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 激将(二合一)(第1/1页)大明元辅

    马芳这话,简直太符合高务实的心意了。防守战固然是步兵对抗骑兵的最佳作战选择,但防守战在绝大多数时候,也就意味着对始终掌握战争的主动权,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哪怕进攻不利,也能及时撤离止损。

    有道是只有千日做贼的,哪有千日防贼的?千日防贼,终有一失啊。

    他高务实虽然“安南定北”打了两场漂亮仗,但这两场仗的胜利,实际上更多的是赢在政治和经济层面,倒不见得是他的临阵指挥多么了得。

    倘若真是那么厉害,他在安南就不需要黄芷汀和岑凌这两把利刃充当先锋,而自己则一直端坐中军压阵,同时还连续几次施展政治手段压服莫氏、压服阮氏,而只把郑氏当成必诛之敌直接出兵一路横扫,岂不是更加威震天南?

    倘若真是那么厉害,他在漠南就不需要想设法将把汉那吉的实力、钟金哈屯的名义和脱脱恰台吉的能力捏合在一块才出兵直接调动宣大、蓟辽等镇官军去打赢此战,岂不是更加名动天下?

    要是这安南定北两战,他是带着明军大胜,只怕现在都有可能被官封爵了吧?毕竟,这可是大明自开国、靖难之后外战两次最大的胜果,不给个爵位得过去?

    可问题是,他做不到啊!

    他扪心自问,单论指挥作战这个面,自己实在没有戚继光那样的事,攻就能摧枯拉朽攻无不克,守就能稳如磐石固若金汤,所以这千日防贼的打法,恐怕并不太适合自己。

    况且战争不是儿戏,尤其是在辽这种军管区,社会基层身就没有正式的官行政机构,平日里靠一批卫所军官管着。

    这批人的职毫无疑问都是守边,身就是行政管理面的外行,一旦面临战争,势必要把力集中在职上去,那么基层行政显然就直接处于荒废状态。

    这哪行!这样的话,他高务实的建设辽南计划,岂不是刚开了个头就被图们、炒花一脚踢断了?

    之前高务实觉得图们这次来算是挑了个好时候,这也是一个重要原因。

    除此之外,高务实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促使他必须快速、果断地将图们和炒花给打回去,而且还不能是简单地将之逼退,必须像马芳所言一般,要把图们和炒花打疼、打怕!

    这个原因,就在于李成梁。

    一开始,高务实听图们、炒花两万铁骑南下的时候,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李成梁这家伙巧得很,不仅是去打古勒寨了,而且恰好传了消息过来已经进了山。

    李成梁去打古勒寨这件事,的确是发生在图们和炒花南下之前,这基上可以排除他私通蒙古的嫌疑,但私通可以排除,默契却未见得能排除。

    按理,今年刚刚打过漠南大战这样一场大决战,不惟图们这个战败者损失惨重、急需修整,大明这个胜者难道就真是铁打的身子骨,各个面一点不良影响都没有?

    瞎!

    别的都先不提,就户部之前望着那赏赐清单,差点连堂官都撂挑子了,这不是摆明了有麻烦?户部要是府库充盈,财大气粗得跟二战时期的美帝一样,他们至于和内阁、和兵部扯皮扯了一个多月,才把具体的赏格公布出来?

    要不是从上到下都知道,面对这样的大胜朝廷不可能赖账的话,这么久才拿出赏格,宣大、蓟辽等参与出兵的地,非得闹出几场哗变来不可!

    可见,不光图们要休养,大明一样是要休养的,这甚至差点成为心派拒绝高务实外任辽的重要依据。

    所以,李成梁出兵古勒寨,身就有那么一点点诡异,而当他到达辽阳之后,仅仅准备了不到一个月就直接进了山,这就更加诡异了。

    辽阳的物资储备居然如此丰富吗?还是李成梁觉得,区区一个残破的建州女真根不是他一合之敌,属于手到擒来的战五渣?

    建州女真虽然现在还不是努尔哈赤当家,但怎么着也不至于战五渣吧?要真是一群战五渣的底子,那原历史上的努尔哈赤岂不是能力逆天了?

