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六十七章 再见(第1/2页)天启预报
七十年的沉默中,未有任何声音。
那些逝去在过去的魂灵无法再回应来自现在的问候,只有无数墓碑上的铭牌依旧在风中静静的歌唱。
寂静中,槐诗抬起头,仰望着渐渐灰暗的天空。
从现境到地狱,短短半个月之内,他们在深渊中渐渐深入,一直到来这里。所经历的艰险和辛苦,同埋葬在此处的前人们相较,简直不值一哂。
到现在,他们的旅程终于结束了。
只可惜,来的终究还是太晚。
“还能动么?”
槐诗深吸了一口气,回头,看向身后,“各位,我们可能还要再走一段。”
“快没油了啊。”
雷蒙德轻叹,拍了拍太阳船的龙骨:“能走多远看多远吧。”
“小意思。”
福斯特低头给左手打着绷带,淡定回答:“我可是极限运动俱乐部的资深会员,就是再徒步走个几百公”
“那到时候你得背我一下。”格里高利说,“我腰闪了。”
“算了,当我没说。”机轮长无奈叹气,把没有子弹的猎枪摘下来,递给他:“当个拐棍凑合凑合撑着用吧。”
“也行。”
格里高利掂量了一下:“就是沉了点。”
可能用就行了,哪里还用得着在乎那么多呢?
最后,槐诗沉默着,看向了最前面的安东。
就在那一片低矮的墓碑之间,苍老的教授低头怔怔的看着其中的一个,弯下腰来,摘下了自己的头盔,半跪在地上。
宛如同曾经的逝者再度相会一样。
无声的说了一句什么。
低下头。
很快,他转身归来。
只留下两支经年的铭牌,缠绕在墓碑之上,仿佛重归故乡。
“还要再休息一会儿么?”槐诗问,“我们还有一点时间。”
“不必了。”老人摇头,“就像是你说的,相逢和离别总是匆匆,不是么?能够再见一面,我已经心满意足了。”
就这样,安东最后回头,再看了一眼。
“大家,再见吧。”
他轻声道别。
就这样,他们转身,再度踏上了太阳船的舷梯。
很快,残破的战船再度发动引擎,调转方向,自渐渐稀薄的浓雾之中转身,走出,重新回到那一片荒芜的地狱之中。
回到属于自己的战场之上。
当天穹中的熔火流尽,大地遍布裂痕和沟壑。
这一片被血染红的世界,笼罩在天梯的璀璨霓虹之下,魔宫高悬着,冷漠俯瞰着这一群再无路可逃的敌人。
地狱里,一片死寂。
只有无数流光不断的从各个深度降临。
来自亡国的庞大军团一个又一个的出现在地狱的大地之上,早已经展开了阵列,化为了看不见尽头的黑色海洋。
一切出路都被彻底封锁。
再无路可逃。
阴暗的天穹之中,还有数不尽的庞然大物再迅速的靠拢,追溯着来自天国谱系的气息,降临这一片战场!
可就在一片渐渐涌动的晦暗里,却有两道异样的辉光从天而降。
速度飞快。
一路畅通无阻的穿过了来自各个地狱的阵列和怪物,降临在了太阳船的正前方。
一高一矮,一胖一瘦。
他们的身上穿着白色和黑色的礼服,手里举起了自己的凭证。另一只手中,出示的文书上,加盖着数百个不同的印章。
那是来自诸地狱音乐协会和厨魔大赛的专员。
瞬息间,整个地狱好像都陷入了短暂的停滞里。
只有无法克制的怒意勃发,就好像看到了搅局者一样!
来者并没有浪费这珍贵的时间,直截了当的向着船头的那个身影讲:“槐诗先生,您有一个选择。”
“嗯?”
槐诗磨剑的动作微微一顿,疑惑抬头:“请讲。”
“就在刚刚,对于您的事情,协会已经做出了决议。”
地狱音乐协会的专员说道:“有超过四十位以上灾厄乐师一致认可您具备着令人惊叹的才华,也创造出了诸多凡人难以企及的成果。
倘若您愿意配合,诸地狱音乐协会将会为您提供庇佑。”
在他身旁,黑西服的低矮胖子颔首:“厨魔委员会同样如此。”
“这么好啊?”
槐诗想了一下,好奇的问:“那么,代价呢?”
