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五章 邪风(第1/1页)深宫报道
“我现在都想明白了,你说的很对,我只是个会听命令做事的宫女而已,又不像你能有那么多主意,你能为她排忧解难……我做的事,换谁都可以做。所以我对她而言从来都是可有可无的。以往她对我好,不过是看在我和她一同长大的份上,如今我没用了,她自然也无需对我好了……”
莲华费尽力气说了这些话,粗喘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继续道:“但是,不管她如何对我,她在我都是我的主人,我是真心盼着她好的。”
她看向张洛儿:“洛儿,我如今虽快死了,但我不恨她,也不恨你,我只希望你能好好帮她做事……”
莲华顿下声,咳了两声,接着道,“我虽然笨,但看得出来,你的手段比她更厉害……你答应我,不要伤害她,好吗?”
不知为何,张洛儿听得心情烦躁,莲华是猪吗?!
“你都快死了还这么蠢?是她亲手杀毒杀了你,你居然还盼着他她好!你现在应该狠狠咒骂她!应该带着怨恨死去,死后化成厉鬼复仇!”
莲华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惨淡的微笑,道:“我不想当厉鬼,我不想带着仇恨死去……洛儿,你不懂,当你快死的时候,心里浮现的不会是那些仇恨,只会是好的事情……一开始我确实恨的,可我似乎看见了娘娘小时候天真善良的模样……咳咳……”
莲华似乎气又上不来了,张大嘴巴狠狠喘了几口,才道:“我娘是个麻子,长相奇丑,我爹是个矮子,身量大概直到我娘腰间。可就是这样的父母,却生出了如此周正的我……小时候,旁人都笑我爹是绿毛龟,笑我是杂种,说我绝对不可能是他们生的……只有娘娘不嫌弃我,还和我玩,关心我,叫我做她的贴身丫鬟……方才知道自己快死的时候,我确实恨她的,可游离之中想到了这些事,我怎么能恨的起来?”
“她对我好过,她是我儿时唯一的光亮,光凭这一条,我便不会恨她,她做任何事,我都不会恨她……”
莲华的脸色越发苍白,如纯白的纸般无一丝血色。
张洛儿的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她没死过吗?她上次差点死了,但在死前心里想的全是还没有为哥哥和母亲报仇,心里全是不甘心。
莲华用最后的力气睁着眼睛看张洛儿,希望张洛儿能答应她的请求。
张洛儿紧握拳头,一言不发。
良久,突然道:“行。”
她也无法对将死之人太过苛刻,就算是哄她,也得先答应着。
莲华这才心满意足地睡去。
张洛儿枯坐到天亮,才缓缓起身,过去碰了碰莲华的脸,很冷。
“我虽不喜欢岳婕妤,但也与她无冤无仇,我和她各有想做的事,如今不过是在相互利用。如果她不碍我的事,我不会对付她。你安息吧,早日投胎,来世别做下人了。”
她站在她身旁说完这些话,便重新躺回自己的床上了。
之前杀了那两个人,她怕的一整夜没睡着
。如今也不知道是不是一回生二回熟了,与一具尸体对面而眠,她居然一点儿害怕的感觉都没有。甚至还觉得格外的安心,不多会儿就睡着了。
次日大理寺的人过来提审她们,发现莲华死了,便将沉睡中的张洛儿唤醒,问道:“可知她是怎么死的?”
张洛儿状似懵懂,良久才回过神来,害怕地大叫:“什么?她……她死了?怎么回事?我什么都不知道啊,昨夜我们睡着的时候她还好好的啊……”
对方没有怀疑,先叫太医过来看了看,太医说查不出什么别的,似乎是突发病暴毙,后又叫仵作过来查了,仵作说死因像是窒息,但又没有外伤,具体怎么窒息的也查不出来。
仵作将尸体解剖开,看见咽部筋肉紧绷,觉得倒是和恐水症的情况有些相似,恐水症后期怕风怕水,闻风闻水便像是有什么东西扼在喉咙处,不能呼吸。
一般恐水症是被疯狗咬了之后容易得,但书典中也有记载,野猫,野老鼠咬了之后也会得,大狱中旁的不多就老鼠多,估计莲华是被老鼠咬了之后,感染上恐水症,因此窒息而亡。
张洛儿又告诉审案的大人,说莲华前些日子做梦总说梦话,说那两个人的鬼魂过来寻她报仇,接着不久之后她便疯了,再然后就突然暴病身亡。
这位大人负责此案毫无头绪,也担着皇上施加的许多压力,听张洛儿这么一说,便上报给上头的大人,说莲华死前亲口承认自己就是凶手,如此,此案匆匆结案,张洛儿也被无罪释放。
当晚,岳婕妤把张洛儿叫到了内殿,殿中唯有她们二人,靠近窗边的位置摆着一个火盆,火盆边上有一沓纸钱。
岳婕妤对张洛儿道:“你能这么快从大狱中出来,也是托了莲华的福,你来给她烧些纸钱吧。”
“是。”张洛儿乖顺地应声,从岳婕妤手中接过纸钱。
岳婕妤叹息了一声,问:“此药是我从老家带来的,用疯狗的骨髓研成粉制成,这还是第一次将它用在人的身上。她死前没有多少痛苦吧?”