    高务实能够认可努尔哈赤的确是女真人里头的杰出首领,但从努尔哈赤后期的表现来看,至少“逆天”二字,并不属于他。与其努尔哈赤逆天,高务实宁可承认他家老更逆天一点。

    好在他家老现在还不存在,没记错的话应该是十年之后才会出生,不算什么威胁。

    那么,现在最合情合理的判断就是,李成梁的确是原就要打古勒寨的,不过自从出了李如桂那档子事之后,因为某些不好确定的原因,李成梁把出兵时间硬生生提前了。

    至于为什么提前,这个应该没有太大的疑问,无非就是李成梁要给自己制造一个“不在场证明”。

    但是李成梁这么做之后,其下一步打算却并不好判断。

    按照常理而言,他这样做身就是要“卖”了辽南,很大程度上来讲,应该是在借刀杀人杀的自然是高务实。

    但高务实又觉得还有一种可能:李成梁未必真敢让他高某人死在辽。

    这个想法,乍一看似乎有些不过去,因为李成梁既然敢卖辽,肯定是在中枢层面有了靠山。

    那既然要卖,就干脆卖个彻底好了,等辽南被打得稀烂,证明了他高务实是个虚有其名的所谓名帅,他宁远伯再回师收拾残局。

    彼时,朝廷也好,皇帝也罢,哪怕心里不愿承认,也只能捏着鼻子他李成梁对辽而言是一日不可或缺的,那样的话,他的地位就稳如泰山之固了。

    可是,历史上的李成梁在为官一道上是很谨慎的,他对于什么人能得罪,什么人不能得罪,看得非常清楚。

    而他在镇辽期间,真正从头到尾不敢得罪的人是谁?起来甚至可能有些让人难以置信这个人叫高淮,是个镇守太监。

    高淮原是尚膳监监丞,万历二十四年起受命开矿、征税辽。此人到了辽之后,其爪牙廖国泰虐民激变,他诬捕诸生数十人。旋诬劾时任辽总兵马林,又扣除军士月粮,以致前屯卫、金州、松山等地戍军哗噪,他奔逃回京,又诬奏同知王邦才、参将李获阳,激起辽境内变乱。

    而李成梁当时虽然下野,却在高淮监辽期间,一直充当高淮的帮凶,对他的行为丝毫不加以遏制辽除了总兵马林等寥寥几人,其他重要将领几乎是李成梁的旧部、亲儿、干儿,其原因无非两条:一是整垮马林,让辽重回李家之手二是高淮得罪不起此人是万历帝亲信心腹。

    所以李成梁很清楚什么人得罪不得皇帝身边的亲信远比官更不能得罪。

    官,他只需要面子上尊重着就差不多了,其他无非是送钱送礼、打点到位就行但皇帝身边的亲信不行,这些人是随时可以影响皇帝对他李成梁看法的人。

    武将之所以怕官,原因是到后期,皇帝受官的制衡就大,以至于武将一旦和官冲突,皇帝多半会选择给官面子而压制武将。

    可是归根结底,武将怕的其实还是皇帝,官实际上是借着皇权在压制武将。

    皇权之所以受官制衡,是因为官掌握舆论,皇帝为了身后名考虑,不得不对官表示更多的尊重,可是皇帝对于武将却未必需要如此尊重论用人,朕不差你这一个,而你又不能影响朕的名声,那朕自然想怎样就怎样咯。

    然而一般的官如果对李成梁不满,想要搞掉他,是没法直接从皇帝那边想办法的,他们必须找出许多的道理、许多的原因来佐证自己的论点,借此服皇帝相信李成梁不可用,而这些道理、原因必须是从道理上站得住脚的,这就很难了。

    但皇帝身边的亲信就不同了,比如内宦,他们只需要稍稍想点办法,就能轻易在几句话之间给皇帝造成直接印象,譬如:李成梁这厮不忠。

    官李成梁不忠,他们需要拿出一大堆的证据来佐证自己不是瞎内宦李成梁不忠,他只需要稍稍举几个例子,甚至这些例子是不是真实存在都无所谓,皇帝听了就可能心里留下一根刺,继而看李成梁觉得不忠,但凡有一点点失格之处,就联想到不忠上面去。

    这就没得玩了。

    作为朱翊钧亲信来做辽镇守太监的高淮有这样的影响力,那作为皇帝亲信中的亲信,十年同窗的高侍读,李成梁会不担心高务实有这样的影响力吗?