两者对视一眼,抬起了手中的加盖着音乐协会和厨魔组委会的无数印章的文书,向槐诗展示上面的内容。
在文书的右下角,签字那一栏,空空荡荡。
只要槐诗把自己的名字签上去,那么他将同时被诸地狱音乐协会和厨魔组委会的威权所庇佑。
但代价,同样如此。
“您需要领受深渊之印,成为内环的成员。”
两人说:“从此,告别现境,永远留在地狱之中。”
换而言之,领受凝固。
成为地狱的一部分。
“以您的资质,假以时日,一定能够成为新生的统治者,哪怕是协会和组委会会长的职务也不再话下。”
专员说:“还请您三思。”
“这就有点麻烦了啊。”
槐诗想了一下,无奈摇头:“抱歉,虽然我对艺术的追求没有过任何的消退不过,我觉得,已经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了。
请容许我拒绝。”
“”
专员短暂的沉默了片刻,收起了手中的文书,躬身道别:“那么,在下便不再打扰了。
感谢您一直以来对艺术的执着追求,我们保证,您的名讳,您所创造出的成果将永远在协会中保留。”
“能够如此的话就最好了。”
槐诗微笑着颔首:“再见。”
“再见。”
两位专员转身离去,身影随着幽光而飞逝而去。
就这样,最后一根救命的稻草也消失在地狱的最深处。
“走了?”小猫问。
“嗯,走了。”槐诗颔首:“不好意思,理智一点,应该选那个的。”
“你这个家伙,真的理智过么?鬼才会期待你们天国谱系的人有脑子”
小猫嗤了一声,抽着烟,语气就变得郁闷起来:“你说,我这算不算投资失败?躲了这么多年,愣是没躲过。这一次,真的是倾家荡产了。”
槐诗摇头:“有我在,你们还可以逃,解除契约,回到乐园中去。”
“算了,何必呢?”
小猫摇头,“来都来了,风头不妙就撤资可不是我的习惯,既然要赌,那就要愿赌服输才对。”
他沉默了一下,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样,认真的说:“槐诗,你要记住你的许诺。”
“别想太多,小猫,我并不需要再做什么。”
槐诗头也不回的说:“我们的契约已经收录在太阳船的黑匣里,在黑匣被毁的瞬间,所有讯息就将送往现境哪怕是我死了,也定然会有人予以执行。”
小猫一愣,似是苦笑:“也好这样的话,就算死也没什么遗憾吧?”
“在以前的时候,我觉得死了其实没什么大不了,就是一了百了,虽然很害怕,总有一天终归是不可避免的。
可现在,我却觉得,死了会很可惜,我还有家要回去,还有人在那里等着我。能活着是最好的所以,别那么早放弃。”
槐诗想了一下,认真的说:“在死之前,大家都尽量的活着吧。”
“那死了之后呢?”格里高利磕着最后的瓜子,无聊的发问。
“死都死了,还想那么多干什么?”
槐诗笑起来,撑起身体,活动着身体,自无数恶意的凝视之下慢条斯理的热身,踏步向前。
就这样,仰望着天空,招手。
“我就在这里。”
他好奇的问,“赫笛!还有,黄金黎明的家伙你们,在看着我,对吧?你们,还在等待什么?”
晦暗的天穹上,魔宫自阴云中掀起波涛,酝酿着愤怒的闪光。
而槐诗却展开双臂。
微笑着,向着深渊。
充满期待。
来吧,来吧,我们的战争,还未曾结束。
我们的战场,就在此处!
于是,就在他的身后,最后的残兵败将们,重整阵容,向着地狱拔剑!
“我听见了笑声?”赫笛问。
“是啊。”马瑟斯回答:“我们的敌人在笑,并不恐惧。”
“我知道,他从来如此。”
赫笛颔首,沉默着,表情自抽搐中狰狞。
“就是那一张死到临头都不知悔改的面孔,最让人讨厌”
就在那一瞬间,魔宫的最顶端,赫笛焦黑的眼洞里,迸射出愤怒与杀意的光芒,隐隐的火焰笼罩了他的身体,甚至将整个庞大的魔宫都覆盖在其中。
战场之上,数之不尽的骸骨,鲜血,仿佛失去了重力,向着天空中升起,汇聚在魔宫的阴影之下。
庞大的灾厄自从阴影之中缓缓成型,深渊的精髓在这癫狂的炼金术中展露,恐怖的力量在其中无止境的攀升。
直到最后,宝座之上,赫笛的躯壳和灵魂也溶解在火焰里。
旋即,自那灰暗的灾厄漩涡中重生。
无数狰狞的肢体彼此纠缠,仿佛化为了龙之双翼,披着白骨之衣的庞然大物从漩涡里挣扎着爬出,就像是从地狱的子宫里分娩降诞。
以海量的死亡和牺牲,重现来自赫利俄斯的禁忌之术。
这便是赫笛漫长时光以来所准备的力量,地狱序列的最顶端,人造统治者!
