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三十九章 相逢偶然,离别悄然(第2/5页)剑来

好一个有望登顶一洲的年轻剑修,什么不好,非要读书人。

    实在瞧不顺眼。

    若非书院周密发现了齐景龙的行踪,一定要聊一聊,他董铸才懒得与这什么陆地蛟龙废话半句。

    真要打交道,那也是等齐景龙破境跻身玉璞之后,他董铸去太徽剑宗问上一剑!

    白首最厌烦这些繁缛节,乱七八糟的礼尚往来,少年干脆就躲在齐景龙身后,当个木头人。你们不认识我,我也不认识你们,寒暄客气个啥。

    齐景龙倒是没有刻意强求少年。

    一切等到了太徽剑宗再。

    书院圣人周密,乍一看,其实就是寻常的塾夫子,相貌清雅而已,周密直截了当道:“如今太徽剑宗两位剑仙都不在山头坐镇,你又快要破境了,到时候三人问剑,需不需要我帮你一旁压阵?免得有人以此风俗,故意打压你与太徽剑宗。”

    齐景龙又作揖行礼,起身后笑道:“无需周山主压阵,三剑便三剑,哪怕有前辈剑仙存有私心,可我挡不住就是挡不住,不会怨天尤人。”

    周密转头笑道:“董老儿,如何?”

    董铸呲牙道:“得嘞,算我一个。加上浮萍剑湖的郦采,最后一个,才是最凶险的。”

    董铸对那青衫年轻人道:“别谢,老子问剑,不会缺斤少两,你子到时候可别哭爹喊娘,老子在外边没那私生子的。”

    齐景龙点头道:“恭敬不如从命,那晚辈就不谢了。”

    周密会心一笑。

    董铸伸手揉了揉下巴,“你这子怎么这么欠削呢?”

    齐景龙微笑道:“前辈容我破境再。”

    竖起耳朵的少年,躲在齐景龙身后,心里边嘀咕着“削他削他,别墨迹啊,削了姓刘的,我好跑路走人”。

    周密笑道:“你怎么收了这么个弟子?”

    齐景龙道:“心不坏,难教才最需要教好。”

    周密嗯了一声,“此理不坏。”

    白首叹了口气。

    董铸也倍觉无聊。

    其实这一老一凑一堆,估摸着很好聊。

    周密道:“齐景龙,这次来见你,就是为了破境压阵一事。既然不需要,我就刚好省去一些功夫。”

    齐景龙犹豫了一下,问道:“周山主,我能否询问一事结果?”

    周密笑道:“你子也会对此上心?怎的,与那两人有些渊源?”

    齐景龙想起那个挨了顾祐三拳的家伙,笑道:“有些。”

    周密道:“边走边聊,我顺便与你些读书心得,多恶心一下董老儿,也算不虚此行。”

    董铸无可奈何。

    周密这臭脾气,董铸偏偏对胃口嘛,自找的。

    董铸不愿与这两个读书不少的家伙聊那道理问之类的。

    斜眼看那少年。

    少年斜眼看他。

    董铸瞪眼道:“哎呦喂,崽儿,没听过董大剑仙的名头?”

    少年瞪眼道:“知道了咋的,我有爹有娘有祖宗的,跟你又攀不上亲戚关系。”

    董铸啧啧道:“王八蛋胆儿挺肥啊。”

    白首一挑眉头,“等我跻身上五境,有事你来问剑试试看?到时候你就会知道是谁胆儿肥了。”

    董铸一拍少年脑袋,打得后者趴地上狗吃屎,大笑道:“晓不晓得你这些话,就像一个还穿着开裆裤的玩意儿,那花丛老手,自个儿偎红倚翠?谁教你的?你师父刘景龙?”

    白首站起身,倒是没有对那个老家伙喊打喊杀,他又不是脑子进水的痴子,大丈夫能伸能屈。

    白首冷哼道:“姓刘的,可不是我师父,我这辈子师父就只有一个,不过我还有个尚未被我真正认可的喝酒朋友,名叫陈好人!你有事找他去,欺负我算什么前辈,他一剑就能让你哭爹喊娘,抱头鼠窜!”

