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夜半急病(第1/1页)官场先锋

    无须细问,晟略一琢磨就明白朱正阳空降的目的:他在乡镇人事科四年了,因为没背景没后台至今还是办事员,机关编制一个萝卜一个坑,人事科科长才四十出头,副科长三十六岁,靠熬资历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唯有主动申请支农支贫,空降到偏远落后乡镇解决待遇问题。党政办主任虽然只是股级,但由于其地位的重要性,一般来如果就地提拔都会优先考虑,乐观的话四至五年没准能弄个副镇长。联想到很多干部宁可降级或调到清闲的部门坐冷板凳,只能朱正阳走了一步破釜沉舟的硬棋。侧面证明一个血淋淋的事实:在县城没有关系,干得再好也没用。

    大概兴趣相投且有共同努力向的缘故,晟倒与朱正阳很谈得来,早晚同进同出,白天有空朱正阳也陪他走访企业,深入养殖户、个体经营户家中串门,了解第一手翔实的资料。晚上则在一起兴致勃勃探讨如何引进外来投资,挖掘海洋和渔业资源振兴三滩镇经济。

    一天傍晚两人骑着自行车从振峰紫菜厂回来,刚准备进食堂,远处急驰而来一辆红色田,正好停在两人面前,降下车窗,竟然是赵尧尧。

    “你怎么来了?”晟很吃惊。

    赵尧尧瞟了朱正阳一眼,示意晟走开几步,递来一个包裹:“喏,容寄的海鲜,我怕耽搁久了会变质。”

    晟失笑道:“她在搞笑么?我就在海边工作,什么海鲜吃不到?还隔那么远迢迢寄过来。”

    “千里送鹅毛呀,”她明亮的眼睛在他脸上一扫,微微迟疑道,“你注意到没有,最近三个月容只寄了两个包裹。”

    “是啊,有问题吗?”晟表面装作不在乎,心里却是透亮,不单是包裹,近来两人之间的短信、互动也明显减少,通了几次电话总不咬弦,每次都不欢而散。

    距离根不可能产生美,距离产生的是冷淡。

    这样下来终究有一天会有人主动提出结束,晟希望不是自己。

    “没,那就这样。”赵尧尧果断结束话题,象来时一样急驰而去。

    看着车子背影,朱正阳道:“是宣传部理论科的赵尧尧?”

    “你也认识?”

    “县委大院一枝花,哪个不知道?就是比天鹅还高傲,平时压根不搭理人,听过陈衙内吧?县委陈副书记的儿子,当众捧着九十九朵玫瑰跪在她面前求婚,你猜怎么着?她倒是接了过去,然后顺手扔进旁边的垃圾箱!朱正阳意味深长道,“依我看刚才她跟你的话,比她科室同事一周加起来的话还多。”

    晟急忙摆摆手:“别误会,她是……是我女朋友的朋友,帮我们传递包裹而已。”

    “真这么简单?她专程跑三滩镇这趟来回,汽油费比包裹还贵吧。”

    “扯,快进去吃饭!”

    晟也解释不清,只得拖着朱正阳进了食堂。

    几天后,县城面突然传来爆炸性新闻:原县委书记被双规,市里紧急空降一位姓韩的书记,所有人事调整部冻结。

    “好险,幸亏赶上那趟末班车。”朱正阳心有余悸道。

    正值周末,镇领导们都无心上班,纷纷坐车去县城打探消息新领导的思路、风格,对前一轮人事调整的看法等等,需要在第一时间揣摩、分析。朱正阳也搭车回家团聚。

    凌晨一点多钟,晟被手机铃声惊醒,只听了一句便惊得坐了起来:

    “晟,我是华,爸夜里突发心脏病,已经送到省中医院了!”

    “现在情况如何?”晟赶紧问。

    “很糟糕,刚从呼吸机下来,大夫要尽快做心脏搭桥手术,否则随时有生命危险……”

    “那就做吧!”

    华不满地:“你得倒容易,省中院病床紧张,这会儿爸还躺在走廊里,而且大夫心脏搭桥手术要预约,估计要排到两个月后……”

    晟失声道:“啊!”转念一想这种情况在省中院正常不过,两年前妈妈做了个胆结石手术还排了三个星期,“可是妈就在卫生服务站,系统还不上话?”

    “省中院会把这种单位放在眼里?上个月临秀区副区长老婆生病还在走廊睡了两天才等到床位,”华在电话里深深叹了口气:“妈让你赶紧回来看看爸,防止……”

    “我明白,我这就动身!”

