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六章 峰回路转(第1/1页)大明王冠

    黄昏想了想,先对张定边深深一失礼,“这一次多蒙张老将军相助,晚生才能化险为夷,要不然恐怕得被陛下一撸到底。”

    张红桥自认陈理后人,若是不能撕开这个口子,加上之前有过张扬的事情,朱棣再对自己容忍,也会将自己撸下去。

    张定边笑了下,“老衲只是好奇,如果我不来京畿,黄指挥是否会真的将老衲容身的寺庙一把火烧了,又或者是将陈友富和陈友直后人斩尽杀绝”

    黄昏干笑。

    当日张红桥被抢走,黄昏就预感到这小女孩身份不简单,怕朱高煦在福建那边作妖,于是派人去福州调查,顺便让人去泉州灵源山把张定边带回来。

    用的借口,就如张定边说的,他不来,就放火烧寺,或者对付陈友富和陈友直的后人。

    很明显的事情。

    张红桥是福建人,要利用张红桥作妖,只有把她的身份往张定边身上靠。

    一旁的姚广孝却唔了一声,“他不会。”

    连黄观、景清都想救的人,哪会如此冷血无情,这也是老和尚姚广孝欣赏黄昏的一点,做事果决,但又颇多和厚。

    姚广孝不和厚,但不妨碍他喜欢和厚的年轻人。

    又道:“你还是陷得太深。”

    黄昏没好气的摊手,“怪我咯”

    我没想掺和立储。

    可别人非得把我拖下水。

    张定边笑道:“那黄指挥倒是说说,为何说放下屠刀立地成佛这话不公允。”

    黄昏顿时来了精神,滔滔不绝的道:“这句话一般是你们佛家劝说从恶之人,说起来就是一句洗脑的话,殊不知放下屠刀真能立地成佛远的不说,先说张老将军罢,你年轻时从从军,随陈友谅而征天下,死在你刀下的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如今你礼佛几十年,无人深夜之时,望着青灯古佛,内心深处真无波澜,又真的能忘记那段刀光剑影的血腥岁月”

    张定边黯然无语。

    虽礼佛几十年,但多少次梦回沙场,又有多少次于噩梦之中醒来,梦中皆是断头残肢的士卒,于黄沙滚滚之中爬向自己索魂……

    当年放下屠刀,立地成和尚,却终究成不了佛。

    黄昏又看向姚广孝,“老和尚你呢,没上过沙场,但靖难多少有你的影子,所以你比张老将军好不到哪里去,可曾心安”

    姚广孝哈哈一笑,“我有何不能心安!”

    黄昏没和他争执,继续道:“但你成佛了”

    姚广孝也不语。

    黄昏叹道:“说偏了,回到正题上,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本意是好,目的是让为恶之人幡然醒悟,形成一个一念天堂一念地狱的抉择,从而让人少做孽事,无形之中以文化的力量行善举,又或者说回到儒家人性本恶还是人性本善的争辩上,这且不提,为何要说这句话有失公允因为我觉得,多行恶举之人,不论你放不放下屠刀,恶业已经存在,永远成不了佛,只能悬崖勒马为以前的罪恶救赎,若恶人因此一念成佛,那对好人而言,是何其的不公允”

    张定边和姚广孝对视一眼。

    两人有些意外。

    这番见解,没有多年岁月积攒的世故和人生见解,领悟不出来。

    黄昏轻叹一口气,“举个例子,三国时期的蜀国雄主刘备,一生之举,当得起一位厚道君子,我们姑且不论他是不是装的,我想问一句,假若白帝城托孤是一场局,诸葛亮若是答应了刘备那句‘君可取而代之’,于是帐下涌出刀斧手将这位卧龙砍了,两位觉得刘备的一生是厚道君子,还是伪君子”

    张定边迟疑了下,“当是后者。”

    黄昏哈哈一笑,“这就是了,你看刘备装了一生,就因为最后一件事,于是结局截然不同,这岂非是对他的不公平,做了那么多仁厚之事,还抵不过杀诸葛亮的一件事,当然,这是假设,实际上不管刘备这个人如何,哪怕他是装的,能够装一辈子的君子,那么他就是君子!”

    问君子,当问事不问心。

    一个人装一辈子的好人,那么他就是个好人。

    一个人做了一辈子的恶人,哪怕他最后做了件好事,他也还是个恶人,绝对不会因为他放下屠刀就立地成佛。

    张定边如醍醐灌顶。

    那张无比苍老的脸上,涌起复杂情绪,竟有些心境崩溃的迹象,最终一声喟叹,“老衲输了。”

    难怪这许多年,我依然噩梦缠身。

    姚广孝则笑而不语。

    他礼佛,并不见得是为了净心,因为他靖难之前本就是和尚,学的就是佛理,但是对黄昏这番见解,还是颇为赞赏。

    黄昏一脸谦恭,“晚生冒言,多有僭越,还请两位大师勿怪。”

    张定边摇头,“黄指挥之言甚是在理,何怪之有。”

    姚广孝笑着看向黄昏,“你今夜来此,就是为了教诲我们两个放下屠刀却又注定不能成佛之人,没其他事了”

    这是不想让黄昏说了。

    怕张定边心境崩溃,八十多岁的人了,心境若是崩溃,怕是会一命呜呼。

    黄昏也懂,急声道:“我是来问问,老将军是回灵源山,还是继续呆在京畿,若是回灵源山,我会着人安全护送,陛下那边,我去解释,若是呆在京畿,还请姚少师你行个方便。”

    张定边看向姚广孝,“老衲尚有诸多困惑,欲求佛于道衍。”

    姚广孝道了个不敢当,才对黄昏道:“无妨,建初寺住得下,想必陛下也想见见老将军,待陛下从顺天归来,再由老将军自行定夺去留罢。”

    黄昏起身,“如此,告辞。”

    张定边却忽然道:“陈理曾有一私生子,确实名叫陈余,陈理降明后,陈余改名张余,居福州城郊红桥西侧,张余又确实有一女,名为张秀芬。”

    黄昏倏然转身,满身冷汗,“张红桥”

    这么巧

    张红桥说过她本名张秀芬。

    张定边点头。

    如此说来确实是陈理后人。

    黄昏抹了一把额头冷汗,看向姚广孝,姚广孝也是一脸讶然,“我真不知道此事,陛下也不知道,实际上我们都很奇怪,你是从哪里得知张老将军在灵源山一事的。”

    姚广孝说完起身从禅房一侧的桌子上,拿起一个黄布卷轴丢给黄昏,“陛下给的,本意是三司会审你黔驴技穷时,我再送过去给你救命用,不过你成功自救,陛下多此一举了。”

    一封圣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