    齐景龙转过头,皱眉道:“白首!”

    少年立即病恹恹道:“好吧,陈好人暂时是还不如老前辈。”

    渡船之上,陈平安已经收起了那些山水邸报,没有翻到想要知道的那个结果,大篆京城那边的动静,最新一份邸报上只字不提。

    止境武夫顾祐与猿啼山剑仙嵇岳之战,两人皆生死未知。

    齐景龙先前提及此事,顾祐一生行事向来谨慎,绝不会纯粹是做那意气之争,不会只是去往玉玺江送死,为嵇岳洗剑。

    陈平安站在渡口船头栏杆处,翻过几份山水邸报,不是无收获,比如一旬过后的午时,砥砺山就会有一场大战,在此山分生死的双,大有来头,一位是大名鼎鼎的野修黄希,一位是女子武夫绣娘,两人都在北俱芦洲年轻十人之列,并且名次邻近,一个第四,一个第五。关于这场厮杀的缘由,先后两份山水邸报都有不同的记载,有是黄希重操旧业,在江湖上遇上了那位名字古怪的女子武夫,有是两人在一处破碎洞天之中,为了一件仙家重宝大打出手,没能分出胜负,便约战砥砺山。

    这一战,极为瞩目,肯定还会引来许多上五境修士的关注视线。

    完可以想象,砥砺山附近那座被琼林宗买下、建造了诸多仙家府邸的山头,当下一定人满为患。

    在披麻宗那艘跨洲渡船上的虚恨铺子里边,陈平安有买过一份接连砥砺山镜花水月的灵器,是一只施粉青釉、光泽莹润的瓷器笔洗,不过是买,其实最后才知道可以记账在披云山。

    关于宝瓶洲,山水邸报上竟然也有几个消息,而且篇幅还不。

    由此可见。对于原谁都瞧不上眼的宝瓶洲,在大骊宋氏铁骑的马蹄,即将一路从最北踩踏到南端老龙城之后,别洲修士对偏居一隅的这个浩然天下最之洲,已经有了不的认知变化。

    大骊铁骑的真正主人,止境武夫宋长镜。

    挑战天君谢实之后,赶赴剑气长城的风雪庙剑仙魏晋。

    这两位,当然功莫大焉。

    然后就是那个真武山马苦玄,短短半年之内,先后击杀两位朱荧王朝的强大金丹剑修,已经被北俱芦洲邸报誉为宝瓶洲年轻修士第一人,然后此人一手覆灭了海潮铁骑,令那个与他结仇的家族受尽羞辱,一位年轻女修侥幸未死,反而成为了马苦玄的贴身婢女,在一份山水邸报的主笔人眼中,马苦玄这种得天独厚的存在,就不该生在那宝瓶洲,应当与清凉宗女子宗主贺凉一般,在北俱芦洲扎根,开宗立派,才是正途,既然注定是一条可以翻江倒海的蛟龙,在宝瓶洲这种水浅见底的池塘摇头摆尾,岂不可惜。

    主笔人还放出话来,他即将撰写宝瓶洲的年轻十人,到时候再与自家北俱芦洲的新十人,做一个比较。

    北俱芦洲这些仙家邸报的笔下章,对于宝瓶洲修士,其实难免还会流露出一份居高临下。

    只是相较于早年看都懒得多看一眼,提也不提,大不相同。

    除此之外,就是大骊北岳大神魏檗的破境一事,辖境之内,处处祥瑞,吉兆不断,分明是要成为一尊上五境山神了,由此可见,大骊宋氏国运昌盛,不可觑。邸报之上,开始提醒北俱芦洲众多生意人,可以早早押注大骊王朝,晚去了,心分不到一杯羹,关于此事,又有意无意提及了几句披麻宗,对宗主竺泉赞赏有加,因为按照道消息,骸骨滩木衣山显然已经先行一步,跨洲渡船应该已经与大骊北岳有些牵连。

