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章 熊璧真(第1/1页)棱镜计划

    “四象征东,尚方宝剑!”江小虾听见心刁嘴利的沙百户结结巴巴,他却不懂尚方宝剑是何物,难道剑尖是方头的?

    天子明黄代表如rì中天,文官清白彰显上国德政,武官紫宸象征国泰民安,此为忘仙洲上邦通用的朝官服饰。武官从五品可授御赐紫服,象征天子紫气东来,镇抚王土。

    千户府门前的三个紫衣人正是驻守海防、重兵超员的千户所指挥使,今rì齐聚此地僵持不入、泾渭分明,必是做着不得已的盘算。沙千户迟来,虽不明所以,却认得四象军旗,这是调兵遣将的号令,熊璧真必有重要的军事安排。

    谁知目不识丁的冯老五上来就捅破僵局,连千户指挥使都不敢碰的银票,他顺手揣走,把四五百人当成了摆设。而门内的掌旗官似乎恭候多时,见有人拾起银票,非但不怪,反倒立即启了尚方宝剑搭台唱戏,用天威做戏码。

    满场的怪事直看得沙百户一众后来人心惊肉跳又莫名其妙,难道现在赈灾不时兴施粥了,改流行土豪们拼家产行善事?

    “大人们也看了一个早上了,以三位的手段,京里的新闻到了手里也成明rì黄花,熊大人已经备下家宴,各位吃过早饭,去留自便,”掌旗官手执天剑,说话从容客气,言语间好像在留余地。

    昔rì鸿门宴也未得尚方宝剑开路,吃了这一顿,熊大人能否兑现来去自如的承诺,从三个千总尴尬的表情便可得知。

    “三位的护属皆可携带兵器入内,议下可好?”掌旗官再让一步。

    “兵临城下,熊瞎子也拢不齐人心,本宫等各位大人用了早饭,不急不急,”吊在树上的礼官开口了,尖尖细细的声音好像三九天滑进嗓门一截冰溜,听得江小虾耳后的寒毛都颤乎乎的,心说那人已经吊死了吗,说话像个吊死鬼。

    听到‘本宫’二字,三个千户肩头俱是一震,随即仍然保持沉默。

    “尚方宝剑到了反贼手里便是助纣为虐,各位大人不必顾忌啊,事后本官自会为各位陈情!”吊死鬼不知哪来的气力,声嘶力竭的高喊。

    从开始死气沉沉到现在唇枪舌战,江小虾吓得魂飞天外,不是说千户府有义诊吗?怎么反贼都出来了?难道本村的里正念错告示了?这下可让‘无名我’蒙对了,不是进了虎口,而是误入了龙肚子啊!

    “你们带上亲兵跟我们来,”刚才yù言又止的紫衣千户对沙百户和其他几个人招招手,另外两个千户也同样对属下示意跟进。

    “那病人怎么办?”沙摆户想以进为退,拿遣散病人当借口,溜出是非之地。

    “病人自然要医好,不然怎能让百姓知道熊大人的恩德,”掌旗官笑了,他哪会看不出小小百户的心思,一句话把沙百户又给装里了。

    江小虾再笨也不认为自己进去能痊愈,身体感受到他的惊恐,于是又尿了裤子。这是他目前唯一能做的挣扎了。

    “我们该去吃饭了,你不饿吗?”脑海中有人懒散说道,无名我又醒了,他感觉到不对劲,翻身摸摸下面,突然惊叫“:哎,我怎么尿裤子了,看看你干的好事!”

    无名我很快通过江小虾的记忆了解到眼前的情况,他似乎很满意事情糟糕的发展趋势,有些激动的问江小虾“:你想知道我上辈子是谁吗?我可以确定里面的熊千户长跟我的前世有关系。”

    说心里话,江小虾不想知道,‘无名我’好像非常擅于招惹无妄之灾,他苏醒的次数不多,可每次事前事后都怪像连连,上回是老虎,这次是千户长,依此类推,下把岂不是皇帝?可惜身体不归自己,空有尿床权利的江小虾阻止不了‘无名我’疯狂的溯源行动。

    无名我提了提湿漉漉的裤子,从容走到愁眉苦脸的沙百户面前,慢悠悠说道“:你带我进去,我保你全身而退,当然我自己也能进去,不过会有点小麻烦,”说完又使劲扯扯腰带,遮住瘦兮兮的肚子。

    沙百户看着眼前裤子还没干透的小屁孩,突然想破口大骂,这孩子居然装了一路瘫子,让别人像土豪一样推过来,现在又跑来同自己打哈哈,真是病得不轻啊。他不耐挥手道“:一边去,老子……”

