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7章 游击之术(第1/1页)崇祯十五年

    游击官职大家都是知道的,但太子殿下所说的“游击之术”,他们却不敢轻易回答。

    朱慈烺看向吴三桂。

    吴三桂站起,向太子抱拳,沉声道:“回殿下,或东或西,势无常定,乍动乍静,避实击虚,就为游击。敌虏多尔衮学到的其实也只是皮毛。”

    朱慈烺点头,吴三桂不愧出身于辽东将门,对游击战还是有相当理解的。

    朱慈烺微微一笑,示意吴三桂坐下,然后继续道:“吴总镇说的很好,游击就是乍动乍静,避实击虚,多尔衮当日是这么做的,今日我大军也要这么做,建虏大军入塞,其后方十分空虚,除了沈阳,其他地方的守军必然不多,我军岸之后,不必有太多的顾忌,兵分数路,一定要在建虏反应过来,沈阳派出援兵之前,攻陷更多的城池,解放更多的汉人百姓!”

    “此次我从京营带来的步兵虽然不多,只有两千人,但却都是我京营的精锐,尤其携带了我京营最新式的火药,挖掘壕沟,短时间之内就炸塌建虏城墙,应该不成问题。”

    张名振和张家玉起身,抱拳向众将行礼,随即便坐下。

    “刚刚我说的是击虚,下来我说说避实。”

    朱慈烺沉吟了一下,环视众将,缓缓道:“如果沈阳的建虏大举出动,试图阻击你们,你们要如何做呢?小股敌人,当然是一口吞下,如果是大股敌军,也不必担心,我有十六字送给大家,那就是:敌进我退,避实就虚,大胆突进,小心应对!”

    敌进我退,敌驻我扰,敌疲我打,敌退我追,是前世游击战的精髓,是某一个大能太祖的总结,不过用在此次渡海攻击并不合适,因为前世太祖的游击战,主张的是本土作战,这一次渡海攻击却是在敌方国土作战,环境不同,敌我不同,因此不能生搬硬套。

    敌进我退,避实就虚,大胆突进,小心应对……众将在心中默默念叨,吴甡、张家玉连同参谋司的几位参谋也是若有所思。

    最后,朱慈烺说道:“大军此次渡海,最大的目标不是杀伤多少的建虏士兵,而是破坏了多少的建虏村庄和城池,救回了大明多少的百姓,烧毁了建虏多少的钱粮和物资?因此,建虏的首级不是此次论功的第一凭证,城池才是,我希望你们放开胆子,大胆突击,将建虏后方搅一个天翻地覆!”

    众将一起起身抱拳:“臣等必勇往无前,不让殿下失望!”

    接着,中层将领退下,只留吴三桂,马科,虎大威,张名振张家玉,郑森郑鸿逵,施琅陈兆兰,刘应国等几个主将在大帐内,众人惊异的目光中,两个侍卫抬出刚刚制作好的沙盘地图,正是辽东辽南沿海的地形图---这份沙盘,是照原有的辽南地图制作,又令龙武水师刘应国和五六个担任向导的投降汉军旗进行了指正,虽不敢说百分百,但准确率达到九成是没有问题的。

    比起平面地图,这种立体的沙盘,给人的感觉更加直观,也更容易部署指点,吴三桂等人也就罢了,曾经在潮白河之战前见过一次,郑森郑鸿逵叔侄却是第一次见,眼中又惊讶又佩服---皇太子军中总是有令人大开眼界的新奇物件,从遂发鸟铳到沙盘地图,一直如此。

    站在沙盘前,可以一目了然的了解到建虏在辽南辽东沿海的布置,有兵防守的屯子和建虏在沿海修建的炮台,都清楚标注了出来。几个大城,比如盖州复州,也都标出了大概的防守兵马。其间通行的几条道路,相互之间的河流,可以凭险据守的一些山梁和高地,水源处,密林处,都清楚标记……

