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肆伍零章 展身手(第1/1页)国子监绯闻录

    崔定亮疾声厉色:“女孩儿家,岂可与男子弟相比拟,又不要应考作官,府衙写判,读甚麽四书五经六艺、甚麽吟诗作赋制艺,多余!能认得些字,提笔能写些字即是好的,所谓之女子无才便为德,至多读些女四书、列女传,把贤女良德言行牢记,勤练针黹女红,日后嫁于夫家,侍奉公婆、生儿育女,度此一生足矣。“

    他因恼生怒便失理智,待话音落,观在座十几女孩儿面色愕然,再把所品味,顿时暗惊失言。

    田姜冷笑一声:”先生终于道出心里话,是以训蒙骈句荒废两年流光教成,并非生愚钝,乃你刻意为之。”

    “如常,掌塾教习,从开蒙识字起,三、百、千及名贤集、各种五七言杂字至多七八月通,再教读写,读四书、五经,辅以训蒙骈句乐府杂诗,临摹名人字帖,大楷悉通。若先生严谨、生勤勉,两年之内读书习字、吟诗作对,原该有所长进。”

    她容颜清肃,顿了顿:”可如今她们,读不成读,字不成字,对不成对,韶光耗废,先生你误人子弟也。“

    崔定亮被她堵得无话可,面泛紫胀,眼睛发红,憋出一脑门汗来,粗喉大吼:“你你就是如此遵师重道?“

    “正因重道,才对先生不敢恭维。”田姜神色平静,语气沉沉。

    崔定亮将手中书卷往桌案重重一掷:“我要去寻三夫人,你这般能耐,老夫可教不了,请你们另请高明去罢!”

    田姜冷眼看他甩门而去,忽觉有人扯自己的衣袖,垂首见是沈荔,满脸担心的模样:”气走了先生,爹爹要拿娘亲是问,该如何是好?“

    ”不怕!“田姜笑着摸摸她的头,略一思忖,走至桌案前,拿起崔定亮丢弃的书卷,翻至第一页。

    来她也是乡试解元,一路府国子监跟随大儒做问,教这些蒙童倒也绰绰有余。

    待田姜回至沈府已是申时,过二门时,一乘银顶青檐黑帷的官轿停搁在那。

    沈二爷已经回来,问过门人,落轿后他直朝书房向去了。

    田姜不再多话,进栖桐院,由翠香伺候盥洗手面,转身沿廊去后院厨房,采蓉翠梅瞧到忙随上。

    管厨房的林家媳妇正板凳坐着,同两三个粗使婆子边剥蒜瓣边闲话,见得二夫人走来忙起身,手搓着围腰布,上前见礼。

    翠梅先笑着问:“林嫂子,二夫人交待的事可备好了?”

    林家的回话道:“听翠姑娘一,我忙去大厨房寻范当家,她很爽利,把一大袋梅干菜给了我,今日阳晴朗,我摊院里晒去湿气,另抓了把用热水泡着,已两个时辰,”

    田姜弯唇颌首,瞧到灶台上搁着泡梅干菜盆儿,便走过去,林家的有些直眼,府里奶奶姨娘多了,还没见谁愿往厨房里钻的,她跟在侧陪笑:“这里头油烟味儿重,二奶奶想吃甚麽尽管吩咐我来做,不必亲自进来的。”

    采蓉笑道:“梅干菜煎肉饼你可会?”

    林家的有些气弱:“倒有煎过白菜肉饼子,水渍渍淡忽忽的,可被老太太嫌弃。”

    翠梅捂着嘴笑:“那你今可要跟二奶奶好生着,她煎的肉饼子可香,旁处不到。”

    林家的阿弥陀佛一声,催旁凑热闹的粗使婆子赶紧开火炖茶。

    田姜手伸进水里拈梅干菜,纯褐色泽,手感顺滑,散股淡淡的香味儿,应是山阴的名产,做梅干菜肉饼是最好的。

    她朝林家的客气道:”还需的你帮忙,将梅干菜捞起,把水攥干,再剁得细细碎碎的。“

    “这容易。”林家的唤来个婆子,指着:“她手脚麻利心又细,稍会剁肉馅也由她,保管像样儿。”

    “起肉馅,切块猪后臀尖的五花肉,再添两坨新挖的鹅油,混成一道再剁。”

    听得这话,林家的拍手笑:“二奶奶福气,我去大厨房讨梅干菜时,赶巧瞧着在杀鹅,三奶奶晚间想吃炖鹅暖肚肠,我用簪子戳脯子很肉肥,就讨了鹅油用碗盛来,打算混白糖蒸饺儿吃,还收在那里,干干净净不曾动哩。“

    “林嫂子有心。”田姜听得笑了,恰见个婆子端半盆面团过来,禀道:”按二奶奶吩咐,只用酒酿甜汁搅的,已饧发好了。“

    林家的瞠目看着,颇服气:”不过一块煎肉饼子,里头还有这些个筋筋道道,今算开了眼,日后我也会了。“

    众人皆笑起来,田姜挽袖勒臂拌起梅干菜肉馅,旁人自然也不好在旁闲看,也净过手围簇来,烧火的烧火,揉面的揉面,包馅的包馅,还有的将口黑锅一顿洗刷,再浇上油,田姜让灶火拨的些,才将一团团肉饼均匀摆进锅里,没会儿即听煎的油滋滋作响,一股子香味不紧不慢的溢散开来。

    田姜命采蓉把她煎的肉饼,给沈荔送份去。

    恰林家的端来炖好的茶,她不驳好意,随意吃了些,再让翠梅拎着食盒子,出了厨房。

    这才发现,不知不觉已是黄昏庭院,怕沈二爷吃过晚饭,没胃口尝这肉饼,索性也不回房洗漱换衣,穿廊过堂,再走数步,是雕花红栏九曲桥,潭里残荷夕照,禽浴水,倒别有番幽雅意趣。

    九曲桥走至尽头,石子路开道,两侧几棵梧桐森森,两扇微阖红门之上有一匾,匾上书“玉棠春来”四个大字,田姜抿抿嘴唇儿,总有种淫词艳藻的感觉。

    门口两边守着侍卫,沈桓正蹲在石阶上专心拭剑。

    剑身已被他拭的寒光迸射,满意的扬起,左比划再又比划,映出田姜一张笑脸来。

    “额地娘哩!”沈桓猝不及防,手一抖,剑身一偏,差点抹了自己脖颈。

    他倏得跳将起来,摸摸手腕戴得一串佛珠,流年不顺,流年不顺啊!

    田姜也唬了一跳,想想偏着头问他:“你从前可是对我有亏心事,否则每次见面儿,都是副心虚难安的样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