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1章 首辅心思(第1/1页)崇祯十五年

    然朝廷偏偏就没有银子。去年九月刚任首辅时,周延儒还是雄心勃勃,想着振衰起敝,作一代名相,流芳千古,但经过了这多半年的操劳,尤其是松锦之败后,他忽然有所明白,一代名相那是不可能了,能维持现在的局面,朝政勉强能够运转,朝堂不至于失控,已经是很不容易了。

    这些也就罢了,甚至连河北等地隐隐传来的瘟疫消息,都没有让周延儒太放在心上,他真正担心的只有两个人。一个是陛下,一个是太子。两个月之前,他还只担心陛下。但现在多了一个太子。

    身为首辅,周延儒对天下任何人都不假辞色,只要崇祯帝能欢喜,或者只要能让崇祯帝满意,他的相位就稳如泰山。复相以来,他在朝堂上的一言一行,都是看崇祯帝的表情和眼色在行事,这也是他沉潜了十一年,总结自己当年被温体仁阴掉的经验教训。此次为首辅,他绝不能再犯当年的错误。

    两个多月前,太子忽然上朝,并且提出了什么治国四策,在他看来,那硬生生地就是在打他这个首辅的脸啊。首辅无能,才会轮到太子献策,若首辅有为,何须太子?

    但他偏偏不能反对,起码不能反对的太明显,因为御座上的那一位满脸喜色,十分接受。而他深知那一位的急脾气。崇祯帝是一位风就是雨,听到好主意,脑子一热,立刻就要执行的主,这种情况下哪个大臣敢提出反对意见,扫他的兴,必然会惹动他的怒气。轻则叱喝,重则拂袖。不过等时间过了,崇祯帝慢慢冷静下来,不需要别人,他自己就会反思政策是否有错误之处?所谓儒家的“吾日三省吾身”就是如此。

    所以周延儒不着急,他相信,随着时间的沉淀,太子所提四策的弊端,陛下渐渐就会有所醒悟,尤其是最后一策的“追逮赋”,完就是和天下人作对,甚至有撬动大明朝统治根基的恶果。崇祯帝当日一怒之下同意了,但这两月下来,怕也是有点后悔了。开厘金,革盐政之策,崇祯帝常常挂在嘴边,但对“追逮赋”,却一次也没有再提过。

    现在只差一个合适的理由,周延儒就可以劝崇祯帝收回“追逮赋”之策了。

    如果崇祯帝的心思,周延儒能揣摩猜测个七七的话,但对年轻的太子,他却是来看不懂了。

    的一个人儿,怎会有这多见识?

    除了首日上朝就提出“治国四策”的惊骇,太子抚军京营,短短两个多月就令京营焕然一新的各种霹雳手段,也让周延儒吃惊不太子胸中竟有如此韬略,莫非圣天子之外,大明还要出一个圣太子吗?

    京营之事也就罢了,作为首辅,周延儒敏锐的感觉到,太子隐隐好像已经在干涉朝政了兵部尚书陈新甲和侍郎吴甡就是明显的n。太子不同于藩王,不存在交接朝臣的问题。安分守己的太子固然会被皇帝喜欢,但真的要与大臣往来,也并不违背大明的祖制,所以就算太子真的在背后干预朝政,周延儒也不能拿此事做章,他忧心的是,太子和吴甡走的太近,而吴甡是自己在朝中最大的反对者,如果吴甡对太子了什么,太子会不会有什么成见?虽然陛下刚三十三岁,春秋正旺,但太子也是不可轻易得罪的

    “阁老,生不明白,您明明知道龚鼎孳是吴甡的人,为什么还要同意他任两淮盐运司的副使,而且还要见他呢?”

    一个声音飘到耳边。

    周延儒睁开眯缝的眼睛,看向站在对面书案前正在研磨的一个中年官员。

    此人叫吴昌时,吏部选司郎中,是周延儒亲信中的亲信,很多周延儒不便假手的事情都交给他去做,而他也很好的完成任务,从来都没有让周延儒失望过。虽然只是一个的吏部选司郎中的,但因为是周延儒心腹,所以内阁票拟,,他事先都能知道,周延儒不隐瞒他,而他对于首辅大人的心思,也是最了解的。

    “龚鼎孳吴伟业都是林后进,名满天下,老夫岂能不见?再者,正因为龚鼎孳是吴甡的人,所以才要派他去两淮。”周延儒随意回答。

    “生不明白”吴昌时一脸困惑不解地神情,对首辅大人和吴甡的对立,他最是清楚了,吴甡虽然只是一个兵部侍郎,但因为他出身林,身后站在大批的林人,工作也不出漏子,即使贵为百官之首的周延儒也拿他没有办法,只能在心里暗恨。偏偏吴甡又是一个棱角分明的人,从来不掩饰他对首辅的厌恶和轻蔑,这更加深了两人的矛盾,令周延儒想低调也不行。

    所以吴昌时就不明白了,首辅大人究竟是何意?

    周延儒瞟他一眼:“你只知道龚鼎孳是吴甡的人,但却没有想过,吴甡又是谁的人?”

    吴昌时惊了一下:“阁老是”

    太子两个字没有出来,硬生生又咽回去了。

    如果只是吴甡的人,周延儒当然会驳回,但牵涉到太子,周延儒就要多考虑了。盐政改革是太子提出的,左懋第和正化两个人选也是太子提出的,对于两淮查弊的进度,太子一直都非常关注,在左懋第查盐陷入僵局,两淮盐运使的人选又从袁继咸变成丁魁楚的情况下,太子心中一定淤积了非常多的不满,如果周延儒连一个龚鼎孳都不接受,必然会惹怒太子。

    惹怒太子不会有好处,只会有长远的坏处。

    聪明如周延儒者,不想犯这样的错误。

    周延儒冷冷道:“有龚鼎孳在,丁魁楚就不敢出格。你告诉丁魁楚,不止左懋第,太子和内阁也都盯着他呢,要他老老实实的搞盐政,如果敢在这风口浪尖上搞什么动作,出了事情可别怪老夫不留情!”

    “是,生明白了。”吴昌时点头,想了想又问:“那南边的人呢,是不是也要知会他们一声?”

    周延儒皱起眉头:“糊涂!南边的人和咱们有什么关系?”

    “生是担心牵一发而动身啊。”吴昌时解释。

    周延儒收起刚才的那份慈和,身子猛地坐直,眼中闪过一丝凌厉的寒光:“怎么着?江南那边的好处,你也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