    再有桐叶洲玉圭宗的下宗真境宗,选址书简湖,邸报也有不吝笔墨的详细阐述。

    陈平安看到那些字,仿佛都能够清晰感受到提笔之人的咬牙切齿。

    没办法。

    真境宗首任宗主,叫姜尚真,是一个明明境界不算太高却让北俱芦洲没辙的搅屎棍。

    这个家伙独自一人,便祸害了北俱芦洲早年十位仙子中的三人,还传言另外两位国色天香的宗门女修,当年好像也与姜尚真有过交集,只是有无那令人痛心疾首的情爱瓜葛,并无清晰线索。

    所以邸报末尾,大肆抨击大骊铁骑和宋氏新帝,简直都是吃屎的,竟然会眼睁睁看着真境宗顺利选址、扎根宝瓶洲中部这种腰膂之地。若是大骊宋氏与姜尚真暗中勾结,更是吃屎之外还喝尿,与谁谋划一起千秋大业不好,偏偏与姜尚真这种阴险人做买卖,不是与虎谋皮是什么。由此可见,那个欺师灭祖的大骊绣虎,也高明不到哪里去,便是侥幸贪天之功为己有,吞并了一洲之地,也守不住江山,只能是昙花一现罢了。

    一份山水邸报,原可谓措辞严谨,有理有据,辞藻华美。

    唯独到了真境宗和姜尚真这边,就开始破功,骂骂咧咧,如读过书的市井妇人。

    陈平安其实很好奇这些山水邸报的来源。

    当年在书简湖,只是知道了一些皮毛。

    更早的时候,是在藕花福地,那边有一座云遮雾绕的敬仰楼,专门采撷、收集江湖内幕。

    陈平安回到渡船屋舍,掏出一渡船撰写的册子,是一讲述沿途景点的集子。

    桃花渡启程后,第一处风景名胜,便是水霄国边境上的一座仙家门派,名为云上城,开山祖师因缘际会,远游流霞洲,从一处破碎的洞天福地得了一座半炼的云海,起先只有圆十里的地盘,后来在相对水运浓郁的水霄国边境开山立派,经过历代祖师的不断炼化加持,汲取水雾华,辅以云篆符箓稳固云海,如今云海已经圆三十余里。

    渡船会在云上城停留六个时辰,悬停在云上城边缘。

    尚未破晓天明,渡船缓缓而停。

    陈平安停下三桩合一的拳桩,从那种半睡半醒的玄妙境地回过神,走出屋舍的时候,背上了一个包裹。

    云上城外有一处野修扎堆的集市,可以交易山上货物,都是摆摊的同行。

    陈平安从咫尺物当中取出了一些不甚值钱的仙家器物,都是当初没有留在老槐街蚍蜉铺子的剩余物,品秩不算好,但是相对稀少,“面相”讨喜,适合卖给那些觉得千金难买心头好的冤大头。不过这次包袱斋,贩卖几种与丹书真迹无关的符箓,多是来自第一拨割鹿山刺客当中那位阵师的秘籍,其中三种,分别是天部霆司符,大江横流符,与撮壤符,用来对阵厮杀,还算有些威力。

    齐景龙临走之前,还传授了陈平安两种旁门左道的破障符,分别名为“白泽路引符”,“剑气过桥符”,都是他自己从古书上修习而来,不涉宗门机密,两符品秩不高,但是外人想要买符再偷就别想了,因为画符诀窍极多,落笔繁琐,而且与当下几支符箓派主脉都宗旨悬殊,也就是齐景龙得仔细真切,帮着陈平安反复推敲,陈平安才了这两道符箓。

    所以陈平安总觉得齐景龙不去书院当个教书先生,实在可惜。

    武夫画符,秉持一口纯粹真气,但是符不长久,只能开山而无法封山。但好处是无需消耗修道之人的气府灵气,并且画符身就是一种不太常见的武夫修行,能够淬炼那一口真气,只不过陈平安发现跻身炼气三境后,画符顺畅许多,但是裨益体魄已经极其细微,陈平安就不愿太多消耗丹砂符纸,毕竟一张留不住灵气的符箓,就等于每时每刻都在损失神仙钱。