    显然他肯定会担心,甚至从皇帝最近几次对高务实的升赏、厚赐就看得出来,高务实在皇帝心目中的地位是极其特殊的。

    让高务实死在辽南,李成梁就算能证明自己善战,也必被皇帝深深地怨恨。

    官被皇帝怨恨,多半未必会死,就像那些得罪了皇帝的言官或者阁老一样,尤其是阁老们,有时候提的意见都让皇帝心里开始骂娘了,面子上还要夸“爱卿公忠体国,实乃朝臣楷模”,顶多只能想设法找个他的痛脚,等他上疏自辩和请辞的时候,假意挽留不住而打发回家。

    但武将就不同了,皇帝对武将,那是生杀予夺在一念之间的!

    高务实认为李成梁是肯定懂得这个道理的,因此他也很有可能在辽南最危险的时候突然杀回来,于千钧一发之际“救下”他高某人一命。

    有了这档子事,高务实一个官,一个名声极好的官,还能继续打压他李某人吗?显然不能,因为这有悖为人之道、君子之道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你不仅不报恩,还恩将仇报,你这个人还好意思继续混下去?士林君子们不骂得你狗血淋头才怪!

    高务实自然不肯让这一幕发生,所以他不仅不能让李成梁有救他一命的机会,甚至连帮忙的机会都不能给!

    他必须趁李成梁根没有反应过来之前,就单独、快速甚至彻底的击败图们、炒花联军!

    “都督所言极是。”高务实面色一沉,冷然道:“图们,吾之手下败将、刀底亡魂炒花,区区一部之酋、跳梁丑。此二贼于我,不过两具冢中枯骨,我焉得容其放肆?

    今次之战,来得正好,我必叫此辈从今往后,再不敢南面而望!”

    这话得霸气!

    马芳这个曾经一力主张对蒙古要“以骑制骑”的猛将听得热血上涌,猛然一拍大腿:“兵宪得好!老朽虽然年迈,自问还提得动刀,此战敢请兵宪以老朽为先锋,去辽河以北杀他个七进七出,不负这一世男儿!”

    马栋来觉得老父过于冲动了,都六十几岁的人了,怎么动不动还请命为先锋?但等他听了父亲这最后一句话,却忽然羞惭之极,一张脸涨得通红!

    父亲这是在责骂我啊!

    这个蔚州汉子竟然一下子眼眶都红了,猛然起身,上前一步跪倒在高务实跟前,用力磕了一个头,把地板都磕得“砰”地一响。

    高务实正吃了一惊,正要起身将他扶起,却听得马栋用平时完想象不出的激愤语调大声道:“兵宪,栋虽无才寡能,亦知论语有载:子夏问孝。子曰:色难。有事,弟子服其劳。

    今家严年过甲子,栋为其子,正值盛年,既有事,怎敢后于家严?此战无须家严亲临,栋自当为先锋!但有一丝畏敌动摇之举,不劳兵宪责问,栋当自奉人头于兵宪,以正军法!”

    然后他再次“砰”的磕了个头,语气异常凛然:“分守海盖右参将马栋,请兵宪军令,以栋为先锋,摧破敌寇,望兵宪成!”

    高务实这时候已经渐渐反应过来,悄悄看了马芳一眼,见马芳正难得地对自己这个长子露出欣慰的笑容。

    马芳见高务实朝他看来,也朝高务实望去,轻轻颌首。

    高务实笑了起来,起身上前一步,用力扶住马栋的双肩,又用力拍了一拍,也大声道:“好,不愧是威名万里马将军,白发丹心天下闻的马兰溪马太师之子,果然英雄盖世,忠勇可嘉!”

    高务实顿了一顿,站直身子,肃然喝道:“分守海盖右参将马栋听令!”

    马栋热血上涌,此时双膝仍跪,身子却一挺而直,用力抱拳:“末将在!”

    “此战无须你为先锋”

    马芳和马栋都是一愣,马栋急得连忙就想话,谁知高务实伸手一摆,拦住了他。

    然后便听到高务实凛然道:“兵宪以你为中军主将,总领辽南兵马,为我摧破敌寇,扬大明天威于塞边你可敢领此命?”

    “有何不敢!”马栋猛一抱拳:“末将领命!栋纵百死,必不负兵宪所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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