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一场胜 一声唤(第1/2页)帝御仙魔

    浑身是血的老道人,将楚铮的手一把打开,扭着腰悲苦凄惨的叫嚷着、呻吟着,浑身疼痛难忍,怕是这百十斤的皮肉骨头,现在已经没有一寸好肉了,稍微动一下恐怕就要像花瓶一样碎裂。

    楚铮眼眶又开始泛红,泪水也要不争气的掉下来。

    他现在追悔莫及,觉得自己真是不当人子,之前竟然腹诽老道人胆靠不住!其实自己这个师父才是最勇敢的人,在众人攻打城主府的时候,若不是他牵制了羯木错,还不知道要死多少人,战斗能不能成功。

    这么一想,楚铮下定决心,日后一定要好好孝敬师父,虽然他老是爱喝酒,虽然他老是拿各种似是而非的道理蛊惑自己,让自己乖乖卖汤饼给他买黄汤。

    但关键时刻见英雄色,师父值得自己这么做,现在他伤势这么重,都快要死了,还只是想吃一碗汤饼,没有奢求大鱼大肉,真是天底下最好的师父了!

    楚铮几乎都要忍不住给师父跪下来。

    但就在这个时候,长天传来震耳欲聋的轰隆之音,安王的声音雷鸣一般响起,于是楚铮就呆滞的看到,自己那个刚刚还要死掉的师父,猿猴一般从地上猛地蹦起来,高举手中提着的羯木错人头,气势如虎的朝天大吼:“白鹿洞弟子,刘柏符,愿助安王!”

    与此同时,楚铮听到了张逊临死的大喊,看到抱着张逊的张长安仰头哭喊:“金城县张家,张长安,愿助安王殿下!”

    楚铮瞬间热血直冲脑门,顾不得去埋怨师父,半跪在地就仰天大吼:“白鹿洞弟子,楚铮,愿助安王殿下!”

    城主府大院中,横七竖八的尸体残缺不,有的肠子挂在屋檐下,有的断腿搁在窗台,有的脑袋滚落在墙角,渐渐凝固的褐色血潭铺成了地毯。

    扑面趴在一名吐蕃人尸体上的铁板,忽然艰难的举起颤抖的手指,声若蚊蝇:“青衣衙门,冯二,愿助安王殿下!”

    一名靠坐在垂花门前,垂着脑袋,嘴角血线不时还滴下一滴血的青衣刀客,大梦惊醒般猛然抬起头。

    倒错房前,正把肠子塞回独肚子,低头给自己缝血淋淋肚皮的郑婆婆,陡然一惊,轰然抬头站起,浑然不惧肠子又掉出来一截。

    影壁后的黑乎乎的花坛里,忽然伸出一只断了三根手指的血手。

    城主府各个庭院,各条道,假山后,湖泊旁,园林中,有或多或少的汉子,站起身,仰望黑云下的青光长剑,神色敬畏。

    “青衣衙门愿助安王殿下!”

    “青衣衙门,郑芙,愿助安王殿下!”

    “金城县,马六,愿助安王殿下!”

    “金城县,韩金,愿助安王殿下!”

    “沈有财,愿助安王殿下!”

    “秦三,愿助安王殿下!”

    “愿助安王殿下!”

    城主府内外,无数抬头望天的人口中,响起此起彼伏的呼喊声,陡然一下汇聚成响亮无比的人潮,各种各样的名字夹杂其中。

    几乎是同时,金城县各个坊区,大街巷,数不清的民房中,不停有人奔出来,不时有人从冰冷血腥的地面爬起来,仰头看向长天,神色或惊惧或敬畏或崇敬,却发自内心的,喊出了那声愿助安王。

    福宁坊外的大街上,二三十名相互搀扶,正往城主府走的蹒跚老人,相继停下脚步,他们举起手中的带血长刀,发出苍老但不屈的吼声。

    “张钟黎,愿助安王!”

    “张来,愿助安王!”

    “周大为,愿助安王!”

    “钱承坤,愿助安王!”

    “愿助安王!”

    整个金城县,在一波盖过一波的呼喊声中,彻底成了燃烧的海洋、沸腾的火山!一阵阵汇聚的人声中,愿助安王四个字层层叠加,铺天盖地,震耳欲聋!

    燃烧的不仅是金城县。

    河州城,漂浮在半空,吹响玉箫的宋娇,目光从大火腾腾的州城脱离,看向边的长天,彼处百里开外,有一线青光直透云霄,“青衣衙门,宋娇,愿助安王!”

    她脚下的城池中,无数青衣刀客,汉人百姓,齐齐大喊:“愿助安王!”

    石门山,行走在废墟中的李雯,陡然停下搜索月神教活口的步伐,提在身后的大砍刀直指北天,双目熠熠的高喊:“大唐,李雯,愿助安王殿下!”

    在她身后,刚刚被毁掉的神庙内外,乃至山道上,密集的汉人男女们,感受到心中沸腾的血液,同时抬起头来,“愿助安王!”

    刘黑从潭水村中飞奔而出,带着一队青衣衙门,离开这座已经没有吐蕃修士的村子,奔向下一处目标,陡然间,他停住脚步,举起手中直刀,向北大喊:“大唐,刘黑,愿助安王殿下!”