    后面几个字未及出口,只见对面小孩忽然狠狠瞪了一眼,沙百户觉得口中同时一声脆响,自己牙上那层堆积多年、刀削难下的黑sè盐垢崩碎落地,露出如怪石假山般嶙峋迭起的牙齿,脱落的牙垢甚至扯掉一块牙床,但沙百户不在乎这种程度的疼痛,他被直接在自己脑中响起的声音惊呆了。

    “走吧!”江小虾表情戏谑,哪还有半分孩童的样子。

    每个到过江郎镇抚司的人,都会认为外界对熊璧真的草包评断绝对是误解。这座沿海重镇的管理中枢经过熊璧真的苦心经营,成了一座千军难克的城内之城。江小虾他们走过三层院落,每层之间都挖有壕沟护河,更设有跑马圈道,四角建有明楼哨塔,暗堡无数,越往里与城墙石质一样的院墙越高。最后一层院子的外墙将近一丈,全部用水缸粗的条石混以灰石浆砌成,地跨二十余亩,设有十五口粮窖,囤粮也是百万担,当初的工程量只怕不亚于一面外城城墙。

    镇抚司的帅厅设在三院正中的一座三丈碉楼内,此刻四门大开,熊璧真身着紫红镇海军千户服,稳坐帅案之后,一言不发,静待诸人。

    说是早饭,酒肉满桌,全是附近州城名店能搜罗来最好的菜。熊璧真笑看众人,却无人读的出他心中忧喜。

    一场大宴好像早有准备,院子里也摆满桌子,连江小虾也混到了位子。不过没人体会熊主官的良苦,落座之后,无人动箸。

    熊璧真见鸦雀无声,也不觉尴尬,漫不经心的举杯自语“:我做主升了战旗,又夺了太子赐给钦差的尚方宝剑,就是想让所有人知道京城发生了什么。”

    满场只有江小虾那里杯盘连响,大吃大嚼之声一刻也没停过。只有他不知道,好像也不想知道四品千户大人要说什么。

    “我长这么大,从来没吃的这么好,”江小虾把筷子都要掐折了,盘子被他没完没了的拖来拽去,整张桌子好像开着流水席,别人想吃也没处下筷子。

    “多亏我坚持要进来吧,就这一桌把刘财主家卖了也摆不出来,嘿嘿,”‘无名我’得意非凡。

    熊璧真对江小虾的逾矩视而不见,笑呵呵继续道“:太子,嗯不对,应该叫储君了,召我回京城享福,你们怎么看?”

    三个紫衣千户对视一眼,都看见对方头上的汗珠,一个追随熊璧真年头最多的千户并不起身施礼,而是坐着抱拳道“:储君之事通常秘而不宣,不过天下的兵马大员哪个不是如大人般心知肚明,太子的信使三个月前已经知会我等,新旧交替,顺理成章,我们没有意见。”

    碰了个硬钉子,熊璧真仍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从容道“:看来你们都知道我的靠山倒了,打算过河拆桥了,我若回京城,你们罪己诏肯定比殿上言官多出几倍,只怕是明着是自责,实地里把黑锅都扔给我。”

    听熊璧真把话说道这个份上,三名指挥使全坐不住了,其中一位四十出头的冷笑到“:大人想做的事恕难从命,这好比朝堂里拜干爹,其实就是吃大户,如今大人直接要我们头上吃饭的家伙,恐怕……,”这人冷笑几声有又说道“:至于罪己诏,就算我们守口如瓶,大人就能独善其身吗?”言下之意实在至极,太子登基清除旧臣再正常不过,尤其是熊璧真这种拥兵自重的人,况且论辈份还在太子之上,必然要除之后快。至于在座的千户,不过是换个人拜而已。

    手下的话于情于理无可挑剔,熊大人的军功也是靠这些人拿命换的。不过换个意思理解就是,想让我们跟你造反,就看你是否出得起本钱。熊璧真了解自己的手下,他们一朝从军,每天几乎朝不保夕,不但没有淡看世事,反倒比普通人更贪图享受,他们是特殊的商人,只贩卖人命。

    江小虾不懂这些明枪暗箭,他吃得忘乎所以,因为他对无名我没什么信心,总觉得眼前是最后一顿了,不应该饿着上路。

    “别吃了,好像他娘的有毒,”无名我忽然骂道,连忙用指尖抵住舌根,想呕出胃里的东西。

    没想到这一寇可当真活跃了众人紧张的气氛。几个大员满面肃杀,江小虾在一旁连呕带吐,呜咽回响。在场每个人的心都提到嗓子眼,心说哪里来的小兔子崽子,敢在军队砸场子,阎王殿耍大刀。

    “你找死!”沙百户的上司正愁没地方撒气,抽刀奔进院中。这个千总和沙百户一样,用的也是钝韧铁刀,全靠五六十斤的份量砸垮对手。熟铜棍似的刀头卷带风声直直点向江小虾后脑,如果戳中必然是万朵桃花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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