张洛儿心里冷笑,岳婕妤杀人的时候毫无犹豫,如今还问她痛不痛苦又有什么用?只能减少她自己的愧疚而已。
脸上却和岳婕妤一样的伤感,道:“嗯,很平静,几乎没有什么动静,就这么一觉睡过去了。”
“那就好。”
岳婕妤点点头,和张洛儿一起将纸钱送进炭盆,此时也不知道哪里一阵邪风吹来,炭盆里的火立即灭了。
在宫里烧纸可是大事,岳婕妤自然是把门窗都关的紧紧的,哪里来的邪风?
她吓的轻呼一声,跌坐在地上,一手的纸钱全洒落下来,颤巍巍地开口:“莲……莲华,是你吗?你是不是不愿原谅我?”
张洛儿瞧岳婕妤惊慌失措的样子,不由轻笑一声,低头一张张地捡起纸钱,起身从灯盏里拿了烛火过来,安慰岳婕妤道:“娘娘别担心,莲华一定是觉得自己受不起娘娘亲自烧纸才会不叫娘娘烧得。
她只是个奴婢,受娘娘的祭拜,岂不是平白折她寿……哦,不,她已经死了,没寿了,可就算变成鬼,也受不起娘娘的祭拜。”
张洛儿自顾自把纸钱点燃了扔进火盆里,这次着了,烧得很旺。
岳婕妤静静地看着那团腾升起来的火焰,道:“可毕竟是我亲手杀了她……我这心里依然难受的要命。”
张洛儿安慰道:“毕竟娘娘是主人,她只是个奴婢,只要娘娘愿意,娘娘就算平白打杀她也是理所应当的。娘娘,您已经很好了,能跟着您这样的主子,我就是为娘娘死一万次都愿意,莲华定然也是愿意的。”
张洛儿的话叫岳婕妤格外舒心,岳婕妤欣慰地看着她,她如此懂事,如此聪慧,不枉她拿莲华的命来换她了。
烧完纸钱,外头突然有人敲门,张洛儿不等岳婕妤吩咐,便立马起身打开窗户散散味道,岳婕妤起身走到外殿,隔着门问道:“谁啊?”
“奴婢菊儿。”
“何事?”
“宁妃娘娘派人过来通知娘娘一声,说是要娘娘明早早些起来去景阳宫给贵妃娘娘请安并道谢。”
岳婕妤一愣,是啊,她的两名宫女能从东厂的魔抓中逃脱,主要也是因为安歌出手帮她了,去给她道谢是应当的。尽管后期死了一个,但这也是不得已的。
想到此不由觉得好笑,宁妃年纪比她们大些,便把她们当做孩子,以为她们一点儿人情世故都不懂,还特意派人来提醒。其实就算宁妃不提醒,她也会寻时机亲自过去道谢的。对了,到时候也得谢谢宁妃才行。
其实宁妃今晚不止通知岳婕妤了,各宫嫔妃她都通知到了。
此次能解决掉谭与白这么个大麻烦,主要是因为安歌的原因,宁妃心里对她是感激的。然后她花了两天时间好好想了想,她觉得安歌也没什么错,她如今走到这个位置上,也是被皇上给逼的,自己没什么资格和理由怪安歌。
如今安歌已经成为后妃之一了,她今后的命途便锁在后宫,要是后妃都排挤她,她更无助了。
于是宁妃才想,日后叫妃嫔们和她多走动走动,这样的话,她在深宫里也不至于太寂寞。
而且,除了这个,她还有正经事寻安歌……快冬日了,到时候过年,过元宵,又是一笔开销,她正好寻安歌商量一下如何解约后宫开支。
结果第二日众人到达景阳宫时,众人在殿中坐了许久也不见人来。
半个时辰后宁妃等不住了,叫了个宫女来问:“贵妃娘娘怎么还不出来?”
那宫女为难的道:“贵妃娘娘本想起来见诸位娘娘的,可实在困得睁不开眼,又睡着了……”
宁妃无奈道:“她平时都什么时候起来?”
提到这个,宫女都有些不好意思,道:“巳时左右……”
睁开眼洗漱完,就可以直接用午膳了。宫里其他妃嫔一般寅时就起了,若是侍寝时,还要气得更早些,这贵妃娘娘倒真能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