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百事(第1/1页)戏幕客
年岁过,迎霜降,路上行人,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好似受不得这些个儿寒酷天气。
虽人人都着(zhu)着一身厚布大花袄,或那一身藏青棉袍,可依旧摆出一幅受不得寒的模样:缩着脖颈,朝那袖中藏着手去儿。
“您多久不曾来我们这儿,人家盼星星,盼月亮,总算可将您给盼来了,今儿来了,晚上便不依你走,什么都得让您在这儿呆上一天来!”
红楼门口立着三三两两穿着露骨薄衫的艳丽女子,瞧见路过男人望着自己,便就凑上前去儿,揽过那男人的手来,笑盈盈地拖进楼里。
若是男人不愿,她们也有另一套法子,她们会娇嗔地轻骂道,言那男人薄情薄意,昨晚儿才见着,今儿午饭才刚刚食过,便就装疯卖傻,遗忘了自家。
若那男人应了,那在柜台边儿候着的二便会伏低身子靠近来,问那男人是否留宿多久,平日儿有没有熟识的姑娘,若无,便由拉进来的女子招待。
进了红楼,那老妈子们不会去瞧那些生客,也不会去接待那一眼瞧着,便见得一幅穷酸模样的人来,她们可没那些兴致。
她们,只会接待那些有名儿有姓的熟客,毕竟那些客,才是她们的摇钱大树。
这些,都是各个红楼都默认俗成的规矩,其实是规矩儿,也算不得上什么规矩,只是这般好使,好赚钱罢了。
老妈子们,大都是些自便就入了这行道之人,经由几十年岁的摸爬滚打,才有了如今儿的地步来,所以那脾性乖张,喜怒无常,道也能使人理解得三分来。
至于后面陆陆续续入了这行当的女子,要不是被拐当而来,便是自家养不起那般多张嘴,索性卖到这红楼。
一来,可以让自家孩子且暂活得下去,二来,也可换到些银子,让那穷得叮当响的家中,揭的开锅来。
两年时光匆匆间,便就逝了,今儿是那清道光二十二年,农历壬寅年。
清军那是彻彻底底的败了阵来,与那英邦签订了丧权辱国的《南京条约》,将那广厦福宁上对外实行了开放,香港岛也被割了去。
可如此这般,那满人依旧未醒过来。
割了地界儿,赔了些银子,然后又继续该干嘛干嘛去。
这南京城中的人,也未觉察出与此前又有多大区别来,不过只是这地界上的洋面孔多了几张,那叽里呱啦,听不楚的鸟语使人头疼了几分。
不过好在那洋人出手阔绰,再加上一副大骨架、健硕的身材,那红楼中的女子瞧见了,竟也会难得的羞红着一张脸来,故作出女子姿态前去相迎。
洋人不会中国人的话,那女子们不晓得洋人的鸟语,一来二去,此后大都凭借着眼色行事,心中也颇有了几分默契。
“您来了,里面请。”
那婉清微拘着身子,尔后迎向一挺着大肚,手上盘着一串儿檀珠,肥指上塞着绿松、翡翠金戒,脚走王八步,约莫四十有几的商贾。
“嗯,走进去瞧瞧,多久未曾见着那玉卿妮子了,此前那红老婆子搪塞我言,那妮子身子骨不舒服,今儿过了两年有己,好不易回一趟南京来,自然该去照拂、照拂那妮子的生意来。”
“大爷,怕是”
“怕是什么?快些带我进去,若我兴致起了,指不定让你一道作陪!”
那商贾揽紧了婉清的腰来,还不忘捏了一把她腰间的软肉,饶是弄得她酥酥麻麻,发起痒来。
“大爷,莫要这般咯。”
婉清娇声笑道,那商贾未听得进去,反而搂得更紧了些。
“红姨在否,我好不容易回这秦淮河来,莫非还见不到人喽!”
“在在在!谁不在,谁不在,我这老婆子都得在这儿,不然这群妮子们指不定会闹腾成那般来。”
这边儿音儿还未断,另一面的声儿便立马窜了出来,到了这楼前来。
尖嘴老妇将那商贾旁的婉清挤到一旁,然后搭着那商贾的肩,朝前边走,边我话来。
“您来了这儿,也不早些道一声,弄得老婆子我手忙脚乱,您便就高兴了是不是。”
那老妇两年时间,也未变化多少来,只是面上皱纹又多了几道。
“什么,您也得在我们这儿多呆上几天来,若是呆上一天便就草草离了去,那以后您可就别来这翠腴楼了!”
那尖嘴老妇详装发怒,戳了戳那商贾胸前。
“好好,依红姨的,依红姨的,若是让那玉卿出来作陪,我便是赖在这儿,也不走了。”
商贾对着尖嘴老妇询问道那玉卿的归处。
老妇面上的笑容突然滞了下来,尔后徐徐道:“玉卿那苦命人儿喽!怕是等不到您的回顾了,她,她两年前便就莫名失了踪迹,到如今儿来,也没有找寻到那个勾走我们玉卿的野汉子。”
着着,那尖嘴老妇便拍打着自个儿的大腿,佝身泣着。
“莫要骗我了红姨,你不愿让那玉卿出来,就不让她出来便好,何必装出这副模样来诓骗我!”
显然这商贾已不是第一次瞧见老妇这般模样了,索性甩开袍子,转过身,便就准备离去。
“那妮子若是在,我老婆子的翠腴楼便让您从此以后玩个尽兴,且不收您一分钱财来。”
瞧见商贾不吃这一套,尖嘴老妇立马换了副姿态,摆出一副随便那肥胖商贾找寻的模样。
“她在与不在,如今儿都与我不关事了,我今日兴趣无了,便就先离了去,日后再来寻红姨聊聊琐话。”
确实,那肥胖商贾面上,已经无此前进门儿来的兴奋劲,现如今,只有满脸的不耐烦。
“我便就先走了。”
商贾转身欲准备离去。
那尖嘴老妇朝着将商贾引进来的婉清,递送了一个眼色,示意她前去阻住朝着门口走去的的商贾。
“大爷您莫要生气,让奴家陪您消消火。”
婉清朝商贾靠近过去,是好意,却不料那商贾怒然一推,让那婉清倒伏在了地儿,且那玉额磕中桌角,渗出猩红的血来。
“滚开!莫要再搅了我的兴!”
那商贾连一眼,都未瞧倒地的那婉清,直直朝前走去,但不料,撞上了一个西装革履的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