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七一章 单行(第1/1页)永不下车

    迄今为止所做的一切,是出于自由意志,还是被命运的巨手推着向前走,

    这确乎是一个问题。

    带着这种忧虑,接下来,然一连很多天都在吩咐,调出“滨海边疆区”数据库里,有关管理长、李铁兵的资料。

    废弃矿井中的那次会面,所存记录,更是重中之重。

    曾经,在和李铁兵见面商谈,并着手接管滨海边疆大区之后,然认为自己已洞悉了管理长的思路,也完明白了接下来要做的一切,但现在,意识到明奇点就在眼前,无数民众即将踏上不归路的现实,

    他却来怀疑,这一切,因自己之决策而导致的一切,究竟是不是正确。

    这种怀疑,在多少年的人生历程中,从未有过,现在回想起来也并不奇怪,只因别无选择,但凡不想掉到时间列车外,就只有一条生路。

    但现在,面对即将降临的永生,当一个人不再需要畏惧死亡,挣扎求生,

    命运的巨手,是不是就已不再会扼住咽喉,而让他、或者她,可以遵从心,做出最理性的抉择。

    那自己究竟想要什么呢。

    西历157年初,北大陆,战争逐渐显露出胜负的迹象。

    几个月里,在原联邦北边境线一带,“紅军”的猛烈攻势,让“伊甸军”损失惨重、被迫后退,扔下几百万武装力量的残骸,放弃原北太平洋大区的土地,在密西西比河流域建立防御纵深,准备与打持久战。

    的这一战略规划,“盘古”洞若观火,也不准备给对手喘息之机。

    按预定计划,在西历157年,“紅军”应该转入战略反攻,从陆、海两个向夹击北大陆的“伊甸军”,争取在年内占领北大陆境。

    只有这样,才能在158年进攻南大陆。

    前线的战况,对大区相当有利,一切都在按自己的想象发生,现在,阿达民终于有时间,静下心来,思考除规避死亡、追寻永生之外的目标。

    从157年年初开始,然都待在西伯利亚某地,生活十分规律,休养生息。

    思考,一种静悄悄的活动,消耗与氧的过程却很剧烈,栖居在五十四岁的身体内,意识,或许仍然敏捷,长考却是沉重的负担,让然格外清楚的意识到,自己的身体与思维,正在一点点的趋向背离。

    思考,目标很明确,作为即将成为“那个人”的自己,

    倘若遵从心,便该怎样看待人类明的过去,如何评估现在,继而,究竟想要一个怎样的未来。

    这种事,在过去的千万年里,其实并无须明中任一个体去求索。

    社会的变迁,明的进动,是无数生生灭灭个体之运动的总和,假以时日,无须任何人高瞻远瞩、高屋建瓴,明的巨轮也会自己向前。

    但现在,所有这一切,却都得指望“那个人”。

    明的这一点变化,发生的自然而然,起初,身为管理员之一的然甚至没有意识到,而完是在废弃矿井的会面之后,才渐渐明白,今日之人类、人类明的一切,自己都责无旁贷,这种责任,根就没办法摆脱掉。

    即便自己放弃管理员之位,终止掌控世界,明,也无法回到从前。

    “明走过的路,是一条单行道。”

    曾几何时,早在世界天翻地覆之前,在联邦社会中隐姓埋名、暗中策划,然就清楚的知道这一点。

    对一个群体,一个明,从蒙昧时代发轫向前,便不再有退路,要么螺旋上升、持续进步,要么横遭不测、无以善终,回到过去的路,是没有的,这一点,管理员们看得分明,普通民众却几乎毫无认知。

    这一点,无须细致调查,旧时代诸多幻想作品里的末世、复兴,便很能明问题。

    在这些作品中,人类明,不论遭遇面核战、还是超级瘟疫,甚至是如1中那样地质灾难,都会在一段时间的“末日”、“废土”状态后,逐渐复兴。

    不仅如此,这种复兴的过程,还被想象得非常之迅速,

    理由也很简单,已经走过的明之路,再走一遍,不应该是更熟悉、走得更快吗。

    设想是如此的乐观,但,他们却没有想过,天灾**摧毁的是人类明之架构,却不会将有史以来积累的科技尽数抹除。

    在浩劫之后的世界,科技,极有可能并非助益,反而是一剂毒药。

    原因很简单,还是那句颠扑不破的海因里希主义名言:

    “生产关系一定要适应生产力。”

    如果不适应,就譬如,天灾**之后的世界,从无到有、逐渐发展完善的社会体系荡然无存,作为生产力之基石的科技,便会大大“超前”与时代,这样的世界,注定无法重走旧路、回归繁荣,反而可能坠入螺旋下降的深渊。

    一个很直白的例子,在浩劫后的世界,利用人类已有的研究成果,各种生物、化与物理层面的毒物,仍可以获得、乃至制备。

    而监督、管控与惩戒这些物质的社会体系,却已不复存在。

    这种完失衡的状况,事实上,反映了生产力与生产关系的尖锐对立,一面,浩劫后的人类,仍然掌握破坏力巨大的现代科技,另一面,伴随这些先进科技逐渐发展、完善起来的社会体系,却不复存在。

    当科技术的运用,没有任何制约,接下来的世界会发生一些什么,其实并不难想象。

    正是这样的一种失衡前景,让浩劫后的明,几乎没有“从头再来”的一线希望,除非浩劫的规模之大,将社会体系与科技术统统摧毁。

    想到这一点,然便因此而意识到,自己将要做的选择,

    是多么的至关重大。

    选择,在交代给“盘古”时,已经做出,阿达民纠结的,则是这选择究竟是对还是错。

    从西历157年初,到三、四月间,地下世界里的阿达民始终在思考,权衡,为这样一个根性的问题而绞尽脑汁。

    千言万语,归结到一件事,其实这根也不难表述,

    便是“可以相信同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