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冷风热血(第1/1页)崇祯十五年

    不朝廷的弊端,只黄宗羲敢把沿途所见所闻的悲惨,毫无隐瞒的告诉朱慈烺,并直言各地官府的缺失,就是极大的勇气。

    谁都愿意听好话,皇帝皇太子也不例外。

    古往今来,即使是忠臣,面对皇帝或者朝政缺失,大部分人都选择旁敲侧击,或者借古喻今的向皇帝进谏,令皇帝自己意会自己的错误,除非是逼到最后,朝臣们一般都不会公然的犯言直谏,打皇帝的脸。倒不是明哲保身,而是要顾及皇帝的颜面,主忧臣辱,主辱臣死,皇帝被当面打脸,于臣子来也不是一件光的事。

    虽然朱慈烺不是皇帝,只是皇太子,但谈论朝政,论到他朱家江山和官吏,总是要给他一些面子,顾忌一下的。

    但黄宗羲却没有这个顾忌。

    黄宗羲的胆气,还真是过人。

    黄宗羲问极博,思想深邃,写八股也是一把好手,但科举考试却屡屡失败,最高成就只是崇祯十五年的一个举人。究其原因,并不是考官有眼无珠,也不是故意刁难,而是因为古代讲究君权至上,而黄宗羲的话里话外却认为百姓重要,皇帝不重要。他的思想和科举思想明显相悖,这些通通都会体现在考卷里,考官看了他的章敢录取他才怪。

    就如现在,如果有一个朝臣此时坐在朱慈烺的身边,听了黄宗羲的话,一定会大加斥责黄宗羲。

    对黄宗羲的思想,朱慈烺是赞同的,对他的胆气,也是佩服的,不过眼见黄宗羲激动,唾沫横飞,从指责沿途官员渐渐变成斥责内阁辅臣,再下去,不定会飙到崇祯的头上,于是连忙打断他。

    “先生以为林如何?”朱慈烺抛出一个问题。

    黄宗羲微微愣了一下,他没想到皇太子会问他这个问题?要知道他父子二代都是林中人,这一点天下皆知,皇太子明知他是林人,却问他林如何,难道是在试探他,又或者是对林有什么意见吗?

    黄宗羲心有疑惑,不过他以身为一个林人而自豪,即使面对皇太子他也不会改变。

    没有曲言婉转,黄宗羲直接回答。

    “熹宗之时,龟鼎将移,其以血肉撑拒,没虞渊而取坠日者,林也。”

    “一堂师友,冷风热血,洗涤乾坤。又林也。”

    “大明革新,非林不可。”

    黄宗羲对林的赞誉和自豪毫不隐藏。

    从朱慈烺的作为里,他已经猜到皇太子胸中有革新朝政之意,因此他毫不避讳把林推了出来。

    朱慈烺不动声色,心里却在想:黄宗羲尚需磨砺啊,只看他对林的狂热,就知道他远没有成熟。也是,历史上黄宗羲科举失败,被阮大铖陷害入狱,又在隆武朝短暂做官,散尽家财起兵反清,一直到失败隐居,几十年风雨磨练,才把他锻打成了一代思想家。

    如今的黄宗羲虽然科举不顺,但声名在外,锋芒毕露,距离历史上的黄宗羲显然还有一大段的距离。

    来朱慈烺想给黄宗羲一个官职,把他留在身边的,但细想之下却改变了主意。

    官员好找,但思想家却难寻。

    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

    还是让黄宗羲沿着历史的轨迹走吧,虽然大明不会亡,黄宗羲不会有散尽家财起兵反清的机会,但科举的磨难却是少不了,就让他先磨练几年,等有了思想家的雏形,再调到身边使用吧。

    不知不觉,天色已经黑了。

    “先生博高华,和先生谈话如沐春风,宫受教颇多。来日有空,先生可随时到我府中。”朱慈烺笑。

    黄宗羲知道,这是谈话结束的意思。隐隐的,他有点失望,皇太子不是轻易能见到的,见到了就不能错过,但朱慈烺对他刚才提到的林之风没有任何反应,明显就是带着抗拒之意,又想到坊间那些不知真假的传闻,心里的失望更多:难道皇太子对林真有什么成见吗?

    转念一想,今日能见到皇太子,并对谈这么长时间,已经是莫大的荣宠了,何敢再有其他的奢望?清者自清,浊者自浊,林人忠心朝廷,日月可鉴,纵使皇太子一时有什么误会,日后也一定能看清的!

    黄宗羲就不是常人,脑子里面瞬间闪过这些念头,原的失望立刻就变成了豁达,微微一笑,对着朱慈烺深深一躬:“谢殿下。”

    和黄宗羲告别,朱慈烺返回信王府,一路他想着黄宗羲的人,也想着黄宗羲的话,一会又想到吴甡放弃陕西的那些建议,只觉得天下之大,真的是非一人所能独治啊。

    进了王府在后殿坐了,田守信声禀报:“殿下,襄城伯李国祯求见。”

    朱慈烺稍微一想就猜到了李国祯的来意,淡淡:“传吧。”

    “臣李国祯叩见殿下。”

    李国祯进殿跪拜。

    朱慈烺仔细打量了他两眼。

    李国祯在京师的勋贵中以“才高”为名,虽然还没有继承爵位,但却没有人敢看他,加之口才凌厉,风度翩翩,走到哪里都受人欢迎。也的确,如果抛开

    历史的成见,只看李国祯的外表,的确让人有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也怪不得崇祯当年会被他忽悠了呢。

    “平身吧。”朱慈烺声音淡淡。

    李国祯起身从袖中取出几张地契,一脸惭愧的:“殿下,这是襄城伯府在京营五百亩的地契,家父当初忝为京营戎政,不能为国分忧,反而为京营弊端所困,想来十分惭愧,除了地契,这十几年来收获的粮食,折银五千两,家父也令臣一起带来了。”

    田守信接过地契和银票,放到朱慈烺面前。

    朱慈烺不动声色,心里却不得不承认,李守锜做的太漂亮,别人都是交地契,他襄城伯府除了地契,居然把这十几年的收益也交了,只凭这一点,他对襄城伯府就得高看一眼。反正李国祯也不可能做上京营总督了,只要他父子不在背后捣乱,他对襄城伯府的态度,或许可以改变一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