    晟第一反应是打电话给朱正阳调配车辆,随即想起所有公务车都跟镇领导们去县城了,总不能跟领导抢车吧。紧接着打电话给镇上的几辆黑面的,司机听去省城均一口拒绝,担心被查出非法营运。无奈之下晟先把我送到县城行不行?到那边再想办法找正规出租车。黑面的司机最近省城对外地出租车查得很紧,动辄罚款停运,估计没人敢触霉头。

    不定是见父亲最后一面,可自己竟然没法赶过去!晟放下电话瞬间感到深深的悲哀。

    在屋子转了两圈,陡地眼睛一亮:赵尧尧不是有车吗?尽管平时跟她不熟,一年多来的话不超过二十句,紧要关头或许她能看在周容的面子上帮忙,再不济就等明天去省城最早的班车。

    晟立即打电话叫来黑面的赶往县城,路上司机联系了七八位县城里开夜间出租的,答复都是不去省城。晟叹了口气,硬着头皮拨打赵尧尧的手机,还好,没关机,不过显然熟睡正酣,响了十多声都没人接听。

    糟了,她设置了无声!

    正准备挂断,对突然接通了,紧接着传来一声带着浓浓鼻音的娇憨的声音:“嗯?”

    跟平时清冷而有距离感的声音判若两人,晟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急忙:“深更半夜打扰你真不好意思,现在情况是这样……”

    他将父亲病重住院的事讲了一遍,然后,“县城出租车都不敢去省城,能不能把车借给我用一下?”

    一气完后他紧张地等待她的反应,手机好像没信号了,半晌听不到她话,晟有点泄气,打算“不便就算了,我另想办法”,这时赵尧尧才:

    “你什么时候的车?不经常开吧?”

    “在大里的,偶尔也……开过几次。”

    “夜间驾驶要求更高,你又不熟悉我的车,”到这里晟以为是委婉的拒绝,谁知她接着,“我开车送你。”

    “啊!怎能辛苦你开长途?我找驾驶员!”

    赵尧尧淡淡地:“我已经决定了,你直接到我家会合。”完便挂断电话。

    晟呆呆看着手机屏幕,司机在一旁悠悠地:“人家姑娘看上你了。”

    “别乱,我有女朋友。”

    “结了婚还能离婚呢,何况只是谈恋爱,”司机大笑着帮他分析,“主任你想想啊,如果是普通朋友关系,人家愿意夜里开三个多时的车陪你去省城?”

    “她,她是我女朋友的朋友,也算有点交情……”这句话晟自己都觉得没有服力。

    快到县城的时候,赵尧尧又打来电话要他把父亲的姓名、病情、挂哪个科急诊、目前的状况等发短信给她,晟虽不知何故也依言而为。

    黑面的把他送到她所住的望海区门口,赵尧尧已站在车边等待。月光下她一袭紫衣勾勒出凹凸有致的身材,长发披肩,眉目如画,皎洁的月光洒在脸上反衬出象牙般圣洁的白色,致的脚踝上套着纤细的白金链,晚风吹拂,衣袂和长发微微飞扬,仿佛翩翩起舞的仙女。

    晟第一个念头是:这么短的时间她居然来得及打扮一新?

    第二个念头是:她为什么打扮一新?

    事实上第二个念头更他感到不安。

    赵尧尧见他过来也不话,直接上车发动,“轰”,猛踩油门急驰而出。刹那间晟心脏如被猛击,忙不迭系上安带,强笑道:

    “没想到你开车挺霸气。”

    “不是赶时间吗?”她轻描淡写道,接下来按要聊些关于他父亲的病情之类,可她一言不发,两眼直视前专心致志开车。

    鼻际间萦绕着女孩子车上特有的温馨的香气,晟心里觉得非常愧疚:他与周容从大二开始谈恋爱的,三年间出入她宿舍上百次,对包括赵尧尧在内的其他三位舍友基无视,从没正眼打量过,也从没了解过她们的情况。到黄海工作后,综合周容零星介绍来看,赵尧尧的家可能在省城,但母亲可能住在黄海,赵尧尧可能为了陪伴母亲放弃在省城找工作,她父母可能很早就离了婚……

    一连串可能,明周容对这些信息并不确定。

    晟打破沉默:“这趟太辛苦了,到省城后我帮你找个宾馆休息一下,明天或后天你先回黄海,我那边时间没准,到时坐班车回来。”

    隔了会儿她淡淡:“我正好回家看看,到时通知我。”

    晟注意到她决定的事就不容商量,不便拂了她的好意,遂笑着问:“你父母都在省城工作?”

    赵尧尧抿了抿嘴,摇摇头,不知道是表示父亲不在省城,还是母亲不在省城,或者父母亲都不在省城。

    车速极快,一路上不知有多少个超速,平常三个多时的路程只用两个半时,开到省中医院门口时晟与华联系,问父亲是不是在急诊病房外的走廊,谁知听到华兴奋的声音:

    “爸已进了手术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