    年轻的郑森忍不住又在心里叹:太子,真不是常人啊,

    众人围在沙盘前,军情司照磨李纪泽拿出参谋司制定的关于渡海攻击的初步方案,向众将讲解。

    军情司的谋划,大军登陆点选在连云岛。

    连云岛,一名连云峪。在今辽宁盖州市西北十五里,大青河口外。《明史·地理志》盖州卫:“有连云岛,有关。”全岛东西长3公里,面积2平方公里左右,建虏修建有炮台,据龙武水师刘应国介绍,岛守军大约有五百。

    注:四百年过去,沧海桑田,泥沙淤积,连云岛现在已经不存在,和陆地已经连接在一起了。

    先在连云岛登陆,再以连云岛为跳板,夺取盖州,然后向北,直取营口和海州。海州是建虏大城,也是建虏南北粮草辎重转运的中心,现在由汉奸尚可喜镇守,破了海州,不但能破坏建虏的后勤粮草,最重要的是,能惩灭尚可喜这个大汉奸。

    而同时的,在将吴三桂等部的兵马送海岸之后,郑森的登州水师和龙武水师原地待命,陈兆兰和施琅统辖的天津水师,则是要绕行到辽东海岸,对金州旅顺等地实施炮击,牵制建虏兵马,令沈阳的建虏搞不清楚,明军的攻击重点究竟在哪里?

    对军情司的计划,吴三桂等人都表示认可。

    而军情司对具体细节的考虑,更是令他们叹服。

    比如遇到攻不破的坚城,或者被建虏围困,要如何撤退,最重要的是,如何保证海边舰艇的安全,不至于被建虏断了退海的道路,陆军岸,海军如何继续策应?撤退时,又要如何撤退?军情司都制定了详细的计划和应变措施。

    军情司竟然将计划做到了这么周密,京营的张名振张家玉已经习惯,吴三桂马科等人却都是惊奇,这个时代行军作战,虽然事先会有计划,但大多都是笼统的大战略或者是大战术,像军情司这么细致,不但撤退路线,和战事中可能遇的各种情况,就提前进行布置,令众将做到心里有数,却是从来都没有过的事情。

    “这只是军情司的初步规划,但不是最终决定,到了战场,诸位将军可以随机应变,另外,也请诸位将军指点,看是否有遗露或者是错误的地方。”讲解完毕,李纪泽躬身向诸将施礼。

    军情司的计划很细致,众将一时都想不出遗漏和需要补充的地方。再者,谁都知道军情司是太子的智囊单位,当着太子的面,指出军情司的错误,好像是不给太子面子,朱慈烺看出了众人眼中的忌惮,于是肃然道:“有一说一,有二说二,计划关系到渡海攻击的成败,也关系到诸位的身家性命,诸位且不可有所忌惮和隐瞒,所谓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大家集思广益,多指出遗漏,这才能做到万无一失。”

    太子鼓励,众将这才胆大了一些,于是就计划的细节和一些不明白的地方提出询问。

    朱慈烺仔细的听。

    马科和虎大威都是粗人,没什么谋略,只问了一两个简单问题,就问不出其他了,吴三桂问的很多,也很详细,看得出,三人之中,虽然他年纪虽小,统兵时间最短,但悟性和将才却是最高的。

    “殿下,我登州水师也想要岸杀敌,请你准许!”

    郑森请命。在军情司的计划中,登州水师只负责夺取连云岛,再护送吴三桂等部岸,其后便要一直待在海岸边,时时准备将撤退的百姓和军队,送到登州,郑森不甘心只做一个运输队长,而且他对麾下水兵的陆战能力也有一定信心,所以想要岸参战。

    朱慈烺摇头:“将辽东的汉家百姓撤退到登州,绝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你登州水师能做好这件事就已经算是立了大功,杀敌之事,还是交给几位总兵吧。”

    “是。”郑森微有失望。

    军议结束,众将离开大帐--从明日起,他们就要一起操练,不但练习攻城和速战,也要练习登船和下船,特别这一次所有渡海攻击的将士都有战马,吴三桂、马科部更是一人双马,如何快速有效的登船下船,其实也是一个很有技巧,需要补足的短板。

    “殿下,有塘报。”

