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六十一章 开山(第2/3页)剑来

依循着这个天道准则,每一个书上文字,每一个心声言语,就是一个个精准锚点,试图塑造出一个独一无二的存在。

    只是在至高神灵眼中,人间修士此举,依旧只是一种不得已而为之的刻舟求剑,舟随水走,拖拽那些抛入水中的船锚缓缓移动,,故而难证不朽,不可与天地同寿。

    光阴长河之内,无彻底停泊悬停之舟。

    于是自然而然就无天经地义之事之物。

    “齐静春昔年在骊珠洞天学塾治学一甲子,真正所求,便是此事此物。”

    周密好像是在自言自语,“所谓三教合流,试图立教称祖?那未免也太小看齐静春的志向了。不过很可惜,与我道路相悖,不是什么同道中人。”

    齐静春真正所求,是希望人间大地,率先涌现出一小撮、再带着一大拨修士,好似重新做出登天之举,使得山下和人间皆无忧,登山之人,变成远游天外,真正追求大道。而这与师兄崔瀺“追求一副更大棋盘”,是大道契合的。

    只是最早开始运转的那个一,就一直掌握在那位旧天庭共主手中。

    道祖所找之物,正是这个一,最终为其强名为道。

    找过,甚至亲眼见过,但是以道祖的道法,依旧未能将其捕捉在手,稍纵即逝。

    道祖总计见过三次,甚至见到了那个一带来的最早大道运转,故而道家有三生万物之语。

    那是一种超乎修士想象力极致的景象,既瑰丽又恐怖,既质朴又玄妙,不可描绘其状,不可言说其美。

    超脱了一切有无、大小、虚实,世间所有言语都成了勘破其妙的障碍。

    无论是道祖还是佛陀,为了传道后人,诉说其源,既不可不立文字,又不可以文字详解其义,因为文字愈多,离其愈远。

    周密转头看了眼那个站在栏杆上的女子。

    再顺着她的视线,看到了蛮荒天下,那座彻底沦为废墟的白花城。

    离真啧啧称奇道:“不愧是我最崇拜的隐官大人,过境之处,寸草不生。”

    那个阴神被强行兵解的宗主,不但从仙人跌境,连玉璞境都摇摇欲坠,这种伤及大道根本的折损,可不是消磨道行几十年数百年那么轻松的事情。

    它冒着被守株待兔的天大风险,偷偷摸摸重返宗门山头,在大致确定齐廷济和陆芝已经远游后,它就收拢旧部,只是当真只剩下些不堪大用的虾兵蟹将了,它逛了几处财库,最后坐在山门口那边的台阶上,心如刀绞,自家的宗门头衔,多半是保不住了。

    这几个来自剑气长城的剑仙,一个比一个狠。

    砍瓜切菜起来够狠,不曾想搜刮起来更狠。

    只听说那个年轻隐官,昔年在剑气长城的战场上,都能当着一众旧王座,众目睽睽之下,“见好就收”。

    可从没听说齐廷济和陆芝都这么贪财啊。

    另外一处山市,古战场遗址,先后遭遇了宁姚的递剑,齐廷济的招魂幡和雷电竹海,一头侥幸逃过两场大劫的金丹境女鬼,既没有被剑气打杀,也未被齐廷济收入幡子,她蓦然惊喜万分,方才勘察丹室,竟然莫名其妙竟然孕育出了一把本命飞剑?!

    只见在那丹室之内,有一把袖珍飞剑的剑胚,形若一杆青竹,如竹美貌,亭亭玉立,竹节之上隐约有雷云纹。

    仿佛一饮一啄,皆有冥冥天定。

    她突然跪在地上,先后面朝宁姚悬空递剑处,以及齐廷济所立山巅处,都各自磕了结结实实的九个响头。

    这在蛮荒天下,已算拜师大礼了。

    这个化名芫菜的女鬼,在磕头跪拜之时,心中念念有词,与这方天地虔诚许下两个愿望。

    最早在那宁姚出剑时,芫菜其实做好了引颈就戮的打算,就站在原地,只是不为何,那些剑气好像得了主人心意敕令,都从她身边绕过。

    至于说报仇一事?

    在这无法无天的战场遗址,几乎每天都有惨烈厮杀,互为仇寇,哪怕是她麾下那数百头鬼物英灵,谁不与她有仇?

