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梵天(第1/1页)高维寻道者

    身骑孔雀,头顶王冠的古老神灵分别长有四面四臂,祂拿着一只水壶和一支汤匙型的令牌,四张脸皆是唇角上翘,双眼似张似闭,丰饶、平衡、统一的无边大喜乐从神灵每一张脸上传来。

    不可察觉,不可想象,不可描述。

    在祂身后,一颗硕大的金卵载沉载浮,无数金光自卵中溅起,空无的水声点点滴滴。

    古老神灵通体都由虚幻的光焰构成,只有握住左成业的那只手,才稍稍凝实了一点。

    祂显出的法体不过数丈高大,却像是宇宙肇始之际的基石。

    一切文字、一切造物、一切思想尚未发生的年岁,祂已存在。

    当世界就将在一声霹雳中消灭,而梵塔、庙宇和众生也都将同归于尽时,祂仍处于虚空中。

    看着那尊微微含笑的古老神灵,白术心头震慑难言。

    成就炼窍之后,人身自成小天地,周流循环,气息内敛。

    想探查对方的实力,除非高出一个大境界,或者,有独门的气息查敛要术。

    本意先拖延时间,打不过了,然后就跑。

    而谢梵镜在示意后,尽管内心已有准备,却没想竟是这般摧枯拉朽的结局。

    原以为还会有一番苦战……

    硕大的金卵里,像水一般的波纹在不断冲击,晦涩古奥的诵经声喃喃回响,如潮水冲刷天地,四面神灵仰坐虚空,目光欢喜。

    “梵天……”

    望着那尊虚幻神灵,白术轻声道。

    四面四臂的形象,汤匙形的令牌象征着将神圣的奶油滴入自我牺牲的火柴堆,而水壶,则承载着万物初始,涵盖一切的时间。

    创造、维持、毁灭,是印度神话中的重要一环。

    创造者梵天、维持者毗湿奴、毁灭者湿婆,祂们分别对应宇宙过程中的生、住、灭三重现象。

    创造源动力的忧,维持世界的喜,吞噬一切的暗。

    忧、喜、暗这三德平衡于世界静止时,而当其相互激荡,掌控三德的神祇们,就会从黑暗虚空中,显化祂们的形象。

    梵天——三相神之一,四面的全知,法的创造神,护世者之主。

    白术万没有想到,在异界里,居然会出现前世神话中的形象。

    金卵中,那广袤无边的幻象里,又出现一只背负七重世界的天鹅。

    他怔怔看向那一幕,一时无言。

    这个世界,不少东西都似是而非。

    儒门的学宫道统、王朝的法度纲常、道门供奉的天尊相、佛家的林立禅房……而现在,又得加上一尊梵天。

    传闻上古时曾发生过绝地天通,神人交居的时代再也不复,人与神的通道彻底断绝。

    上界,又是什么?

    前世中只存在神话想象中的神灵,是否就居住在上界?

    前世与这个世界到底有何关联,为什么自己会见到与梵天相似的神相?

    上界,它是诸神的居所,又或是另一方更广袤的天地。

    它是否与前世神话传说相关,又为何,会有绝地天通的出现?

    白术握紧双拳,一时心乱如麻。

    心中,浮现出最后一个深沉的疑窦。

    活尸和紫雾的发生,跟上界是否又有关联……

    通体由光焰构成的虚幻神灵合拢掌心,那一声低哼,将白术猛然惊醒。

    “《大梵十二经论》?”

    半边臂膀不翼而飞,全身上下血流如注的左成业痛呼出声。

    “你先前在探我气息?”

    两眼像兔子般通红,鼻血泊泊流出的谢梵镜点了点头。

    “真是让人惊叹。”

    他望向将自己握在掌心的那尊宏伟神灵,语气复杂。

    随着谢梵镜的发力,神灵掌心继续合拢,左成业像困在琥珀中的蚂蚁,上下四方的无声重压,席卷着朝自己裹来。

    他每一根骨骼都在吱呀作响,内脏在这股重压下移位,控制不住的血液从每个毛孔喷出。

    啊啊啊啊!

    左成业双眼高高凸起,他勉力抬起仅存的左臂,却在颤颤结出半个印法时,轰然碎成血雾。

    “你若杀……”

    嘭!!!

    谢梵镜小脸发白。她胡乱捂住了鼻子,不再管炸成血雾的左成业。

    而随着左成业的身死,半空中,四面四臂的古老神灵缓缓溃散。

    死了……

    这一切,从谢梵镜出手,到神祇显化虚影,再到左成业死去,只在电光火石间。

    周莲万分愕然地看着这一幕,眼角颤抖。

    方才,明明是大人站了优势了……

    那股澎湃如江海的力量再度出现时,周莲以为,这无非是再寻常不过的一次狩猎,和之前的无数次,并没有区别。

    可只是一转眼……

    染血的铁面具四分五裂,最近的那一块,几乎就在脚边不远处。

    周莲无意识向后退了两步,面无血色。

    铁阎罗……也会死的吗?

    那个恶鬼一样的男人,清风洞下的一拳,几乎打垮了他的脊梁骨,这些年来,周莲一直都甘愿为他驱使的。

    可现在,那个男人死了。

    拿宣花巨斧的大汉从愕然无措中转过脑袋,肤色白皙的周莲正呲呲喘着粗气,太阳穴上的青筋爆出,像一条条小泥鳅。

    “杀!”周莲面皮涨红,“大人死了,那小姑娘受伤也不轻。”

    他对着身边人大吼,有如雷声滚滚:

    “一个炼窍,二十几个胎息,堆也能堆死她!”

    “我什么也不要。”周莲指向捂着鼻子的谢梵镜和缩在其身后的白术,“他,她,都是你们的!”

    他狠狠喘出一口粗气,“大人遗下的东西,也是你们的!”

    “杀!”

    拿宣花巨斧的大汉振臂高呼,眼如铜铃。

    “干完这把,老子就收手了!”

    “杀!为大人报仇!”

    “抢男人!抢女人!”

    在鼓动下,原本已有退意的山匪们双目赤红,连呼吸也粗重起来,一群人齐声呼喝,直直冲过去,枪影、刀光、剑芒、掌风……化成一张大网,朝两人狠狠罩下。

    “怎么……我在最前面,小莲哥呢?”

    一斧下劈,整个人身在半空的大汉,忍不住回头看了眼。

    眼角余光处,一个绿袍身影如飞猿般,远远朝后,朝不同的方向,死命逃窜。

    “不……”

    他来不及开口,一群山匪也来不及开口。

    血肉如雷雨天的大水,在半空就倾斜四洒,除了周莲,冲上前的二十几个胎息,瞬息死无全尸。

    哒——

    哒——

    鲜血汇成儿臂粗的小流,泊泊流淌。

    谢梵镜收回手掌,又接着捂住仍是淌血的鼻子。

    “英雄所见略同啊。”

    面前,只剩下头颅的巨斧大汉至死也不曾瞑目。

    白术摇摇头,弹指将几步远的头颅重重打飞出去。

    “我也觉得自己挺好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