的,就是刘细君的超感知力强度更凌驾于过往之上。随着她的进一步观察,她发现这真实和虚幻的两个刘细君之间有着一种神秘的联系。
甚至在某些时候,“幻影刘细君”似乎可以强行地将自己的思想和力量远距离传递在刘细君的身上……自身体质孱弱、行动不便,但是借着刘细君的身体,“幻影刘细君”经常行以破坏和毁灭之事。她有心阻止,却又无能为力。她想过杀死“幻影刘细君”,却悲哀地发现,自己的意志已经完全被对方所击溃……她已经彻底变成了“幻影刘细君”的傀儡和仆从,只是靠着坚韧的意志才保留着一点清明,直到今天,两个人一前一后地进入了这幽暗的猫尾摆摆咖啡馆。
店里传来喧闹声。在人如此众多的国际化大都市里,只不过死了几个人,又有谁在意呢?
谢谢替我干掉了刘耀勇。
父亲在天之灵,会跟刘细君这么说吧,刘细君心想。谢谢替爸爸妈妈杀了刘震撼的儿子。
不,我没有勇气,那只是意外……我只是,在伸出手的时候犹豫了。
”我做不到,杀死父亲的家伙的血脉,我却做不到,没办法下手,你了解这种心情吗?我做不到,真好笑。”
刘细君回响着那一天,赤身露体、纯洁的如初生婴儿的她,把陷入昏迷的刘耀勇的头搂在怀里,让自己逐渐回升的体温包容着他。从第一次见面,这个男人就像是一颗耀眼的恒星闯入了刘细君的生活,刘细君的轨道,用他强大无比的引力牵引着刘细君的轨迹……永远散放着火焰一样灼人的温度,危险到烫手,却又让自己无可救药地沉陷进去……她对刘耀勇的驱动方法简单粗暴,直接从大脑皮层上调节激素内分泌,刺激他的快慰感,并让他侵入自己,这是因为负罪感,还是只是为了以此压制刘细君自身精神分裂所产生的痛苦。
刘细君也说不清楚,那些幻象、幻听、恐怖的记忆……即使已经通过两人之间的“爱”治愈了一大半,但是当初的那个幻影刘细君还是会偶尔冒出头来,渐渐地影响她的行为逻辑。当她发现的时候,刘耀勇已经坠了下去,如同路西法落下天堂!
无言中,刘震撼先站起来,走向结帐的地方。
刘细君尾随在他身后走出猫尾摆摆咖啡店。刘震撼走出来,吐出的是白色的气息,刘细君的呼气也是白色的,比雪还白。
反季节的下雪了,积雪了。整座城市又冰又冷,刘细君也开始觉得又冰又寒。
刘细君和刘震撼在从”猫尾摆摆”透出的灯光中面对面站着。雪变成粉状,两人的头发彷如老人般都花白了。
现在不下手,经过三十年、五十年,刘细君会对自己所做的事后悔吗?刘细君心想,在不知何时会死去以前,刘细君不会感到后悔吗?
”至少买把伞吧,”刘震撼说:”回到看守所后,泡泡热水澡暖暖身喔。”
才不在乎,刘细君是为了杀你才来这里的。不止是大脑的力量,因为现在前所未有的好状态,自由调节大脑皮层产生激素,甚至原先绝对做不出来的动作和力度变得轻而易举……就算只用三分力,也可以一拳打出空气爆裂的轰鸣声。再加上完全听话的身体……就像是身体上下每一寸都可以被掌握的美好感觉。
”那么,我去给你打车。”刘震撼转过身去。为了会面,他轻车简从,连秘书也没带。
很宽的背。刘细君心想,父亲如果还活着,相信他的背也是那么宽。
车来了,刘震撼回头问道:”和爸爸说再见吧?”
刘细君没回答,刘震撼黯然走了出去。
一步、两步,渐行渐远。
你做了不公正的交易。你用脏手,企图买回那年那月丢到下水道里喂老鼠的良心。
那只是为了自己的伪善。我可以告发你,让你躺在医院的病床上,等待着法律和舆论的判决。
但我不希望……牵连更多的人。譬如,我一无所知的可怜哥哥,所以……去那个哥哥坠楼的地方,跳下去吧。
”爸爸!”
刘细君喊道。在遥远的街灯下,刘震撼转身过来。他不知道,我喊的不是他,是名为官静的,我天真的、幼稚的、轻信的、可怜的替罪羊父亲。
那里,有着时间,有着血的距离。而那连声音都传达不到的距离,逐渐陷入迳自飘着的雪中。
以牙还牙,以血还血!
从一开始就全是骗局。
我必须对你父亲赔偿,所以只是在做该做的事而已。
想补偿吗?刘细君背向刘震撼说:
”我想,我们不再见面了,这是最后一次。”
刘细君看着刘震撼的脸,一瞬间他的眼角现出细细的皱纹,精心保养过的皮肤褪色似地显得苍白,前襟开了的大衣如流浪汉般地裹住身体。
”还有……我要告诉你忘了说的事。”
我抓住雪花,站起来走过去,靠近路边俯望,路已完全变白,各种颜色的伞交错而过。轻声吐露一个名字。刘细君心想,声音传达不到吧。
瞬间,刘震撼偏起头,一副匪夷所思的样子。
刘细君屏息着:心想,被那告死天使骗了,根本没发生什么事。
不久,刘震撼的眼中浮现焦距涣散的样子,瞳孔的颜色变淡了。他睁开眼睛,环顾四周,似乎发现了看不见的东西在紧追不舍,然后快步离开。遗留下雪、刘细君,还有冻着了的都市。
就这样了。刘细君踏步向前紧跟着他,看见刘震撼上了被封闭的,刘耀勇曾经坠楼的地方。
到了九层平台,刘震撼梦游般走了出去。
刘细君在身后紧关住窗户,锁上,然后,她走出房间时,仍看见坐在平台边缘上的刘震撼,双手撑着,像极了道歉的姿态。
刘细君缓缓步下楼去。因为身孕的脱力,中途,曾一度坐下,必须歇息才行。方才,刘震撼的膝盖正跨在防护栏上的一幕,还烙印在她的视网膜上。
只听见不知哪里破裂的声音,刘细君看见刘震撼的大衣衣角在空中,轻舞飞扬。
外面,雪下得更大了,衣服和裤子都变白了。
就这样永远站在这里算了,像邮筒般,刘细君如此想着。
雪沿着脸颊后融化流下。
刘细君紧紧地握着拳头,敲着猫尾摆摆咖啡馆的餐桌玻璃,最后真的笑了出来,笑个不停。
“即使流着不同的血,我想,我和刘震撼还是有着能互相了解之处。我们两人虽然有不同的部份,但也有着共同拥有、集合体似的小部份交集。至少他比任何人都了解我所做、我想做的事。比此时那如垃圾场倒翻了似的喧闹媒体,以及任何有识者都更了解的弱肉强食。
我和你所选的手段不同。你不认为自己错了,而且我也是这么想的吧,但我并不后悔没杀死刘耀勇。
为何无法杀死刘耀勇呢?只是因为无法杀人吗?
我想,不是这样的。人,只要处于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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