    大岳青山,一行剑修过境,依旧安然无恙。

    山君碧梧在书房内,取出一幅属于违禁之物的蛮荒天下堪舆图,是碧梧私自绘制,各座宗门,山水气运多寡,就会在形势图上亮起不同程度的光彩,碧梧惊讶发现白花城,云纹王朝,仙簪城,在地图上都出现了不同程度的黯淡,白花城几乎沦为一片漆黑,仙簪城则一分为二。

    那位道号瘦梅的好友,如今游历仙簪城,不晓得会不会出现意外。

    在碧梧的山神祠内,秘密供奉了将近二十盏本命灯,这在山上,属于过命的交情了。

    由此可见,山君碧梧在这蛮荒天下,确实口碑不错。

    不少妖族修士,信不过自家的宗门祖师堂,偏偏信得过青山碧梧。

    这就是碧梧先前面对登山的宁姚,为何会那般紧张,他是真怕宁姚一言不合,就随手斩开祠庙的山水禁制,再将祠庙连同那些本命灯一并砍个稀烂。

    一旦祠庙被宁姚打碎,那些与大岳山山水气运紧密衔接的本命灯,肯定是要一并水落石出的。

    这么一系列战功,一位仙人,九位玉璞境,其余至少也是地仙,所有本命灯一旦被毁,至少各自跌一境,加在一起,差不多都可以媲美斩杀一位飞升境修士的功劳了。

    照理说,剑气长城的避暑行宫,应该对此事有所耳闻,早已被记录在册。

    宁剑仙兴许不清楚此事,但是那个陈平安,担任隐官多年,绝对知晓这份内幕。

    所以碧梧想不明白,这个最会精打细算的年轻隐官,为何明明路过此地,却愿意会放过青山?

    碧梧想了想,走出屋子,去往别处,站在一棵老梅树底下,还好,祠庙内的那盏本命灯无恙,眼前此树也不曾枯萎。

    这就意味着那位瘦梅老友不但活了下来,好像一身道行都未曾折损。

    并无清风拂过,古树就摇曳生姿,然后浮现出一位修士身形,碧梧抱拳笑道:“瘦梅道友。”

    正是在仙簪城龙门那边,道号瘦梅的老修士,他大口喘气,毫不掩饰自己的惊魂不定,心有余悸道:“先前站在龙门牌坊顶部,那位年轻隐官伸出手指,只是一个指点,我身边那位仙簪城次席供奉,就当场炸开了,金丹、元婴半点没剩下。那可是一位玉璞境修士啊,毫无还手之力,任何遁法都来不及施展。”

    碧梧有些疑惑。

    老修士摆摆手,“什么都别问。”

    山君笑着点头。

    然后老修士郑重其事道:“碧梧山君,我还得立即远游一趟,事出仓促,恐怕需要与你暂借那辆火车一用了。”

    碧梧问也不问为何,毫不犹豫就将车驾借给好友,一挥手,那辆仙兵品秩的车辆,立即从山顶祠庙后院掠至,巴掌大小,火焰升腾,电光交织,碧梧轻轻一推,同时以心声传授了一门驾驭火车的道诀给好友。

    老修士苦笑道:“碧梧山君,要是出了意外,我就算搭上性命,都赔不起啊。”

    碧梧笑道:“此行去往托月山,真要遇到意外,瘦梅道友只管舍物保命,不用谈什么赔偿一事,只当青山与此宝,缘分已尽。”

    老修士一跺脚,也不多说什么客套话,驾驭火车,动身赶往托月山,按照与那个年轻隐官的约定,要给斐然捎话。

    山君碧梧一路捻动念珠,步行去往那座文殊院,虔诚敬了三炷香。

    云纹王朝的京城。

    飞升境大修士叶瀑,带着女子武夫的白刃一起返回玉版城。

    一座皇宫宝库,惨不忍睹。

    还有一大拨云纹王朝京官老爷的财库,身具庙堂高位,家族数代修士辛苦积攒下来的财宝,都给洗劫一空,一些个压箱底不曾挪窝的老钱,估计差不多都跟云纹王朝同龄了,不曾想没被历朝历代的皇帝陛下昧走,竟然给剑气长城好死不死、没与新旧王座换命的两位剑仙,掏空了。实在是不给不行,稍有犹豫,就是一道剑光。

    此时京城朝堂之上,不少来不及穿上官袍的老修士捶胸顿足,一些个身负显赫官职的女修,更是哭哭啼啼,双方都希望皇帝陛下帮忙讨要一个公道。

    丢了一座剑阵的叶瀑,愈发心烦意乱,在这玉版城内,最元气大伤的,其实是他这个皇帝才对。

    白刃脸色惨白,嘴唇颤抖,她双手攥拳,之前在剑阵所在的高楼廊道内,她被那道人装束的陈平安,一指戳中额头,直接摔出京城,从止境武夫跌境为山巅境!