    何况一旦真正厮杀起来,他那点符箓道行,不够看,连锦上添花都不算,反而会贻误战机。

    可修士画符,却先天封山,符胆灵气流散极慢,不过符箓威力大,容易磨损符胆,相传斩妖除魔的老祖宗,龙虎山天师府,就有一座封禁之地,有一张符箓,就需要历代大天师每一甲子加持一次,历史上天师府就曾出现过一次天大的风波,老天师飞升之后,新天师人选,悬而未决,刚好处于甲子之期的叠符关键,可是新天师不出,天师印绝不会交由旁人,因此新符便不成,使得那张年龄极大的古老符箓出现了一丝纰漏,借机逃出其中一头镇压无数年的大妖魔,消失无踪,为此天师府不知为何,新天师继位的第一件事,就是亲自带上仙剑和法印,走了一趟白帝城,与白帝城城主闹得不欢而散。

    陈平安兜售符箓,部都是水府山祠形成山水相依格局后,所画之符,不然就是坑人,虽包袱斋的买卖,靠的就是一个买卖双的眼力,类似世俗市井的古董交易,有捡漏就会有打眼,不过陈平安还是愿意讲一讲江湖道义。

    讲道义,就得花钱。

    因为这些符箓,需要陈平安消耗相当数量的水府灵气,不过有得有失,失去的是水府那座池塘的一些积蓄,得到的,是可以尝试着逐渐开辟出一条水府天地运转的根脉络,形成类似一条隐匿于江河湖泽的水脉,所以那拨绿衣童子们对此其实没有异议,反而鼎力支持陈平安的画符。

    修行路上,如何看待得失,即是问道。

    至于得失之间的均衡,需要陈平安自己去长久画符,不断摸索和琢磨,所幸水府那些青衣童也会提醒。

    陈平安一袭黑色法袍,手持青竹杖,走出屋舍,举目望去。

    世俗王朝,是那白云深处有人家,山上仙家,果然是白云之上有城池。

    城池之外,又有一座灯火辉煌的集市镇。

    云上城是修行重地,戒备森严,极少允许外人进入,大概是一水土养育一人,与雀府同在水霄国辖境的云上城,也会炼制法袍,名为行云袍,只是数量和品秩都远远不如雀府,名气不大,生意平平,多是大渎沿途山头的下五境修士,尤其是那些山泽野修,会掂量着钱袋子,购买一件。

    大概也因为门派财源不广的关系,才出现了那座包袱斋扎堆的集市。

    莫是不长脚的店铺,长脚的摆摊,也需要交予云上城一笔神仙钱。

    渡船悬停处,距离云海还有五十丈距离,无法再靠近。

    不然船头不心撞到云海,或是距离太近,随风飘荡,船身与云海接触,稍有摩擦,便会是云上城这座门派根的折损。

    所以下船之人,腾云驾雾,骑乘灵禽异兽,随便。

    若是金身境之下的纯粹武夫,这半百丈距离,并不轻松。

    陈平安便深呼吸一口气,后撤几步,然后前冲,高高跳起,踩在船头栏杆之上,借力飞跃而去,飘然落地后,身形晃荡几下,然后站定。

    这艘隶属于龙宫洞天一座藩属仙家的渡船之上,妇人面容的女子管事与身边好友递出手,笑眯眯道:“拿来。”

    两人打赌这位在雀府桃花渡登船的背剑年轻人,到底是山上剑修还是江湖剑客。

    渡船女子猜测是背剑游历的纯粹武夫,观海境老修士则猜测是位深藏不露的年轻剑修。

    老修士摇头道:“就不许此人故意使了个障眼法?”

    这就是嘴硬,明摆着是打算赖账不给钱了。

    妇人嗤笑道:“咱们洲的年轻剑修,那些个剑胚子,哪个不是洞府境的修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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