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三十七章 信任(第1/1页)大魏王侯
秀娘若有所思的道:“不管怎样,你提减赋税的事,大伙儿都赞同。”
“哦?”徐子先笑道:“近来很多人在我耳边,减赋之事不光是朝廷不赞同,福建路地也有很多官员士绅不是很支持哩。”
“此胡言也。”秀娘拽了句,倒是不愧有个秀才爹,听谢秀才近年来已经不复再赌,老老实实的在家教馆度日,另外徐子先给秀娘每年一千贯的零用钱,估计这娘也给娘家贴补了不少,谢秀才夫妻过的挺好,也就不再沉迷于喝酒耍钱。
“凡黔首百姓,无不翘首以盼。”秀娘很肯定的道:“众人苦赋税沉重很久了,我爹听到了直是大王的仁政,若真的能办成了,此后福建路没有人能挑战秦王幕府的权威。”
徐子先点了点头,道:“那些折支钱,河渡钱,屠宰钱,迟早也要尽废,盐,糖,茶,酒,醋,这些货物的专售制度,也迟早会取消。”
地上的杂税是租庸调之后的两税是中枢拿走,各种货物专卖也是中枢拿走,地上一点儿余钱也没有,什么河渡钱屠宰钱之类的乱七八糟的杂税,一面是地官巧立名目收取上来给地上用,另一面就是官吏们上下其手,中饱私囊。
吏治一则是要清,二来就是要从根上杜绝上下经手贪污的可能,徐子先是一个制度迷,同时也是一个人性的悲观主义者,于其考验人性,不如从根源上下手,最为省事。
秀娘眼眸闪闪发光,显然是对眼前的夫君满意到了极点。
徐子先未得志的时候,也常和当时还是丫鬟的秀娘谈及一些军政事务,当时的徐子先对大魏税赋种类之多,之繁,之苛,百姓压力之沉重极为不满,但很多事情是站在一种角度是一个看法,变换了角度就是另外的看法。徐子先现在是标准的福建路的最高统治者,转换对赋税的看法也是情理之中的事,谁料徐子先并未有什么改变,掌握福建路的第一件事,仍然是减轻赋税。
陈珺倒是知道,近来有一些官员到昌侯府诉苦,其意当然不纯,只是希望借助朝廷压力,加上福建路官员的请求,能使秦王放弃减赋减税的做法大家已经这样行事几十年,也未见百姓大规模的造反,当然他们有意忽略了建州变乱,因为众官都感觉王那样的捞法太蠢,只要行事平和一些,不那么激烈,百姓岂能反耶?
对这些请求,陈笃敬向来是当面峻拒,不给任何人幻想的空间。
身为外戚,昌陈家已经自觉将一些地盘交出来,徐子先的回报是给杨复,李明宇等人上位的空间,陈家的一些族人可以加入未来的地议会,这样形成了双赢的格局。
陈笃敬怎么可能会在大事针上与秦王打擂台,陈家也向来看不上那些在赋税上伸手捞钱的官员,对这些官员,就算昌侯向来温儒雅乐于助人,仍然是来一个撵一个,绝不会在此事上多言多语。
陈珺此时亦道:“家父来信也,众人
对减赋税之事,无不赞同。”
“甚好,甚好。”徐子先大感欣慰,道:“岳父大人是我的得力臂助也。”
陈珺抿嘴一笑,却是突然问道:“夫君北要有大变?”
“差不多了”徐子先喟然一叹,道:“拖延了半年多时间,此时应该已是会战之时了。”
陈珺和秀娘,妹彼此对视一眼,陈珺无奈的道:“我大魏禁军三十万,甲胄坚实兵器锐利,禁军的训练,军法,体格,铠甲兵器无不中选,且又有大量的神臂弓和蹶张弩在军人,殿下一直以为禁军必败,这是何道理?”
“王朝末世的时候,很多人认为一件事做好了便可逆转气运,而没有做好,只是差之毫厘。”徐子先没有正面回答,只是感慨着道:“一件件的事累积起来会坏了一件大事,你觉得这事就差了那么一点,扼腕痛惜,却看不到此前已经坏了一件又一件的事了。气运之,缥缈无踪,但反映的却是人心。就以眼下的战事来,国家的财赋,天子的气量,宰相的格局,这些年来的战事,无不明咱们现在进行的战事,无非就是殊死一搏为什么胡人不来找咱们大魏殊死一搏?因为主动在他们,所谓战略主动,战术主动,现在咱们在榆关外的大军,占着哪样?总想邀天之幸,浪掷一搏,却未曾想想,天子又不是真的老天所生,气运是凭着实干出来的,而非浪掷赌搏可得!”
