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上建安元年的二三事(第1/2页)三国纵横之凉州辞
(一)大事之“奉天子”
东汉末年,是一个有别于其他朝代末年的乱世。汉室虽然衰微了,但它“天下共主”的政治影响力依旧巨大,以至于“汉室虽衰,天命未改”的说法耳熟能详,乱世中称王称帝的人不少,但是却一致遭到士大夫的摒弃,闹得众叛亲离,最后无不落得凄惨的下场。
在没有把握取代它之前,最好的办法就是将它置于自己的掌控之下。
也正因为这一点时代的特殊性,“奉天子”成了无数地方割据势力梦寐以求的事情。
他们有的锋芒收敛,打出了“奉天子以令不臣”的幌子,有的野心勃勃,喊出了“挟天子以令诸侯”的口号,也有的不喊口号,但是动起手来一点都不含糊,径直就做起了闷声发大财的买卖。
《后汉书·袁绍传》载:“沮授说绍曰:‘且今州城粗定,兵强士附,西迎大驾,即官邺都,挟天子而令诸侯,畜士马以讨不庭,谁能御之?”。
《三国志·毛玠传》“宜奉天子以令不臣,修耕植,畜军资,如此则霸王之业可成也”。
《后汉书·董卓传》“是日,傕复移帝幸其北坞,唯皇后、宋贵人俱。傕使校尉监门,隔绝内外。寻复欲徙帝于池阳黄白城,君臣惶惧。”
“张济自陕来和解二人,仍欲迁帝权幸弘农。帝亦思旧京,因遣使郭请傕求东归,十反乃许。”
“郭汜复欲胁天子还都郿。”
《资治通鉴·汉纪五十四》“董承、张杨欲以天子还雒阳,杨奉、李乐不欲,由是诸将更相贰。”
《三国志·张杨传》:“杨欲迎天子还洛,诸将不听;杨还野王。”
《三国志·孙策传》:建安五年,曹公与袁绍相拒於官渡,策阴欲袭许,迎汉帝,密治兵,部署诸将。
以上列举各方势力的行动,就是为了论证“奉天子”这并不是一个什么高瞻远瞩的战略,客观上的限制和主观上的需要,促使乱世群雄们都在孜孜不倦地寻求“奉天子”这条高风险与高回报并存的捷径。
既然不是高瞻远瞩的战略,群雄也都想要“奉天子”,那历史上为什么是被曹操奉迎到手呢?
在这里,我们需要罗列出内外控制天子的势力:董承、杨奉、韩暹、张杨,以及曹操“奉天子”强有力的竞争对手:袁绍、刘表。
历史上的曹操因为平定了颍川、汝南的黄巾,获得了一大批粮草辎重,军需得到了极大的缓解,所以在彼时已经具有了奉迎天子的物质条件。
但“奉天子”的过程依旧十分曲折:
“曹操在许,谋迎天子。众以为“山东未定,韩暹、杨奉,负功恣睢,未可卒制。”
“操乃遣扬武中郎将曹洪将兵西迎天子,董承等据险拒,洪不得进。”
议郎董昭,以杨奉兵马最强而少党援,作操书与奉曰:“将军当为内主,吾为外援,今吾有粮,将军有兵,有无相通,足能相济,死生契阔,相与共之。”
“韩暹矜功专恣,董承患之,因潜召操;操乃将兵诣雒阳。既至,奏韩暹、张杨之罪。暹惧诛,单骑奔杨奉。”
(董)昭曰:“奉少党援,心相凭结,镇东、费亭之事,皆奉所定,宜时遣使厚遗答谢,以安其意。说‘京都无粮,欲车驾暂幸鲁阳,鲁阳近许,转运稍易,可无县乏之忧’。”
“车驾之东迁也,杨奉自梁欲邀之,不及。冬,十月,曹操征奉,奉南奔袁术,遂攻其梁屯,拔之。”
整个过程,可以看到起初曹操奉迎天子并不顺利,兵马也没有优势,但他借助董昭之手,凭借粮食的优势,拉拢敌将,分化瓦解,联合杨奉、董承排挤了韩暹和张杨,然后又以粮食为诱惑成功迁徙朝廷,最后才是出兵击败杨奉,彻底解决迁都隐患。
