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章从长计议(第1/1页)变臣

    人相轻,徐、张两人左右分坐。张公良见徐忠放下茶杯,清咳一声,习惯性地伸手捊着胡须,知道他要开口话,急忙抢先道:“少国公,张某有上、中、下三策以供选择。”



    “喔”,程希果然被张公良的话所吸引,转过身子笑道:“愿听其详。”



    徐忠和张公良均是举人出身,徐是并州人,张是宿州人。两人进京赶考不第,托身在温国公府中做清客,一边在府中读书,一边替程希出些主意。程希出手大,两人这几年囊中颇丰。程希答应两人,下科依旧不第的话替两人出面活动,有温国公的面子,最不济也能做个县丞、县尉之类的八品官。



    “下策用力。府中多有高人,找机会将那姓江的打个半死不活,应该不是难事。”张公良成功地吸引了程希的注意力后,变得从容不迫,用大拇指浸入茶水中,然后在唇上两撇胡须上抹过。



    “中策用势。江安义这人我听过,官场‘二愣子,得罪的人太多了。以国公府的权势要对付从六品的礼部员外郎还不是轻而易举,只要国公爷出面暗示,相信朝中有不少人愿意搜集江安义的错处,御史台的御史们整天就像恶狼般,江安义这块肥肉丢出去,还不得抢得头破血流。”



    见程希听得认真,张公良发得意,摇头晃脑,枣核脑袋摇落点点白雪,架着的二郎腿抖得厉害,发显得猥琐。徐忠白面黑须,眉目清秀,仪表不俗,一向看不起畏畏缩缩寒门出身的张公良,见张公良得意忘形,禁不住嘴角轻笑,却没有做声。



    张公良查觉出徐忠的哂笑,坐正身子,放下翘起的腿,并指在空中一点,气势十足地道:“上策用智。设下圈套,只要江安义上钩,到时还不任由公子你拿捏。”



    “计将安出?”



    张公良略有些尴尬地笑道:“仓促之间倒没有细想,无非从财色酒气上下手,这事以前不是屡试不爽吗?”



    程希笑了,确实他府中有好几个姬妾就是这样得来的,“张先生的不错,这三策我都想用,一定要让那姓江的身败名裂,至于他的家室,公子大人大量,会帮着他照料的。”



    堂中响起一阵淫 荡的笑声。



    “徐先生,不知你有何良策?”程希转过脸问徐忠。



    徐忠淡然开口道:“张兄这三策对付一般人还行,但要对付江安义恐怕有些难。”



    张公良面现怒色,同为谋士两人在程希面前经常明争暗斗,但这种直指其非的做法有点过份了。程希深譄用人之道,对这种竞争推波助澜,上位者牢牢掌握决策权就行了。



    不过,程希觉得张公良的三个办法都不错,怎么徐忠都会不赞同,竞争没有什么,但因为争斗损害主家的利益那就不足取了。程希收敛起笑容,问道:“请徐先生赐教。”



    “江安义,三元及第状元郎,江南词仙,从官场‘二愣子到崇馆直士,深得天子宠信,这个人年纪轻轻就取得如此成就,着实令人羡慕。不瞒公子,徐某对其做过一番深入的研究,想从他身上取一些经验,无论是科举还是以后从仕皆有助益。有些话可能公子不愿听到,徐某不知当不当讲。”徐忠手拈墨须,注视着程希道。



    程希打开折扇,轻轻地扇了几下,笑道:“无妨,徐先生但请直,要知老父曾言‘知此知彼,能百战百胜,我们要对付江安义,自然对他了解多好。”



    “此子家贫,以竹诗结交同乡余大人,得以借势。考秀才以诗得冯刺史赏识,入泽昌书院后,因出身寒门受到邓山长重视,荐其在范夫子门下。得中举人后,交好申国公,其科举的《日五色赋》确实采斐然,徐某自叹不如。”



    谈起江安义的诗赋,徐忠佩服得五体投地,一旁的张公良出奇地与徐忠看法相同,叹道:“此人诗赋,犹如天赐,不可比也。”



    听手下两个得力的谋士都对江安义钦佩有加,程希表面不动声色,手中的折扇却扇得如同车轮,心中恨意扇旺。



    “江安义初入官场便助其师清仗田亩,初生牛犊一通乱拱,得罪官场世家,被安在礼部员外郎,可知还不为天子、朝庭所喜。”



