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9章 颜灵素(第1/1页)崇祯十五年
从左营出来,朱慈烺又去了虎大威杨岳丁启睿等人的兵营,因为发饷,每个营都是士气高昂,见到太子,都高呼殿下。官兵士气高涨,虎大威更是再一次的请为先锋,朱慈烺却不答应,只令各军严加操练。虎大威又向吴甡请战,吴甡摇头不语。
一番巡视归来,回到中军大帐时,已经是中午时分。朱慈烺饿的前胸贴后背,正要大口朵颐,一名三缕长须,相貌甚是潇洒的中年士迈步走进来,躬身行礼,却是军情司照磨萧汉俊。
刘泽清事件之后,萧汉俊在临清多留了三天,想要找到厂参与的证据,但一无所获,开封战事告急,只能先放下临清之事,急急来到河南。在太子大军收复归德之前,萧汉俊就已经潜到了归德附近,而在朝廷大军进入归德之后,他立刻开始在城中搜捕闯营留下的线人。
官军和流贼交战多年,情报战始终处于下风。流贼细作常常扮成灾民,混到城中,以为流贼的内应,甚至不等流贼大军杀到,就可以为流贼打开城门。官军从各处经过,行迹也往往会被流贼掌握,相反,官军却不知道流贼主力究竟在何?究其原因,乃是因为流贼作战灵活,对细作极为重视,官军的重视却不够。
朱慈烺是穿者,深知情报的重要性,尤其是在知道闯营的情报负责人是李岩之后,他对中原情报就更是重视了开封之战要想取得胜利,情报之战必须
先取得胜利。
“殿下,流贼潜伏在城中的三名细作都已经被抓到,城外四十里王家村的联络点也被捣毁,一共抓获九名流贼细作。不过经过拷问,都是一些底层人物,并不知晓什么机密。”萧汉俊道。
朱慈烺点头,对萧汉俊的工作表示赞许,令田守信取来笔墨,他刷刷地在案上写了一封信,盖上自己的章,令田守信用蜡丸封好了,交给萧汉俊:“从中选出一个机灵可靠之人,令他将这封信交给他们的头领李岩。其他人,部斩首。”
“是。”
萧汉俊不动声色,心知太子殿下还是存了想要收服李岩之心,算上这一次,太子殿下已经给李岩写了三封亲笔书信了,但李岩始终没有回信,即便知道自己老婆红娘子在朝廷手中,却依然不改为闯贼尽忠尽责之心。流贼从商丘撤退前一天,萧汉俊派往城中的一个细作被李岩发现,枭首,悬于城楼之上。李岩对官军一点都没有客气,在萧汉俊看来,李岩是闯贼的死党,太子想要收服他有点不切实际,再者,他也并不觉得李岩有什么大才。
萧汉俊走后,朱慈烺饱餐了一顿,放下碗筷想要休息时,忽然想起另一件重要的事情,急忙吩咐田守信。
“民女颜灵素拜见殿下。”
归德同知颜则孔确有一子一女,女儿叫颜灵素,儿子叫颜庭壁。经过一夜的休息,此时颜灵素已经梳洗干净,静静地跪在朱慈烺面前,头上带着孝,白色的衣裙一尘不染,身影柔和而沉静。
朱慈烺怜惜的点头:“起来吧。”
“谢殿下。”
颜灵素起身,但却不敢看太子,只静静地站立。午后的阳光撒在大帐里,映着她肌肤雪白,相貌清秀,嘴角还带着浅浅的酒窝。
朱慈烺问她一些事情,她低声细语的回答。
原来颜庭壁并不是她的亲弟弟,她母亲是颜则孔的正房,但因为生不出男孩,所以就为颜则孔张罗着娶了一房侧室,生出了颜庭壁。在城破之时,侧室扔下了儿子,两位颜夫人一起上吊。
朱慈烺暗暗感叹,以往只是听,他今日算是第一次见识到一个中国传统士大夫家庭的忠烈传承,生不出儿子的正房,为丈夫娶了侧室,城破之时,两位夫人陪同丈夫殉国,正房的女儿护着自己同父异母的弟弟逃亡,以为家族保留最后的血脉。
“谁教你女扮男装的?”朱慈烺问。
“是民女自己。”
朱慈烺点头,十四岁的年纪,遭逢大乱,却也能处变不惊的想到女扮男装,商丘三月初被流贼攻陷,现在已经是六月下旬,这三个月的时间,颜家姐弟两人
一定是担惊受怕,受尽了辛苦。颜灵素身形虽瘦弱,但却保护着弟弟,成功躲过了此难。
这宁静柔和的女生,令朱慈烺肃然起敬。
“你家籍贯是哪里的?家中可还有什么人吗?”朱慈烺问。
“我家是长沙府的,家中三代单传,爷爷奶奶都已去世。”颜灵素声音有点悲,但强忍着。
“那你家有什么亲属吗?”