    先是他身后的青衣衙门,更更后面的潭水村,接连爆发出爆竹般的呼喊:“愿助安王!”

    宕州良恭县,赵破虏立马城中大街,面前是潮水般杀向顽抗吐蕃战士的甲士,身后是提着锄头镰刀,跟在大军后面吼叫着前奔的汉家儿郎。

    头顶响起那道八个字的炸雷,所有未在拼杀的甲士、儿郎,相继抬起头来。赵破虏虎目一睁,一把抽出腰间横刀,对天大吼:“神策军,赵破虏,愿助安王!”

    伴随着众军士以拳击胸,齐声大吼,一道道白、青、赤各色气流,从他们头顶升起,利箭一半飞射向天际处那一道看不见的青芒。

    岷州城,胡丫奔出房门,举着拳头在院中大跳大叫:“胡丫,愿助安王!”

    河西十二州,数十县,数不清的山头、村舍、大地,千千万万声愿助安王,真正让这一山河地动山摇,天地失色。

    这个夜晚,河西注定要熊熊燃烧。

    燃烧的海洋中,千千万万道百姓气运,如逆势升空的流星,从各个不同的位,过青山,过绿水,过林野,过阡陌,过一座座山村,一座座城池,争先恐后汇向兰州上空那道青色光柱。

    百舸争流,千帆竞发,万川入海,再大气磅礴的辞藻,再渊渟岳峙的描述,都不足以形容今夜河西的震撼场面。

    历史,会记下这一幕,未来,无数人会怀揣满腔热血,隔着遥远的时空想象这一幕。

    李晔手中剑已不是天子剑,而是擎天之剑。青色光柱虽然只有一束,直径虽然不过百丈,但冲破苍穹上翻滚厚实的黑云后,周围数千丈范围内,却再无一丝流云,形成一大片中空地带。

    璀璨星河,因为这大片中空地带,得以重现在世人眼中。

    星河如眼,剑气如瞳。

    任何一缕想要靠近过来的黑云,都会在刹那间灰飞烟灭。

    因为这只霸道的眼睛,黑云和黑云中的两道巨大黑洞,已经无法保持原的圆形,被挤压的扭曲狭长。如果黑云帘幕是一张脸,那一定是一张分外丑陋变形的脸。

    李晔看向浑身都在发抖的神子,淡淡道:“月神之力如何?压制我等三成修为如何?道门仙人撤出这片天地,不再用仙力庇佑大地又如何?什么是真正强大的力量?不是神力,不是仙力,而是苍生之力!江河山川,有千万百姓,我们何须仙人庇护!我们,才是天下的主人,我们的战事,我们自己来战斗,我们的敌人,我们自己来灭杀!”

    话音未落,手中剑向神子遥向劈斩而下!

    神子早就没了先前有恃无恐的霸气,也没了神力能够战胜苍生之力的信心。眼见剑气斩来,神子惊骇欲绝,手中新月印记再是明亮,也无法给他半分安感。

    自打听到河西沸腾的人声,自打看到无数力量汇向李晔手中天子剑,自打眼见黑云黑洞都在青色剑气前退却,神子就打心底知道,他胜不了李晔。

    在这一剑斩下之前,战斗其实已经结束了。

    在李晔凝聚人力成功的时候,胜负就已经见了分晓。

    神子不解、不甘、愤怒!神灵统治生灵,是他认为的天地至理,怎么现在神力会在人力面前退却?神灵才是天地之主,主宰一切,蝇营狗苟的苍生,怎么可能战胜神灵的力量?!

    绝境中,神子爆发出一阵撕心裂肺的大吼,他的斗志在刹那坚定,他的信心在瞬间回升,他将手中汇聚了月神之力的两轮新月,猛然轰向李晔!

    夜空下,遮天蔽日的剑光,照亮了山河大地,照亮了村舍城池,照亮了所有抬头百姓的面孔。却又在无法捕捉的霎时间,一闪而逝。

    李晔斩下的这一剑,去势远比所有人预料的快。

    快到剑光消逝,夜空恢复来面目,很多人还没有反应过来。

    若不是苍穹再无黑云,再无黑洞,很多人几乎都要怀疑,这一剑是否出现过。

    再看李晔,天子剑已经归鞘,恢复了负手而立的身姿,长发悠然飘落在脑后。

    神子,依然站在原先的位置,除了手中再无新月印记的光亮,看起来跟战斗开始前并无二致。

    但所有真人境修士,都明显感觉到了不同。

    他们再也感应不到神子身上的修为波动。

    真人们,自然是喜上眉梢。神仆们,则是大惊失色,如丧考妣。大上师更是脸色一暗,气息刹那紊乱到极点,被岐王逮住机会,一枪捅在了胸口。

    神子怔怔看着李晔,目光没有焦距。

    他忽然发出一声轻叹,嘴唇轻颤的喃喃道:“仙域主宰凡间,神灵拥有一切,月神是天上最高贵的神灵,月神教是天下最强大的修士,吐蕃战士是世间最勇猛的战士为何,我们还是会失败?”