那袁绍、刘表这两位强大的竞争对手,整个过程都在干什么呢,无它耳,观望而已。
而袁绍观望的原因比较复杂。
《后汉书·袁绍传》记载,早在天子驾临河东的时候,邺城就派遣郭图前往探视,归来之后郭图就劝说袁绍奉迎天子。
而《献帝传》则记载,沮授劝迎天子,郭图、淳于琼曰:“汉室陵迟,为日久矣,今欲兴之,不亦难乎!且今英雄据有州郡,众动万计,所谓秦失其鹿,先得者王。若迎天子以自近,动辄表闻,从之则权轻,违之则拒命,非计之善者也。”
仔细想想,用史书记载的理由来解释袁绍没有去奉迎天子实在太过勉强,作为强势的地方割据势力,将天子奉迎到邺城,可能成为霍光,可能成为董卓,以袁绍的实力和名望,成为前者居多,但却不太可能出现这种“从之则权轻,违之则拒命”的尴尬局面。
我更愿意相信此时地跨四州的袁绍已经有了不臣之心,而坐视天子蒙尘落难,他才能够获得更大的利益。
我们以前在考虑袁绍不愿意奉迎天子的时候,往往都忽略了一件事情,那就是袁绍此时还担任着关东盟主的身份。
这个盟主的身份,具有名义上的号令关东州郡的权力,在天子远徙关西的前提下,袁绍这个盟主往往行使的是朝廷的职能,他常常可以对其他州郡发号施令、并在州郡长吏空缺之际任命刺史、太守。
如指使王匡杀胡母班、指使张邈杀韩馥(韩馥臆测)、指使曹操杀张邈(张邈猜测),任命曹操为东郡太守,任命袁遗为扬州刺史,任命周喁为豫州刺史。
这一些看似并非人臣所为的事情,在身为盟主的袁绍干起来,变得大义凛然、无可非议。偶有州郡豪杰不满,也多不敢公开反对。以至于到了官渡之战期间,刘表还公然将州牧履行对朝廷的责任的同时,不对抗盟主,当作是一件政治立场正确的事情。
《汉晋春秋》曰:表答羲曰:“内不失贡职,外不背盟主,此天下之达义也。治中独何怪乎?”
我们可以想象,实力强大,担任盟主,在关东行使朝廷大权的袁绍,梦想着要重走刘秀称帝的老路,待在河北坐视更始帝(刘协)被赤眉军(白波军)杀死,然后才虚情假意地全军素缟,慢条斯理继续使用盟主的身份党同伐异,最终达到天下无主、自己劝进登基的目的。
也正因为如此,私心作祟的他才会在占据了先机的情况下,装聋作哑,对待返回关东的天子不闻不问,从而也错失了奉迎天子的机会。
由此,也引发了后来书中所谈过的,“奉天子”后,袁曹两家初次角力,并在最后出现了盟主向朝廷低头,上书自陈;曹操向袁绍低头,让出大将军之位的妥协局面。
至于刘表,史书并没有记载他当时的举动,但从日后他对待邓羲、韩嵩以及拒绝刘备袭击许都的行为来看,内部矛盾诸多的刘表只想守土安民,伺机侵吞周边有机可乘的小势力,对“奉天子以令不臣”这种高风险、高回报的大事,他似乎兴趣不大。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河内太守张杨不得不说。张杨虽然只是一个河内太守,但在特殊的地理位置加成下,他的影响力却远远超出了河内范围,已经进入了三河、并州上党一带。
这从曹操向长安遣使需要向张杨借路,张杨派兵抄掠上党等事情可以看出来。
在天子东归期间,张杨也是占据先机之人,只是他在面对董承与白波诸将联手的时候,不占据优势,后来在面对白波诸将与董承内讧的时候,又没有及时把握住机会,以至于让远来的曹操最先得手,最后成功奉迎了天子。
