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万夫力 第一百五十一章 你好(第1/1页)长宁帝军

    案子到了廷尉府还是陛下亲口下旨,刑部尚书闫举纲也没有一丁点的办法,哪怕都廷尉韩唤枝不在,他也不可能去直接给那四位千办下命令。

    他知道这案子绝对不能查到深处去,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是裴亭山要杀孟长安给裴啸报仇,北疆那事虽然大将军铁流黎给出的法是裴啸为黑武人所杀,可这事疑点重重,裴亭山那么在乎裴啸不可能不派人去北疆查,从疆到北疆万里迢迢,那些人去了北疆再到长安,从时间上来推算倒是完符合。

    也就是这些疆来的人已经在北疆查出来什么,不然不会如此目标明确的直指孟长安。

    而陛下的反应很激烈,那是给所有人看的,孟长安如今就代表着陛下的脸面,谁动了他就等于在和陛下过不去,那陛下自然要跟这个人过不去。

    然而夜里陛下的反应令人深思,查一个杀一个这显然是在强制性的控制局面,大士沐昭桐又怎么可能看不出来?偏偏在这时候火上浇油,安的什么心思闫举纲好歹想想就能想明白,所以一阵阵的后怕。

    皇帝带着老院长和孟长安回宫,大士却没回家,就坐在闫举纲对面,品着茶像是一点儿都不疲乏,天都已经要亮了,这老人怎么如此能熬?

    “陛下既然要查,光靠着廷尉府也不够,你也得让手下动起来。”

    大士把茶杯放下:“你身为刑部尚书,不能有负圣恩。”

    “恩师。”

    闫举纲深吸一口气:“这案子不能继续查,查了就会有损国体。”

    “哦?”

    大士笑了笑:“你是在教我如何做官?”

    闫举纲连忙垂首:“生不敢,但”

    沐昭桐一摆手:“若你还认我这个先生,那你就继续查下去,往根源处查。”

    “生不能查,而且生还要进宫求见陛下,劝陛下这案子先放一放四大将军就不好制衡,若没有稳妥的处置案之前就直接查过去,怕是要出乱子。”

    “乱子?难不成裴亭山还敢反?”

    沐昭桐嘴角一勾:“反了,未尝不是好事。”

    闫举纲脸色一变:“恩师这是什么话?”

    “你看不懂?”

    沐昭桐忽然想试一试,试一试这个最尊敬自己的生底线在何处,于是清了清嗓子道:“你应该看得出来陛下已经对裴亭山厌恶了,那般的莽夫把持一军权长久必成祸端,若趁此机会扳掉他,陛下也会心里踏实下来。”

    “恩师,生知道恩师的想法,所以生不敢去做。”

    沐昭桐倒是没有想到闫举纲如此直接,所以干脆更直接起来:“既然你知道,那么我就问你如何做这个选择。”

    闫举纲起来,双手抱拳朝着沐昭桐深深一拜:“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先生对生的恩情生用不敢忘,生能有今时今日之微末成就都是先生教导的结果,所以不管先生指点什么生都不会违背先生是一辈子的先生,生是一辈子的生。”

    沐昭桐微笑点头:“你清楚这些就好。”

    他的话还没完,闫举纲站直了身子肃然道:“但生也是大宁的官员,是陛下的臣子,尊师之道生不敢忘,忠君之事生更不敢忘,先生不要再多什么了,刚才的话生就当没有听到过,先生且先回去休息生给你安排车马。”

    沐昭桐冷笑起来:“好好好,不愧是我教导出来的好生,我很满意你今日的表现,好,非常好。”

    他起身住着拐杖往外走:“既然生给先生下了逐客令,这先生还得要脸只好走了,不过就不劳烦尚书大人安排车马,我自己还能回家去,车马我也有。”

    闫举纲一脸的无奈烦恼,想送,沐昭桐瞪了他一眼,他脚步只好停下。

    他只是想不明白,先生是从什么时候变了的?

    满朝武都知道大士最得意的门生之一就是他,闻沐筱风死讯之后他也是第一个登门去安慰的,在他看来沐筱风便如自己的兄弟一般,大士便如自己的父亲,可是他却忽然发现自己忽略了一件事不知不觉间,这尊师便是站队。

    于是更加苦恼起来。

    闫举纲知道最终自己会被卷进什么无法挣脱的旋涡里,想到将来必将祸及妻儿老,他在书房里呆坐了一个时辰,看着窗外旭日初升终于下了决心,写了一份辞呈奏折派人送去内阁,然后把官服脱下来叠好放在书桌上,换了便衣回家,只觉得心里空荡荡的但又有几分轻松。

    他在请辞奏折里只凶徒自刑部库房里盗走官服,收买刑部官员,他身为刑部尚书罪不可恕,无颜面对陛下面对同僚面对国法。

    没想到的是,陛下的批复居然回来的那么快,他才到家没多久吃了早饭陪夫人女儿聊了一会儿,回房间准备睡他个昏天暗地,刚躺下没多久宫里的内侍就把陛下亲自批复的奏折送过来,闫举纲打开奏折看了看,陛下的批复只七个字,两行。

    第一行四个字:关你屁事。

    第二行三个字:滚回来。

    言辞激烈,可闫举纲也看的暖了心,忍不住哭了出来。

    他一夜未眠,皇帝当然也一夜未眠。

    大士沐昭桐今日的表现没有出乎皇帝的预料,这种机会沐昭桐若是放过了那还是曾经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大士?

