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章 煤窑乱像(第1/1页)崇祯十五年

    虽然有点机心,但看在巩永固是忠臣,又是自家姑父的份上就不计较了。

    巩永固坚不起身,朱慈烺没有办法,只能站着劝道:“姑父,不必太自责,你私开煤矿虽有不妥,但情有可原,只要你诚心悔过,我必向父皇上书,请他赦免于你。”

    好歹,好不容易才把巩永固劝了起来。

    巩永固在绣墩里坐下,耷拉着头,一句话不。

    历朝历代,大明的驸马爷是最不好做的,一旦做了大明的驸马,不但族之人不能再做官,驸马人也只是一个虚职,除了朝廷的俸禄,再不许有其他的收入,这和前朝很多驸马当官又做生意,春风得意马蹄疾的情况,完不同。

    巩永固好读书,负才气,善骑射,喜欢结交朋友,这样的人一般都是仗义疏财的性子,又有驸马的名声,真有人求到他的门下,他绝不会拒绝,哪怕就是节衣缩食,他也会把面子撑下来。

    驸马府入不敷出也就很正常了。

    “姑父,能跟我,西山煤窑的情况吗?”朱慈烺温言问。

    “唉,还什么,臣利益熏心,罪不可赦。”

    “姑父不必自责,我询问西山煤窑,并不是为了你。”

    巩永固抬起头,疑惑的看向朱慈烺。

    “我是为了国事,希望姑父能如实相告。”

    朱慈烺严肃的表情让巩永固心头一震,于是不敢隐瞒,将西山煤窑之事一一起。

    他经营煤窑刚不过一年。

    只听了三五句,朱慈烺就吃惊:“你什么?朝中勋亲已经有三年没有领到俸禄了?”

    “是。”巩永固苦笑:“朝廷最后一次发俸禄是崇祯十一年,这三年朝廷困难,府库空虚,大家都理解,虽然拖欠,但没有人向户部催要。”

    为勋亲们发俸禄的是太仓库,也就是国库。

    这些年剿匪的军饷都凑不够,像巩永固这种看起来非常有钱的驸马爷,太仓库当然就更是不会发放了,作为驸马的巩永固也无法拉下面子去讨要,一欠三年也就没什么好奇怪的了。

    巩永固一讲就是半个时。

    他是当朝驸马,是见过市面的人,崇祯对他也颇为信任,经常会召到他宫中谈论一些事情,今天朱慈烺一口一个姑父,纡尊降贵的和他对面而坐,丝毫不因为他忤逆朝廷的旨意,在西山之上私开煤窑而有所芥蒂,他心中又感动又惭愧,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将西山煤窑的事情,部与朱慈烺听。

    比起孟龙,巩永固知道西山煤窑更多的机密。

    朱慈烺听的心惊。

    三年没有发俸禄,那些百年传承,世代有积蓄的勋贵家族还好,像巩永固这种册封不过十几年,根基浅薄的勋贵,在断绝朝廷俸禄的情形下,虽然不至于揭不开锅,但生活却也不是外界想象的那么美好,为了增加收入,不得不踏入商界。

    和百姓们经商不同,勋贵们经商都需要有一个白手套。

    朱慈烺也一样,他和赵敬之集资成立“京惠商行”,白了,赵敬之就是他掩人耳目的白手套。

    巩永固的白手套是京师商人牛靖。

    “臣和牛靖五五分成,先期投资和日常生产由他负责,朝中事情由臣打点。”巩永固。

    明代生产力落后,煤窑如同挖井一般,靠煤矿工一铁锹一铁锹往外刨,刨够一篓子后挂绳子上吊出来,一口煤窑,几十个工人,一天的产量不过几千斤。据檐曝杂记的作者、清代历史家赵翼记述,清代煤价每块三,重量是二斤十二两。而几年之后,每块的价格虽然还是三钱,但煤块的重量却只有一斤多了。

    明末的煤价应该和清初差不多,大约在三钱左右。

    一天几千斤,也是不少的收入了。

    照巩永固所,西山煤窑大约有十多处,房山多一些,大约有二十处。

    此外,西山和房山各有一座户部经营的“国有煤矿”,是京师附近所有煤矿中,朝廷唯一准许开采,被朝廷承认的两处煤矿。

    明史有载,万历年间,内官监监官王朝奏开西山煤窑,每年变价五千两,年终解进,一年有五千两的利润交给皇帝,但实际的利润应该远远不止这个数目。万历之后,朝廷废除矿税,撤回厂监,西山煤窑由户部接手,这些年每年能上交多少利润,朱慈烺不知道,不过猜想一定不会超过五千两的数目。

    “殿下,去年年终,田生兰一共给了臣五千两银子。臣愿变卖家产,部交给朝廷。”巩永固最后。

    朱慈烺摇摇手:“不急,刚才你,西山附近最大的煤窑是定国公徐允祯开设的?”

    “是。”巩永固回答:“徐允祯是最早在西山私挖煤窑之人,和他合作的是山西商人田生兰。”

    田生兰,工部尚书魏藻德的老丈人,朱慈烺从萧汉俊那里已经听到过这个名字了。田生兰的生意做的还真大,不只向工部户部的供给大量的铁料和煤料,在西山煤窑的事情上居然也插了一脚。

    这家伙,哪都有他。

    “这么多年,朝廷就毫无所悉,难道就没有言官弹劾过吗?”朱慈烺问。

    “有,两年前有言官弹劾,皇上令顺天府查核,但徐允祯提前得到消息,遣散工人,矿井用树枝遮盖起来,西山那么大,顺天府根查不到,最后不了了之。”巩永固。

    朱慈烺心中明白,就算真查到了,也不会碍着徐允祯分毫,徐允祯不会承认,只会把所有的责任都推到田生兰的头上,田生兰虽然承担了罪责,但有徐允祯上下为他活动,最后肯定能获释,这也是商人要和权贵们合股的原因。

    “户部掌控的两座煤窑,一天能产多少煤,利润如何?姑父你知道吗?”朱慈烺问。

    巩永固摇头,随即又补充:“这两处煤窑的矿工都在五百人以上,使用的都是死囚和罪犯家属,用来不惜命,产量更高,利润也应该更多。但具体多少,臣就不敢断言了。”

    朱慈烺点头道:“明白了。姑父,实话对你吧,我已经准备上书父皇,清查西山和房山两地的私人煤窑了,该怎么做,你应该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