不过正因为河内的位置特殊,接下来镇抚三河、羁縻关中的钟繇等人,都没有对河内的张杨动手,使得原本作为东西缓冲势力的他又变成了南北缓冲势力,后面只有到了曹操决定和袁绍彻底翻面的时候,曹操一方才抢先出兵攻占了河内。
(二)大事之“兴屯田”
中平以来,天下乱离,民弃农业,诸军并起,率乏粮谷,无终岁之计,饥则寇掠,饱则弃余,瓦解流离,无敌自破者,不可胜数。袁绍在河北,军人仰食桑椹,袁术在江淮,取给蒲赢,民多相食,州里萧条。羽林监枣祗请建置屯田,曹操从之,以祗为屯田都尉,以骑都尉任峻为典农中郎将。募民屯田许下,得谷百万斛。于是州郡例置田官,所在积谷,仓廪皆满。故操征伐四方,无运粮之劳,遂能兼并群雄。军国之饶,起于祗而成于峻。
从上面摘录的史书记载,建安元年曹操在许都开始的屯田是影响乱世的一桩大事情。
在“率乏粮谷,无敌自破”的乱世中,南北两股最强势力袁绍、袁术在军粮紧急之时,也出现了“仰食桑椹,取给蒲赢”的窘迫情况,而大兴屯田的曹操则是“征伐四方,无运粮之劳,遂能兼并群雄。”
那么汉末乱世曹魏创立的屯田,真的有这么强大吗?
答案是肯定的。
在这里我想要论证的,是曹魏屯田和以往其他势力屯田的不同。
“是时,世荒民饥,州牧陶谦表(陈)登为典农校尉,乃巡土田之宜,尽凿溉之利,粳稻丰积。”
“瓚遂保易京,开置屯田,稍得自支。相持岁余,麹义军粮尽,士卒饥困,余众数千人退走。瓚徼破之,尽得其车重。”
“是时,旱、蝗,谷贵,民相食。瓚恃其才力,不恤百姓,记过忘善,睚眦必报,州里善士名在其右者,必以法害之。”
可见,乱世缺粮问题影响了各个割据势力,屯田也绝不是曹操阵营才想到的方法,但毫无疑问,曹操阵营屯田的效果却是最好的,与陶谦“粳稻丰积”的屯田效果还不好对比,但与只能够“稍得自支”的公孙瓒相比,情况无疑要好上太多了。
那曹操阵营的屯田有何独特之处呢?史书中没有过多着墨,我想,只有回归到曹操评价曹魏屯田创始人的枣祗的原文中,才能找寻曹魏屯田的特殊所在。
“及破黄巾定许,得贼资业,当兴立屯田,时议者皆言当计牛输谷,佃科以定。施行后,祗白以为僦牛输谷,大收不增谷,有水旱灾除,大不便。反复来说,孤犹以为当如故,大收不可得复改易。祗犹执之,孤不知所从,使与荀令君议之。”
“时故军祭洒侯声云:“科取官牛,为官田计,如祗议,于官便,于客不便。”声怀此云云,以疑令君。祗扰自信,据计划还白,执分田之术。孤乃然之,使为屯田都尉,施设田业。”
在这里,经过梳理,我们发现屯田有两种方式,军祭洒侯声等一大部分人坚持原来的“计牛输谷,佃科以定。”,枣祗则主张革新后的“分田之术”。
那这两种有什么区别呢?汇集一些资料查证,情况大致是这样的。
原来的屯田方式,就是州郡将无主的田地收归官府所有,然后招募无地的流民进行耕种,并借给耕牛种子,借用耕牛的屯户需要多缴纳一定数额的谷物,然后收成就按照汉代的赋税制度,“三十税一”再加上各种苛捐杂税的方式一同进行征收。
而枣祗的这种屯田方式,则是在将是否借用官牛作为官民“五五分成”或者是“四六分成”的衡量标准,书中已有提及,它改变了汉末赋税制度中“大收不增谷,有水旱灾除,大不便”的局面。
枣祗这种革新方式,本质上改革的不是屯田,而是屯田后的赋税制度。