    可沐昭桐的愚蠢在于,他始终觉得当今陛下和先帝李承远差不多。

    “传膳吧。”

    皇帝舒展了一下双臂觉得肚子饿了,算算时间再过不了多一会儿就该早朝,一夜没睡神也有些疲乏,再饿着肚子去面对满朝武着实有些辛苦。

    皇帝曾经和老院长聊天的时候开玩笑过,一个含辛茹苦的老父亲劳作一天回家后最烦躁的,莫过于还要面对自己的败家儿子皇帝上朝,感觉那下面密密麻麻的一群人都是自己败家儿子。

    孟长安倒是看起来神还不错,毕竟是年轻人。

    老院长揉了揉眼睛:“陛下想让裴亭山收敛些,就看廷尉府查到哪一步。”

    “哪一步也查不到。”

    皇帝叹道:“你信不信,廷尉府的人若是进了疆就都可能出意外?”

    老院长长叹一声,这种事,裴亭山不是做不出来。

    “明面上先查着吧,先把京城里涉事的人都查一遍,疆太远,朕的京城里蛀虫老鼠都挖出来就是近在咫尺的事,不能不办,朕想着以后各卫战兵里是该多个制约的人在,回头想想怎么把廷尉府职权增加一些,各卫战兵有廷尉府常驻廷尉监督军权。”

    “万万不可啊陛下。”

    老院长连忙道:“此事一旦办了,诸军不稳,况且廷尉府的职权骤然大了起来,难免会横生事端。”

    “朕也只是胡乱想想,不会着手去办。”

    皇帝看向孟长安:“你不是一直都想回北疆去吗?那就回去吧,到了北疆军中比在京城里踏实些。”

    “谢陛下!”

    孟长安俯身一拜。

    “什么时候走随你自己的便,若是你要看看京城里查出来多少人就看一阵子再走。”

    “臣想明日就走。”

    “准了。”

    皇帝语气平淡的道:“走的时候别张扬,没有人比朕更了解裴亭山,裴蛮子发了狠什么事都干的出来,你回去路上才是最不稳当的朕会让廷尉府黑骑护送,去你家里动手的,绝非部。”

    孟长安摇头:“臣自己走就可以。”

    皇帝沉默片刻,正好内侍送进来早饭,皇帝一摆手:“先吃饭,什么事都要往后靠靠,吃饭才是最重要的。”

    孟长安忽然发现原来陛下也有那么多身不由己。

    这个世界,连皇帝都不能顺心意。

    从皇宫回到自己的院孟长安收拾了衣服,然后去兵部了一声告诉他们自己明天回北疆,从兵部出来后又去了雁塔书院,一直到天黑都没有出来。

    第二天天亮之后孟长安背着一个行囊牵着一匹马出了书院,不紧不慢的走出长安城,上马而去。

    从长安北门之一的顺天门出来一路往北,到中午的时候在古北镇歇脚吃饭,往北向走就要穿过燕山峡谷、,那是一条长有几十里的峡谷,是长安城北边的门户,古往今来北边蛮族几次打入中原都没有一次过得了燕山峡的,真正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地。

    燕山峡两侧各有一座城关,分别称为南燕门北燕门,守这城关的便是京畿道甲子营的锐。

    禁军很少出京城,甲子营在京畿道也被看做禁军一样,不管是装备还是人员配置都是所有战兵之中最好的,而且兵力最多。

    天黑之前孟长安过了南燕门,这峡谷里景色极美多游人驻留,所以这几十里路上并不荒凉,隔不了多远便会有客栈酒肆,两侧还有栈道上山,便是悬崖峭壁上也能凭栏观景。

    孟长安喜欢这里的环境,故意走的急了些只想到峡谷内寻客栈住下,将战马交给店二拉去喂,他登梯上楼,这家客栈就在山坡上,二三楼仿若探出山崖的迎客松,住在靠外的这几个房间向外远望别有一番滋味。

    刚到二楼,孟长安回头望楼下看了一眼,一个身穿黑色长衫的年轻男人扛着一个长长的巨大的西进来,那西形状很奇怪,蒙着白布,像是一口棺材。

    于是孟长安的眼睛眯了起来,觉得事情来有意思。

    进门的年轻人恰好也抬头看,看到孟长安后也不知道为什么就笑起来,心情一下子好了似的。

    “你好。”

    他摆手打了招呼。

    孟长安点头:“你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