    李晔瞥了他一眼,轻描淡写又郑重其事道:“这片大地,不需要月神教,更不需要月神。”

    “他们需要谁?”神子问。

    李晔道:“一位能让苍生站得笔直、安居乐业的真正帝王。”

    神子点点头:“或许,你是对的。”

    砰。

    很轻微的一声响。

    神子的身体随着这声响云爆而开,化作无数微不可辨的尘埃,在夜风中灰飞烟灭。

    神子死了,与此同时,所有大唐修士,都感觉到浑身一轻,凭空多了许多力量。

    不是错觉,而是被压制的三成修为,又回到了身上。

    河西十二州,自此,再无月神教,再无月神!

    至于那些神仆,眼见身子化为飞灰,大上师也被岐王一枪捅死,无不仓惶逃窜,想要作鸟兽散。

    这当然是徒劳的。

    李晔喝令:“凡前月神教修士,一个不留!凡前月神教信徒,一个不留!进入河西的真观道人,休整半旬,而后进入高原布道!”

    正欲追击敌人的卫庄,闻令止住身形,抱拳高声应诺。

    大部分真人境追了出去,还有的人没有追杀神仆,回到李晔身后担任护卫。虽然李晔不需要护卫,但他们很固执,突出代表自然是大少司命。

    岐王对大少司命很是不屑的撇撇嘴,赤霞长枪倒持在身后,对金城县振臂握拳,大喝一声:“安王威武!”

    霎时间,安静了片刻的金城县,再度爆发出山洪般的吼声:“安王威武!”

    声浪一浪高过一浪。

    数十万人,最后齐声大吼。

    这声音,远传百里,欲令山峦倾倒,欲让江河倒流。

    李晔额头冒出一根黑线,无奈的看向朝他抛了个媚眼,一脸得意洋洋的岐王,实在是不知道该什么好。

    这娘们儿什么都好,就是有时候霸气得太过厉害,换了旁人哪里招架得住,还好李晔自身腰板儿硬。

    打铁还需自身硬,自身硬了,想打什么铁,想把铁打成什么样都行,这个道理放诸天下都是行得通的。

    兰州城北数十里外,月光照耀不到的山峦阴影前,有一群人面朝金城县静静飘立。

    彼处汹涌的天地人潮,恢复平静后良久,这里都没有人发出任何声音。

    “吧,看了这可以称作惊世骇俗的一剑,你们都有什么看法,有什么想法?”一个苍老沉稳的声音,在人群最前面发出来。

    一时竟然没有人接话。

    半响,一个清丽中正的女声响起,“今日之后,世间再无月神教了,连高原上都不会有。仙域之上,月神和她的随从们,我们可以吞掉。”

    “师太的意思是,我们要在高原上,跟真观争夺,月神教灭亡后留下的势力空白?”一个刚毅锐利的男声,明显很意外的反问。

    先前开口的女声没有再响起。

    苍老沉稳的声音叹了口气。他如何能不知道,那位师太并没有跟真观对抗的心思,或者勇气。既然不争夺月神教覆灭后,高原上的势力空白,那么在仙域上吞掉月神,就完没有收益。

    如果做了,那就是给道门仙庭做嫁衣。

    这是释门怎么都不会去做的事。

    高原之上,释门跟月神教分庭抗礼多年,两教的斗争,甚至引发了吐蕃内乱,导致张义潮趁势而起。现如今,张义潮不在了,归义军也大为衰落,原以为可以着手再度跟月神教进行斗争,却没想到,眼下月神教就这么被从世间抹去。

    敌人消亡,这是一件值得大肆庆祝的事。

    但是看了刚刚那一剑,没有人有这个心情。

    一个敌人死了,另一个敌人却在逼近,偏偏后者还远比前者强大。

    今日他们到此,作壁上观,打得自然是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的主意,却没想到,胜负分得那般迅捷、轻松。

    又等了许久,没有再听到其他人出声,为首的老僧人叹息道:“河西十二州,已经被李晔占据,我们麾下那七州,实在是不够看的。无论我们心里是否愿意承认、接受,能够斩出才那一剑的李晔,的确不是我们能够战胜的。”

    “主持,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我们还要向李晔投降不成?他可是我们释门在凡间的头号大敌!昔日凤歧山一战,他让我们苦心孤诣,准备多年的出大计毁于一旦!而后河之役,他又将我们释门在大唐最大的根基毁去,我们跟他是血海深仇,不死不休”

    清丽中正的女声变得尖锐。

    她很愤怒,很委屈。

    但她的话没有完。

    因为老主持已经抬起手,示意她闭嘴。

    老主持缓缓道:“你们还不了解李晔吗?对释门,他向来没什么好感,碰到我们,他是真的会不死不休。但是温末部这份基业,我们不能再失去了。西域被回鹘明教攻占,咱们土,更是面临西边来的穆斯林入侵,会战一败再败,哪有力量支援我们”

    到这,老主持深吸一口气,不再多理由、原因,直接道:“我会亲自去拜会李晔,如果他愿意给我们一条生路,我们献出凉、甘、肃等七州,又何尝不可?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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