颜灵素想了一下,柔声答:“我弟弟的舅舅在开封”
朱慈烺点头:“好,等开封战事结束之后,我派人送你到开封,你看可好?”
颜灵素噗通跪倒,在地上一个劲地磕头:“谢殿下,灵素就是做牛做马,也报答殿下的恩情。”
朝廷大军收复归德,所有人都认为,大军很快就会向开封开拔,以解开封之围。没想到代天出征的太子却一点都不着急,发完众军的欠饷之后,连续几次的军议,都是督促众将整顿军纪,操练兵马,又派了一些教官到杨岳的车营,纠正他们鸟铳使用中的一些错误,对解围开封之事却提也不提。
每日清晨,太子准时带着田守信佟定,在几十个武襄左卫的护卫下,到各营之中巡视,一直到黄昏,才会返回中军大帐。
以往督抚带兵出征,如丁启睿杨岳,虽然也会要求各军勤加操练,但却很少像太子这样,亲力亲为的到各营巡视,而且一刻也不停,二十万官军,几乎人人每天都能看到太子的马队,有时在左营,有时在虎大威营,有时又跑到了国安营。太子亲临,各营无法偷懒,为了讨太子欢心,各营都使出浑身的解数,拿出十二分的力,在操练场上奋力操演。
虽然操练辛苦,但各营将士却并没有多少怨言,除了补齐饷银,令将士们心情大好之外,最让他们振作的是,太子殿下通过济宁到商丘的粮道,由一家名叫“京惠商行”的商家负责,为他们源源不断的运来了鸡鸭猪羊,每日里不是杀猪就是宰羊,保证他们顿顿有腥膻,每天都能吃上肉。
这可是明末士兵少有的待遇,以往除非是过年、劳军或者是打了胜仗的特殊日子才能享受到,想不到平常日子也能吃上肉了。
丁启睿和杨岳都是惊奇,不明白太子买猪买羊的银子从何而来?二十万大军,每天都见腥膻,这可不是一笔开销啊。
除了增加操练改善伙食,朱慈烺还请官武将到京营大营参观,将京营操练和安营扎寨的一些新奇做法展示给他们看。虽然大营附近就有河流,但太子还是令工兵营在营中挖掘了五口大井,保证营水供应,并且明令士兵做饭饮用都需使用井水,生活喂马才使用河水。五口井,一千工兵体动手,三天挖成,都用石条垒砌,纵使官军撤退了,仍可供附近百姓使用。
每一百人就有一个专门的厕所,用木栅围起来,地面铺设石灰,门口设置木桶,供官兵进出厕所洗手,官兵轮流执勤负责厕所的卫生,如此可防范瘟疫的发生。
负责讲解的军医李儒明告诉众人,京营的主将副将参将都使用厕所。
众人听了都是惊讶,这个时代的达官贵人用的都是木桶,只有没身份的人才会蹲茅坑,更没身份的人直接寻一个犄角旮旯解决,军中也是一样,虽然也会挖掘茅坑,但那是供普通士兵使用的。将官们由亲兵伺候,都是在帐中用木桶解决的,想不到京营的将官居然需要自己蹲。
丁启睿和杨岳相互一望,心里都有一个疑问,主将副将自己蹲,那太子殿下呢?以太子不拘一格的行为看,怕也是会自己蹲,一旦传出去,岂不是让人笑话?