    众将离开,吴甡也正要起身,内监于海捧着刚刚送到的一封塘报,急急进到帐中。

    朱慈烺打开看,看完交给吴甡。

    原来是辽东巡抚黎玉田发给兵部的关于建虏动向最新的一封汇报。

    在调吴三桂马科入关之后,朝廷给黎玉田的命令是,严守宁远,同时要将宁远情况和建虏动向,时时汇报给兵部,也因此,这两天,关于宁远的塘报特别多。

    虽然塘报是给兵部而不是太子,但塘报到山海关后,山海关的辽东督师范志完会将塘报抄录一份,交给太子,这是兵部和太子共同交代给他的命令。

    “九月初九,建虏侦骑大举出动,人数超过平日的数十倍,甚至有十余骑出现在宁远城北二十里处,情势危急,建虏似乎是察觉到了我宁远军的调防……”

    吴甡看完塘报,抬头道:“建虏主力正筹备入塞,绝不会在此时分兵攻击宁远,再者,宁远城池坚固,又有红夷大炮,又岂是建虏一时所能攻破的?这个黎玉田也太紧张了。”

    朱慈烺沉思道:“不能大意啊,吴三桂初八离开宁远,初九建虏的侦骑就成倍增加,由此可知,多尔衮一定是察觉到了什么?我听闻多尔衮胆大心细,他既然在锦州,那么就一定不会放松对宁远的注意,我不担心他攻击宁远,我担心的是,他在知道吴三桂和马科的精锐骑兵入关后,会察觉到我们渡海攻击的计划。”

    说着,翻开辽西地图,盯着锦州的方位,沉思的问道:“先生以为,多尔衮后续会有哪些试探手段?”

    吴甡捻须说道:“如果派出众多侦骑而不得,那多尔衮很有可能会派出小支人马,攻打宁远最前线的连山驿,以期从宁远守军的动向中,判断出宁远的虚实。”

    “那要怎么应对?”朱慈烺问。

    吴甡道:“臣以为,不必理会,令守军坚守即可,建虏的本意,并非是攻城取地,而是探我虚实,因此,他们不会不顾死伤的猛攻,连山驿虽是小堡,但也不是轻易就可以攻下的,拖个三两日,建虏自然就会退去。

    朱慈烺微微点头,但心中却仍然有一些担心,沉吟道:“到现在为为止,我们还不知道建虏入塞的统帅是谁?如果是多尔衮,那么他近期必然是要带着正白旗主力离开宁远,常理推断,在这之前,他应该会搞出一些动静,以牵制我宁远守军,令宁远军不敢入关支援,两者相加,锦州建虏对宁远的骚扰,怕是不可避免了……”

    吴甡点头:“殿下勿忧,吴三桂虽然离开了宁远,但他的得力臂膀副将杨坤依然留守宁远,又有黎玉田统领,相信他们两人还是能稳得住的。”

    ……

    锦州。

    原锦州总兵府。

    多尔衮全身披甲,在正堂召集满汉蒙众将议事。

    烛光下,他脸色很是严峻。

    今日已经是九月十二,照计划,他原本今日就应该离开锦州,带领正白旗主力,前往喀喇沁草原,和黄太吉的征明大军汇合,但宁远混沌的局势却让他不得不多留了一天。

    从初九到今日,一共三天时间,他派出的侦骑无数,但却没有能抓回一个舌头,明军在宁远周边的侦骑,忽然全部缩回了城中,由此可知,宁远城中必然是有大变,今日,他更是命令一个小佐领,率领五百兵马,出现在宁远最前线的连山驿,作出攻击连山驿的架势---只有五百人,正常情况下,宁远的吴三桂一定不甘示弱,一定会派兵,甚至有可能亲自救援,但奇怪的是,这一次宁远竟然是毫无动静,任由这五百人在连山驿耀武扬威。

    原来,吴三桂留下的策略就是坚守宁远本城,黎玉田也同意,不管其他小堡子,只要宁远无碍就可以,所以黎玉田发给连山驿守将的命令只有两个字:死守!

    连山驿只是一个小堡,守军不过三百,建虏如果大军来攻,连山驿绝对是守不住的。

    但建虏偏偏不能大举攻击。

    宁远城不同寻常的沉默和安静,令多尔衮赶到一丝的不详,怎么的,难道吴三桂和其主力已经不在宁远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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