徐子先语气深沉,态度也是隐隐有些悲愤,可见其内心并不似表面上的那么沉稳平静。
大好男儿,都是魏人中的华,禁军皆是募兵,平均年龄在三十左右,不少人拥有强悍的战斗意志和丰富的战场经验。
这三十万人如果不被逼上战场被迫与敌交战,而是主帅根据实际情形做出决断,仍有可能获胜或是与敌人打个平手,但王朝末世就是末世,总是有很多自毁长城,自趋灭亡的事情发生,比如隋炀帝将三十万府军锐丢在辽水一侧,宋人在最关键时刻仍在内斗,未能救下襄阳,明末的松锦之战凡此种种,看起来象是偶然,其实就是徐子先论断的必然。他两世为人,灵魂融合,早就对此战的结果不抱任何希望,奇迹其实是在做足了准备之后才有可能发生,比如淝水之战,符坚看似强大,但隐忧重重,而晋看似弱,当时却是上下同心,有创造奇迹的基础。
至于眼前的战事,徐子先缓缓摇头,看似强大,其实内里无比虚弱,魏军并不孱弱,从装备,训练,到将领的能力,还有实际的战绩都不算差,但魏军此后注定要蒙受耻辱了,不管军队打的怎么样,输了便是输了,亡国的第一责任人是天子,其次便是军队。此后的历史上,人们不会看到制度的缺失,朝官们的无能,还有天子的急燥,只会看到军队一次又一次的失败。
就如南宋那般,南宋军制相对纯熟,有略微的藩镇化的迹象,南宋末时,就是由于地军阀以关中归附蒙元,以至四川门户洞开,四
川被打残的时候,蒙元又从南进攻,利用南宋在南的空虚,从南诏入境,一直打到荆湖南路,对南的破坏也是相当严重。
四川,南诏,还有蒙元对荆襄的围攻,多面围攻南宋军都是顶住了,一直到财政破产乃止。
南宋是当时世界上最富裕的一个国家,南宋所创造的财富占当时世界的百分之六十以上宋人成为当时蒙古人、西域人财富的象征。
由于钱在社会经济生活中的巨大作用,宋人创造了来多的财富反过来,当宋人的财富被消耗和破坏殆尽后,宋人就什么也做不了,只能束手待擒,自动灭亡了。
妹看着徐子先,嫣然一笑,道:“大兄,我信任你,咱们所有人都信任你。如果大魏是一艘大船,将要倾覆之时,就只有你一个人能重新掌舵,使这艘大船重新扬帆起航。这话并不是我的,是燕客的,不仅是燕客有这样的看法,昌侯,林安抚使,郑提刑使,杨大府,还有子张大兄,还有无数的官员士绅们。他们有人反对你,有人看着不服气,其实大伙儿都是一样的看法,大魏这艘船要沉了,只能换人来掌舵。如果宗室里没有大兄你,可能就是要王朝更迭,幸亏有你,大伙儿还是愿为魏臣此后不管怎样,我们能依靠的,信任的,也只有你了。”
徐子先知道妹和魏翼几乎每天都有信件往来,这些话估计都是魏翼的原话了,他心头先是一阵茫然,虽然一直是往着这条路上走,也知道走下去的结果,但当这一刻真的快到来时,如山般的压力自然也随之而来。
大魏真的又走到了他记忆中的那一刻,虽然中枢无能,天子无能,但失去北禁军和中枢之后,一切均要落在徐子先的肩膀之上了。
在此之前,他也是有些迷茫,自己真的能担负起这一切?
此时此刻,反而是几个女子,比起他更为笃定,坚强。
徐子先亦是若有所悟,不论如何,自己已经走到了这一步,惟今之计,也就只有继续走下去,手擎大旗,飞驰高、岗,步步登高。
从远传来沉闷的炮声,声音并不很大,可能是距离稍远的缘故。
帅旗之下的李国瑞面无表情,只是在听到炮声之后,微微侧脸往声响的来源地瞟了一眼,接着又是目视前。
到处是旌旗飘扬,二十四万多的禁军主力已经陆续从榆关和宁远等地开拔,李国瑞将大军分为前队,中军,驻队三部,前队是李友德所领,剩余的两万多骑兵也在前队之中,六万多人的前队多半是河北和河禁军,有着魏军部的骑兵在其中,前队一部份已经在锦州城内外驻扎,一部份突前到渝水西侧,正好面对着侧源源不断前来的胡骑兵。
如果不是细雨绵绵,接连不断的阴天和残雪未尽,此时圆最少三十里的核心战场上应该是满天烟尘飞舞,人和马经行跑动时产生的烟尘,甚至能够遮天蔽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