除了水井和厕所,京营整齐的营帐,鸳鸯阵为骨、古斯塔夫为体的军阵操练,特别是“向右看,齐步走”等一系列的口令,令众rn开眼界,谁也没有想到,兵,居然可以这样练。而京营的火枪表演更是让众人震撼,想不到京营的火枪居然如此厉害,不但不用火绳,而且开火率、射击速度和威力明显提升了一大截,怪不得郝摇旗的千兵马会被打得落花流水呢。
参观结束,不但国安杨德政为京营景象所摄,就连左良玉虎大威这种不重视火器,认为火器只是摆设,打仗还是要靠勇猛,靠刀枪弓箭才能取胜的武将,都对火器产生了兴趣。
虎大威想,太子殿下有什么需要可以向他提,不知道可不可以给额一些鸟铳呢?
左良玉惊叹则惊叹,但他并不认为火器可以决定剿匪战争的胜利。流贼兵的命是最不值钱的,一窝蜂冲上来,一条烂命换你一颗子弹他都不赔,鸟铳再是厉害,又能杀多少流贼呢?十次射击之后,枪膛就需要冷却,不然会有炸膛的危险,流贼可是有五十万,你歇枪冷却的时候,正是他们发动攻击好时机,那时火枪兵就变成了废物。
当然了,如果太子愿意分他鸟铳,他也会满心欢喜的接受。
步兵在营中操练,骑兵也不闲着,在太子的命令下,左良玉虎大威包括三千营一共将近一万名的官军骑兵被分成了一百组,一组一百人,每日二十组,往杞县、尉氏县摸去,最远甚至到四百之外的许昌,太子给他们的命令很简单,熟悉圆五百里之内的地形,遇上股流贼歼灭之,遇上大股流贼逃跑之,而最最重要的一个战略目的,就是阻止流贼在周边打粮。
流贼一共有五十万,人吃马嚼,每日消耗巨大,不管攻陷归德,还是收取开封城外的麦田,李自成原的计划都受到了相当的削弱,比之历史上,他少拿了将近两个月的军粮,为了围点打援,他一定会派出游骑在周边筹粮,朱慈烺不但要阻止他抢粮,也是要肃清他在圆百里之内的耳目。
从六月二十到七月初六,整整十六天,太子丝毫没有发兵救援开封的意思。二十万官军在归德按兵不动。
而五十万流贼大军围着开封,也是纹丝不动,不攻城,也没有撤退转进的意思。
双好像是僵持住了。
只有虎大威率领的骑兵在许昌附近和流贼战了一场,斩杀百十人,胜而归。
武将们在太子指挥下,一个个忙得脚不着地,军中的两个臣大员,丁启睿和杨岳虽然悠闲,但却一点都没有感到轻松,随着时间的推移,反倒是发不安起来。两人非常担心按兵不动会受到朝廷的责罚,于是再一次的谏言太子,请求立刻兵发开封,以解中原危局。但太子却不听。两人又找到吴甡,吴甡只一句:“殿下自有谋划,尔等不用担心。”
丁启睿和杨岳岂能不担心?
前番在汝宁按兵不动,他们就受到了不少的攻讦,此番虽然是太子领军,两人没有发号施令的权力,但谁知道朝中的那些官员会不会鸡蛋里挑骨头,找他们两人的毛病呢。
如果丁杨两人是忧心忡忡,如坐针毡,那开封城里的周王和河南巡抚高名衡就像是热锅上的蚂蚁了。太子从京营救援,一路行军够慢了,现在好不容易收复了归德,麾下二十万官军,距离不过三百里,只三天的路程,为什么不来解救开封?开封百姓远望援兵,已经是望眼欲穿了啊。
虽然流贼尚没有攻城,但城里的粮食已经快要见底,再这么下去,不出一月,城中就会饿死人。
太子究竟在等什么?
周王和高名衡急的冒火,再次向京师发去告急奏疏。
也就是统兵之人是太子,如果是督抚,两人一定会上表n,朝中河南籍的官员也不会坐视不管。按兵不动、畏敌如虎的罪名,早就给朱慈烺套上了,但朱慈烺是太子,众人心有顾忌,虽然心有不满,但还没有人敢明目张胆的攻讦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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