以过去的无数罪孽作为祭品,将诞生、成长、再到死亡无数个自己从过去呼唤而出,投入这炉火之中去,断绝命运的未来。
成就永恒的现在。
至上四柱亚斯塔禄!
在诞生的瞬间,便有无数人的哀鸣从熔炉之中迸发,大地上,一切生命如微尘,黯淡的波澜所过之处,便像是强风之下的麦子一样,无声的伏倒,自**和灵魂,尽数在赫笛的呼吸之中被掠夺。
白骨所编织的长衣仿佛铺天盖地,将整个战场笼罩在那永恒的暗影之中。
而就在天穹之上,赫笛崭新的眼眸中却依旧残存着挥之不去的阴翳,来自大司命的诅咒永久的带走了他的一只眼睛。
竟然连如此程度的重生,都无法恢复!
“槐诗”
赫笛咆哮,虚空之中,一只只枯瘦的手掌凭空涌现,向着大地覆压而去,降下宛如雷霆的毁灭!
“”
魔宫之外,躲避那灾厄余波的马瑟斯压着自己的礼帽,眺望着大地上的身影。
回忆起当年群星号上初见的那个少年时,便忍不住摇头。
明明彼此是水火不容的大敌,甚至被这个家伙屡次搅黄了计划,就连伍德曼都差点死在他的手中。但马瑟斯却出乎预料的恨不去来。
就像是面对曾经无数阻挡在自己面前的同伴那样。
悲悯的叹息。
“到底是英雄人物,可惜了。”
他挥了挥手,向着身后:“去吧,弗兰肯斯坦了断你和他之间的恩怨。”
在马瑟斯身后缓缓展开的双螺旋秘仪中,沉寂许久的庞大怪物发出震怒的嘶鸣和咆哮。那精心搜罗了无数深渊血系所培育出的异种抬起了一颗颗诡异的眼眸。
那诡异的躯壳如此枯瘦,还带着树木的纹理,一张张大口遍布周身。
当黯淡的光芒照亮那古怪的巨人,便在天穹上投影出了狰狞的影子就仿佛是一株通天彻地的巨树。
无花无叶,唯有一道道枯枝愤怒的展开。
自无何有之乡的培育之下,曾经腐梦所诞下的存世余孽以巨人的面貌再度重生,补全了自我的缺陷之后,甚至更进一步!
威权在握!
当他降临的瞬间,无数幻影便从地上拔地而起,无数尸骨之树从龟裂的大地之上破土而出,向上,笔直的延伸,仿佛一直要抵达天穹的尽头那样。
所有被他吞吃的生命,都在那力量之下重生,变成了无穷荒林中的一株。
而现在,四面八方的荒芜之树,便向着正中的太阳船迅速的合拢,无数横生的枝杈形成了再无空隙的封锁。
不存在任何的松懈,在恨意之下,全力以赴!
而在一分钟之前,两个深度之外,某个地狱中,一行旅人仿佛感应到了什么,缓缓回头。
枷锁之中,将军嗤笑了一声,看向前面那个肌肉虬结的老人:“你不出手?”
“关我屁事。”
罗老冷淡的摆手,脚步不停:“当老师的,能把学生带出门,就已经仁至义尽了他自己选的路,就要自己走,大不了为他流两滴眼泪,将来有机会为他报仇就是了。”
“真冷酷啊。”
将军嘿笑了一声,瞥了一眼疤痕区消散的迷雾:“况且,也已经晚了。”
因为在地狱的更深处,更黑暗的暗影中,有愤怒的统治者正在迅速的上升!
怀揣着刻骨的仇恨。
甚至顾不上深渊潮汐的方向,将诸界之战抛到了一边,在嗅到天国谱系味道的瞬间,就掉头笔直的向着疤痕区冲去。
在重重深度之间,无穷诅咒中,是一只遍布疤痕的硕大眼球。
就在眼球的正中央,仿佛曾经被什么东西所重创,至今都无法痊愈,不断的流下混合着死死雷霆的腐臭眼泪。
曾经被理想国重创的统治者无声咆哮,这一份酝酿了一百年的恨意,已经化为了实质,搅动着深度的波澜。
疾驰而上。
紧接着在降临之前的那一瞬间,又戛然而止。
好像被什么庞然大物所阻挡。
悬停在地狱之外。
可在他眼前,除了无数扰动的碎片和地狱尘埃之外,空无一物,如果说非要有什么东西的话,那就只有一只无辜路过的水锈蜗牛。
孤单、无助又可怜,还喜欢看乐子。
如此渺小之物,阻拦在统治者的前方。
“不好意思,能不能稍等一下?”蜗牛可怜巴巴的说。
“”
短暂的寂静里,很快,便响起愤怒的咆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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