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八章 尊严(第1/1页)长宁帝军

    桃花主从来都不觉得自己是一个失败的人,以往也不曾失败过,哪怕他明知道对抗大宁是一件多可怕的事,可他一直觉得年轻人若是还没有去做就只想着失败,多半一事无成。

    他缓缓的将脸上的桃花面具摘下来,露出一张英俊却颓然的脸。

    他就是杜川北。

    沈冷没见过杜川北自然不知道他长什么样子,看到之后便觉得那叫言英赋的姑娘为他痴迷也不是没有道理,一个男人该长成什么样是近乎完美的,这张脸便差不多了,即便脸色颓然可看起来依然干净,这就是不俗之处,可是表面上的干净,只是表面。

    即便如此,上天造物看来真的是不公平。

    林落雨看到这张脸也觉得可惜,可惜他就要死了,这个世界上没几个耐看的男人,死一个少一个哦,那边那个也是挺耐看的,而且看觉得耐看。

    她其实没有时间去在乎这个,风闻堂的主是不是杜川北她不在乎,杜川北长的好看不好看她也不在乎,她在乎的是为什么扬泰票号紧挨着大川海货好几年都没有查出来的事,廷尉府这么容易就查出来了。

    沈冷似乎是看到了她的疑惑,语气平静的解释道:“当初还是南的时候,求立人在海上有多猖狂?即便如此,大川海货依然没有断过货,不觉得值得推敲怀疑?”

    林落雨点头:“我想过,可是没在意。”

    她当然可以不在意,那就不是她也不是扬泰票号该在意的事。

    沈冷继续道:“前阵子我在牙城里抓了几十个求立人的刺客,他们是来杀我的,当然杀我是最后的选择,在这之前他们极力想控制我,只要我被求立人控制了,那么大宁水师的一切就都不是秘密,求立人就可以利用我把大宁水师的部署摸清楚,然后把大宁水师打的军覆没。”

    沈冷道:“可他们准备的有些不足,想的也太简单了些,我猜着可能是因为当初南国的那些当官的太好对付,随随便便就能控制一批人,所以他们就变得心大起来,心太大就容易吃亏。”

    “我抓了大部分放走了一个,为什么放走一个你当然可以想到。”

    林落雨嗯了一声:“放走一个,才能找到求立人的水师在哪儿,甚至发现更多有用的事。”

    “是。”

    沈冷道:“可是没有那么简单,我放走的那个求立人又不是白痴,自然不会一个人驾船跑回去,茫茫大海,他没有那个能力,就算有他也不敢,他当然想到了我会派人跟踪他,所以他必须想别的办法神不知鬼不觉的逃离,于是他就找到了大川海货的船队。”

    “他已经足够心谨慎,可廷尉府盯着他的人如影随形他根就没察觉,当然这是因为我们做了一场戏,我安排人盯着他故意暴露,让他确定自己甩掉了好几批人,这时候就会变得放松一些,他隐忍了一天才去找到大川海货的船队,这件事就变得有趣起来。”

    沈冷看了一眼杜川北:“大川海货的船队只有五条船,最大的那艘不过六十米,还都是比较老的货船,按理这船队是怎么常年航行大海而不被求立人洗劫的?求立人的船放你的船先跑半个时辰都能轻松追的上,你们多年安然无恙,那么就只有一个可能大川海货是和求立人有勾结的。”

    沈冷道:“于是廷尉府的人又在远水县抓了一批当官的,之所以去了那边是因为牙城的那些杂碎杀的太早太快,只好去远一些的地,远水县这些当官的很怂,没怎么逼问就都招了,这些年求立人收买控制甚至是逼迫沿海南官员成为他们的傀儡,你们大川海货就是帮凶,以你们的身份接近这些南官员,然后求立人要么给钱要么威胁,总之一切都很顺利。”

    沈冷看向杜川北:“所以你那干干净净的样子是怎么来的?你可真的不干净。”

    杜川北面无血色,也没有解释。

    他无法解释,因为沈冷的都是真的。

    沈冷继续道:“既然已经查到了这么多,那若是不利用就真的很浪费,廷尉府的人藏身在你们大川海货的货船里,跟着货船去把那个求立人送了回去,于是就发现了求立人在他们国之外的最大海港,八成的求立战船都会在那个海港里,之后阮青锋带来袭击牙城的船队不过三成而已,他不来,我们也要想办法让他来,只有他来了海港里的求立船队才会有灭顶之灾,毕竟那确实是个人物。”

    沈冷出这些很轻松,因为在到川州城之前得到消息,水师提督庄雍已经派人回来了。

    大胜!