这种“五五分成”或者“四六分成”的赋税方式,只征收地里的谷物,一方面在废除汉末的那些苛捐杂税,减轻屯户负担的同时,另一方面又能通过这种高税率的方式征收大量的谷物作为军粮,保障了曹操大军的后勤供给。
所以,枣祗的屯田,才有了“军国之饶,起于祗而成于峻”崇高地位。
但是,我们需要注意到,这种制度往上追溯,其实也就是将豪强与佃户的关系活学活用,加以改进,搬到了官府与屯户的关系之中。
如《王莽传》:“豪民侵陵,分田劫假,厥名三十税一,实什税五”。
也因为如此,屯田制对于乱世政权的足食虽说有巨大的利益,但曹魏治下的百姓未必会感同身受,他们对这种看起来分配十分悬殊的新分配方式甚至感到恐惧不安。
《袁涣传》记载:是时,新募民,开屯田,民不乐,多逃亡,涣白太祖曰:“夫民安土重迁,不可卒变,易以顺行,难以逆动,宜顺其意,乐之者乃取,不欲者勿强”。太祖从之,百姓大悦。
对于这种屯田新方式,那些有足额田地、所在郡县吏治又相对清廉,苛捐杂税较少的自耕农,他们想必并不赞同用这种“五五分成”、“四六分成”的赋税制度来代替“三十税一”的旧有田赋制度,而只有无立锥之地的流民,才会倾向于成为理论上由官府包办一切的屯户。
所以,我们也可以理解,能使得“军国丰饶”,在乱世中大行其道的屯田制,为什么到了治平时期,它反而会被以轻徭薄赋、稳定赋税为主导思想的“租调制”所取代,并渐渐消失在人们的视野中。
那些单纯强调豪强大族侵占田地才造成了屯田制破坏的观点,很显然就只是片面看到了豪强大族的“恶”,而并没有意识到还想继续推行屯田制政权本身所携带的“恶”。
归根结底,屯田制在乱世中保护了农民,恢复了农业生产,并保障了国家收入,但因为本身具备的巨大剥削性,它注定也只能是一种在乱世年代、在边疆区域才得以推行的战时制度,
(三)关西诸将和曹操的“羁縻政策”
关西诸将,前期所指的李傕、郭汜、张济、段煨等人,后期则是以韩遂、马腾为首的关中十将。
建安元年,曹操奉迎天子定都许昌之后,很多小说乃至于历史书籍,都会将河南尹等地区视作曹操控制的地盘,但实际的情况是,曹操在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染指成皋以西的地方,司隶大部分地区依旧是无主、混乱的局面。
作为前期的关西诸将,李傕、郭汜等人都是“叛逆之臣”,也是“奉天子”的曹操需要讨伐的对象,但限于自身实力和周边势力的掣肘,一直要到了建安三年,在许都朝廷的周边趋于稳定的情况下,曹操才派出了谒者仆射裴茂召集关西兵马征讨李傕、郭汜等“叛逆之臣”。
讨伐的主力是以段煨为首,加上了一批以梁兴、张横为首的关中豪强兵马,或许其中还有程银、候选、李堪等从河东渡河进入关中想要分一杯羹的势力。
而众叛亲离的李傕、郭汜都没有能够抵抗多久,就分别被联军剿灭了。
在此之后,名义上统兵的裴茂、实际上统兵的段煨都相继被曹操召回许都,但没有了强大的割据势力,名义上也无主的关中却比预想的还要糟糕,很快就成了各股军阀割据的温床。
混乱和无序一直持续着,直到了建安四年中旬,官渡之战前夕,一个肩负着特殊使命人物的到来,这才引出了此后关西持续多年的“羁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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