    程希贵为少国公,对朝庭的事当然知晓。六部之中,礼部最为清贵,除了三年一次的科举有些事干,平日最为清闲。清闲也意味着清水,除非你达到侍郎级别,一般的礼部官员只能靠着可怜的几个俸禄过活,像田守楼这样低阶、不入流的吏只能经常进出当铺间。



    “令徐某不解的是,原江安义已经陷入绝境,没有十余年根不可能翻身,不知为何突然间刘公公请他赴宴,天子选他入崇馆直士,自此宠信有加。”徐忠皱着眉头百思不得其解,张公良“奇哉怪也”地感叹。



    徐忠的话唤起程希的记忆,他曾听狐朋狗友王知至提过几句,其父遭贬斥之时天子曾江安义一心为国,少有私利,取其心嘉其意。王家的势力比自家还强,因为刁难江安义而被贬,看来自己不能大意了,要不然落个王克复一样的下场,徒让人笑话。



    “徐先生的不错,这江安义确实不容觑,对付他需要从长计议。”程希收拢折扇,郑重地道。



    想不通便不想,徐忠放开念头,笑道:“虽然这个江安义颇多高明之处,但要暗中对付他还是不难,刚才公子的不错,此事要从长计议……”



    声音逐渐转低,三人嘀嘀咕咕地低声议论,时不时暴发出阵阵笑声。程有贵听着屋内的笑声无由地一阵心烦,不知哪家人又要倒霉了。耳不听为净,让檐下的仆从站远些,程有贵扬长离去。



    氛氲香很快在京中成为名品,附近几个州的有钱人专程跑来购买这种神奇的香水。一些西域的客商在使用过香水后,发现香水对掩盖体味有极大的作用,豪爽地一购就是二百瓶。先期的一万二千瓶香水所剩不多,郭海清押运的第二批二万二千瓶兼程在路上。



    七月中旬,余庆乐领到了薪金,生平第一次拿着自己劳动所得的二百两银子,余庆乐百感交集。余家家教极严,成亲前余庆乐每月仅有五两的月例银,成家后变成二十两,但钱被张玉珠管着,余庆乐身上就几钱银子,除了蹭吃蹭喝别无他法。



    二百两银子,余庆乐有种家奴变主人的感觉,盘算着该怎么花,五十两交給家中妻子,五十两吃喝玩耍,剩下一百两应该能去满春院见几次怜儿,成亲后除了那次夺花魁自己还从未见过怜儿,也不知道怜儿姑娘怎么样了。



    郭怀理见余庆乐发怔,笑道:“庆乐,今天你得做,咱们上香积厨吃饭去,那里的烤鸭我能一连吃两只。”



    香积厨,京中有名的吃烤鸭处,一桌上等酒宴最少也得五两银。钱是英雄胆,余庆乐格外豪气,爽快地答应道:“郭哥,叫上河。索性邀上安义和范兄,咱们不醉不归。”



    接下来的日子余庆乐过得无比潇洒,原已经远离的朋友们如同闻到鱼腥的猫一般围拢在周围,各种奉承的话语听得让人飘飘然,当然奉承话是要付出代价的,不光打算用来请客的五十两花得光,连去满春院的银两也被挪用了大半。



    怜儿姑娘已经不在满春院了,据被一名豪商重金娶走,青春梦易碎,满怀惆怅的余庆乐连醉了数场,也就放开了,把这部分的花费都用到吃上了。



    以前几两银子的日子打细算,狐朋狗友间互相帮衬,你请上顿我来下顿。余庆乐身上带着百余两银子,在奉承声中一次次豪爽地买单,七月没过完,身上的银子剩下了个位数。



    饭点将近,朋友们陆续集拢过来,一声一个“余公子”,一口一个“余少爷”,花花轿子众人抬,将余庆乐抬高。其中一个姓洪的,父亲是从六品的光禄寺丞,家渊源,善于查颜观色。见今日余公子面带难色,就知该是囊中羞涩。



    洪道坤转了转眼珠,笑道:“时间还早,不如大伙一起去碰碰运气,谁手气好谁便请客,虽然余公子好客,但我们也不好总让余公子请客。”



    众人哄然道好,簇拥着余庆乐来到市左边的常乐坊,京中有几个有名的大赌场座落在此。大郑严禁私人开设赌场,但又舍不得来自赌场的巨额税赋,因而根据州府的大规定,上州可设赌场四十所,中州三十所,下州二十所,赌场官派监督,抽红三至五成。



    站在云山坊硕大的金字招牌前,余庆乐有些踌躇,余家家规中写得分明:进赌场赌博,责十板,屡教不改,逐出家门。要是被父亲知道自己进赌场赌博,一顿竹板铁定难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