    沈冷看向林落雨:“所以你倒也不必自责,你们扬泰票号虽然消息灵通,可你们始终不过是江湖中人,我跟你一句话你一定要记住,你们想查的费尽心思差不到,朝廷想查的并没有多难,就看朝廷想不想查,杀手们觉得风闻堂或是扬泰票号就是庞然大物,可在朝廷面前你们可能算不得一粒沙。”

    林落雨不想话,因为她也很郁闷。

    “包括,你们那位神神秘秘的主。”

    沈冷看着她:“韩唤枝之前是回了长安城其实不然,而是去拜访了你们主,据我所知他们还请一起吃了饭,吃饭的有三个人,另外两个的分量都比你们主大的多,你自己猜猜都是谁,应该很容易猜出来。”

    毕竟只差一个人没,而剩下的那个猜到确实不难。

    林落雨哼了一声,掩饰自己的心虚。

    很多时候,她都确定江湖之中黑暗的地,朝廷是看不到的。

    现在看来,只是朝廷懒得看。

    沈冷的视线回到杜川北身上:“我猜着,是因为南国灭之后大宁查的更严,所以你们对大宁的仇恨就变得更大,你父亲杜大川可算不上一个对南多有感情的人,倒是把你脑子里塞进去很多他自己都不具备的西,复国?你爹为了钱可以和求立人勾结把南海疆那几个大县整个挖空了,你觉得他真的是忠于南?”

    杜川北的双手颤抖不止,脸色已经白的吓人。

    “他是不服气啊。”

    沈冷叹道:“他觉得自己纵然不能把大宁干翻了,最起码可以让大宁很恶心,你之前问我大宁灭南是不是正义的,现在你问问你自己,知道这些之后你还有底气问我是不是正义吗?大宁灭南从不曾屠杀残害过任何一个平民百姓,你爹勾结求立人这些年在沿海一带屠戮的渔民有多少!”

    最后这一句突然提升了声音,犹如一声惊雷。

    杜川北吓得往后退了几步,看着沈冷的时候眼神里已经没有任何勇气。

    “你你吓着他了。”

    言英赋往前迈了一步挡在杜川北身前,可是话哪里还有什么底气。

    “我一个人杀进来,是因为这是我一个人的事,这也是为什么我刚才跟你每个人心里都有一条线,这条线的位置你自己放的来低,那最终就没有什么在乎,所以我自己来便是不动摇,若我懒一些,可以很惬意的看着大宁的战兵和廷尉府的黑骑把你这夷为平地。”

    杜川北现在才明白沈冷那句话的意思是什么,之前哪里会去想这么多。

    一口气到这,沈冷心情也放松下来,自己该做的事做了,大宁的水师该干的事也干了,此时此刻心里便只有一个感觉。

    爽!

    “去打开门看看吧。”

    沈冷指了指前堂那边。

    杜川北下意识的往那边走,脚步无比的沉重,他知道自己打开门看到的一定不会是什么好景象,他只是想看看还能有多坏,坏到死心是极致,也就没什么可怕的了。

    他穿过花园走过天井,进了自己许久不曾去过的前堂,门板都封着,血腥味就被憋在这屋子里出不去,熏的他一阵阵恶心想吐,将前堂的门板一块一块的卸掉外面的光线很快洒了进来,他似乎看到了这屋子里的血腥气好像雾气一样冲出去,可这也只是他的错觉。

    大街上很整齐。

    这是他的第一感觉。

    大街可以很干净整洁,但是整齐这个词显然不对,然而现在他看到的就是整整齐齐整整齐齐的战兵队伍,往两边看都看不到尽头,这些身穿黑甲的大宁战兵脸色默然的看着他,让他觉得自己是个丑,哪怕那些人没有一个在嘲笑。

    烈红色的战旗飘扬着,上面写的是大宁酉字营。

    远处有一辆黑色的马车缓缓过来,在马车前边有几个人被驱赶着往前走,身上绑着铁索脚踝上套着铁链,往前走的时候发出让人很难受的声音,一下一下蹭在心里似的。

    那几个人他都很熟悉,一个是他的父亲,一个是他大哥,还有一个身上没穿衣服所以更显得狼狈,那是他游手好闲的三弟,他曾经很羡慕自己的三弟是那么无忧无虑,很满足于一个有钱人应该有的生活,当然也恨过他三弟不成器,自己才会这般辛苦。

    结局都一样的,有什么恨不恨。

    他的父亲杜大川跌跌撞撞到了他面前,站在那苦笑了一声,眼神里似乎有些歉然。

    不知道为什么,杜川北忽然一股冲动上来怎么都压制不住,上去狠狠一拳打在他父亲脸上,把那张就看起来很凄苦的脸打得更凄苦,甚至是凄惨。

    杜川北回头朝着沈冷嘶吼:“过来和我打!给我一个尊严的死法!”

    已经走到前堂的沈冷站在那看着这个已经疯狂的人,摇头:“不给,我不是一个矫情的人,不喜欢什么情怀,可我一想到海疆那么多百姓死的没尊严,我凭什么给你尊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