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公侯满堂(上)(第1/1页)大明元辅

    白天参加见心斋踏青聚会的,都是十岁上下的孩,就算身份惹人注目了一些,到底影响有限,朝廷大员不会太过放在心上,皇帝直属的厂面也不会太过在意。

    但到了下午,成国公朱希忠忽然发出一拨请帖,邀请在京的一批勋贵大员去他家赏梅,就不能不引起厂注意了锦衣卫面没有反应很正常,毕竟现在的锦衣都督就是朱希忠的亲弟弟朱希孝。

    司礼监秉笔太监兼厂提督的冯保已经出了安门,亲自赶到延禧寺南边的厂衙门听取手下大珰头们的汇报。

    厂有一座朝南的大门,大门终年紧闭,以增加一种诡秘恐怖气氛。而真正的大门在西南面,供人出入。这座大门内为正厅,厅左另有一厅,里面供有岳飞画像。大厅后有一砖影壁。壁上雕有狻猊等兽和狄仁杰断虎的故事。厅西有一祠堂,里面供奉着历代掌厂宦官的职名牌位。祠前有石坊,坊额上刻有“万古流芳”四字。稍南是座刑狱,专门用来收系重犯。

    历史上,万历初年时,冯保作为张居正在宫内的盟友提督厂,威权极盛,遂另建一处厂衙门,称作内署,而以原建厂为外署。当时内署中立有一块横匾,写着“朝廷心腹”四字。这四个字里透露出的得意,简直溢于言表。不过此时还是隆庆年,冯保的地位还没到那一步,所以厂还没有内外之分,他此刻来的正是厂唯一的主衙。

    “厂督,成国公宴请诸大勋臣的理由是久病初癒,恰好园内梅开二度,是以心情畅快又闻近来京营改制,京中颇多将兵心中不安,是以出面召集诸勋贵至府上劝慰安抚。”一名珰头心翼翼地道。

    “这话你信吗?”冯保冷冷地扫了他一眼,面无表情地道:“督要听的可不是这些废话。”

    那珰头一时语塞,旁边另一位珰头忙道:“督公息怒,卑职等只是按例汇报,并不是真的就信了成国公宴请之事,才督公赶来之前,卑职等已经商议分析过一阵,认为大致有两种可能。”

    冯保端着架子,不紧不慢地端起茶盏饮一口,才道:“督自提督厂以来,可也没见过你们干出过什么名堂,此事既然你们已经有所商议,那便来听听吧。”

    在场珰头们都在心中暗骂:我们厂名声够差了,干出的名堂多,骂名就盛,先帝时又不肯重用宦官,连带咱们也只能憋着。今上又是个宽和仁恕之君,咱们要是挑事,只怕第一个吃罪不起的就是你冯督公吧?

    按照明朝制度规定,厂中设有提督太监一人,俗称厂提督、厂公、督公、厂主等。下设掌贴、领班、司房四十余人,十二伙管事,按子丑寅卯排列,各领珰头办事,共计百余名,其下有番役千余人,

    厂提督的关防上刻着“钦差总督厂官校办事太监关防”,比之其他官署多了“钦差”的头街。既然有皇帝钦差的身份,一切所为均代表着皇帝,自是不会有任何人胆敢相违忤了。此外又刻制密封牙章一枚,上刻“厂密封”四字,专门用来密封上奏的情报。

    既然豢养了如此众多的大特务,必然要用他们去刺探情报,被刺探情报的对象,则包括了除皇帝之外的所有人。搜罗情报称作“打事件”。打来的事件内容涉及甚广,大到命案,到雷击、火灾,乃至柴米油盐价格。可以,天下官吏军民一切行止言论,理论上尽在其侦伺之中。

    倘若都是这样打来的事件,虽有弊误,终究是对下情的了解,即使官民受制于特务,也是皇权政体所致,怨不得别人。但事实却远非如此,那些厂的番役们往往并不是自己去打事件,而是花钱从地痞流氓那里去买事悠扬。地痞流氓为了钱财,何事而不可为?挟忿诬告,诱人为奸,无中生有,结果冤案屡出,官民深受其害。

    设立厂,其目的原为缉查谋反、大逆及所谓“奸党”,也即用来对付政治上的反对派。正因为如此,在明代不管是暴君也好,不论是仁德明主也罢,自从厂设置以后,再也没有谁想过将其废掉。只不过有些皇帝认为这事不大光而稍加遮掩和限制,倘若遇到暴虐庸蔽之君,特务的活动便会在放纵中更加无所惮忌,这时的厂于是便成为专权太监铲除异已的工具,显示n的屠场。

    嘉靖帝政治手腕到位,又比较不关心颜面,所以对宦官依赖度不高隆庆帝偏偏又有高拱这个情同父子的老师可用,连司礼监掌印之任命都征求高拱的意见,冯保及厂自然也就难有发挥的余地。这种时候,厂之人当然不敢冒失,更不敢猖狂妄为。其实这也是历史上隆庆驾崩时冯保想设法、不惜假传遗诏也要混进“顾命”的一个重要原因。

    但珰头们腹诽归腹诽,让他们跟冯保顶牛,那是万万不敢的。

    头一位话的珰头答道:“厂督,卑职等人以为,成国公今次召集诸勋贵夜宴,以上理由未见得有假,但肯定不是主因。”

    冯保闭上眼睛,爱理不理的“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那珰头便继续道:“卑职等人分析了两个最后可能的原因,第一是京营改制之事已争议到关键时刻,成国公需要与诸位重要勋贵达成一致看法第二则是与今日上午,太子伴读高务实邀请诸位勋贵家中嫡出子弟春游踏青有关,但具体有什么关联,目前还无从得知。”

    冯保突然睁开眼,一摆手道:“京营之事,内阁和兵部还在僵持,成国公历来是极能忍让之人,他不会冒头反对即将成为定论的大政,无论是赵阁老获胜,还是霍兵获胜,他都只会上疏一切听命行事。尤其是眼下赵阁老那一占优,他为了避嫌,更不会坚持要武臣独掌上次不就已经和英国公一道请辞了么?”

    众珰头纷纷表示“厂督高见”、“厂督明见万里”等等。

    冯保又道:“原,官武将相交过厚,便是最惹人生疑之事,高务实虽然未经科考便特旨为官,并且只是个不入流的无品官,但究竟是挂着翰林院的名头,总归也是臣一类,他与勋贵子弟一同出游,你等为何没有善加监视?”

    “这个”众珰头面有难色。

    冯保冷笑道:“咱家知道,无非是朱希孝这个锦衣都督让你们觉得不好干得太过,是吧?可是你们可别忘了,我厂原就要监视锦衣卫,即便厂中许多人包括你们之中许多人,都是从锦衣卫过来的,但也不能因此忘了自家差事!否则,若是出了什么纰漏,就不要怪咱家不讲情面了。”

    众珰头能什么?还不是唯唯诺诺,表示不敢忘记职守。

    冯保话锋一转,又道:“当然,咱家也不是个不通情理的,那高务实邀请的都是些辈,年岁不大,你们一时忽视,也还情有可原。但是!”他语气忽然严厉起来,缓慢但极具压迫感地道:“自今日起,对于这些人,绝不能再轻忽大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