    她瞥向一个与叶瀑私底下勾勾搭搭的娘们,一步跨出就是当头一拳,再接连数拳将那个金丹狐魅打杀殆尽。

    白刃挥了挥袖子,打散那股子狐骚味,转头冷冷看着那些措手不及的家伙,她随便给了个由头,“胆敢勾结外来剑修,试图密谋篡位,不知死活的东西。”

    坐在龙椅上的叶瀑点点头,“那就一切家产全部充公。”

    能够找补回来一点是一点。

    酒泉宗。

    宗主道号灵釉,是一位老资历的仙人境修士,老宗主与玉璞境的掌律祖师米脂,双方一起离开山头,御风来到那座酒肆。

    掌柜交出陆芝留下的那颗小暑钱,还有老剑仙齐廷济的一颗谷雨钱。

    灵釉笑着收下了两颗神仙钱,

    米脂忧心忡忡,欲言又止,好像不赞同老宗主收下神仙钱。

    灵釉笑呵呵道:“得粥别嫌薄,蚊子腿也是肉,何况还有颗谷雨钱。”

    米脂坐在一张桌旁,虽说她不擅长厮杀,可酒肆这边的所谓惨状,她还真不上心,半点不大惊小怪,在蛮荒天下,这种场景算得了什么,她从袖中取出一壶自己酿造的酒水,抿了一口仙酿,以心声问道:“酒泉宗收了齐廷济和陆芝故意留下的这两颗神仙钱,事后托月山那边会不会追究此事,故意拿两颗神仙钱说事,刁难我们?往小了说,是酒泉宗不济事,拦不住他们,往大了说,是与剑气长城余孽里应外合,吃罪得起?”

    灵釉依旧是浑然不在意的神色,抚须笑道:“自古金银不压手,神仙钱也不咬人。我们要相信斐然剑仙的胸襟肚量嘛。”

    米脂皱眉不已,“我们本来就是小门小派,我就不信这么些个剑仙,深入蛮荒腹地,就只是为了在我们酒泉宗喝几壶酒。”

    老宗主一脚踹开脚边的那些残肢断骸,坐在长凳上,揪须沉吟片刻,“就看除了我们之外,还有没有遭殃的大宗门了,如果有,那咱们酒泉宗就没屁事了,如果没有,就悬乎喽。只求着有那大修士大宗门,能够帮着酒泉宗分忧吧。”

    老宗主给自己倒了一碗酒,哈哈笑道:“岂可如此做人?太不厚道了。”

    很快就有来自宗门那边的飞剑传信,老仙人捻住那把飞剑,叹了口气,“那个叶瀑的玉版城,给齐廷济和陆芝洗劫了一遍,至于仙簪城被一个变成道人模样的隐官,愣是直接打成了两截,至于到底是不是那陈平安,没个确切说法。从仙簪城四处逃散的游历修士,言之凿凿,肯定是那年轻隐官,仙簪城祖师堂那边算了,已经没什么祖师堂了,好像被人打烂了。”

    “定是陈平安无疑了。”

    “只是不知这位隐官大人,之前有无路过此地。”

    听到这里,米脂疑惑问道:“为何一定是他?”

    老仙人摇晃着碗中酒水,“只有剑气长城的隐官,才能够调动齐廷济,宁姚和陆芝,跟随他一起远游递剑蛮荒。”

    米脂恍然道:“还真是这么个道理。”

    老仙人抚须而笑,“如今看来,还是咱们酒泉宗的面子大啊。”

    阿良,齐廷济,陆芝。如果还能再加上一个末代隐官陈平安?

    米脂喝着酒,转头看了眼外边已经冷清至极的街道,“不知道还能否见着米裕一面。”

    米脂对这位与自己姓氏相同的剑修,可谓久闻其名,未见其面。

    灵釉瞥了眼姿容绝美的掌律修士,打趣道:“见那米拦腰做什么,你这么纤细的腰肢,瞅着可经不起他几剑。”

    米脂狠狠灌了一口酒,大笑道:“只听说有累着的牛,哪有耕坏的田。”

    老仙人满脸恍然大悟,摸了摸自己的酒糟鼻子,没来由唏嘘道:“突然有点怀念阿良在酒桌上的荤话了。”

    仙簪城。

    副城主银鹿自己都不知道为何能够免去一死,不过一魂一魄却被那人以秘术拘押走了,使得仙人银鹿跌境为玉璞。

    那两截原本号称天下第一高城的高城,如今被两道山水符阻隔,相互间又隔着几百里,无法重新拼凑衔接起来。

    何况银鹿就算有那本事,也断然不敢让仙簪城恢复原貌了。已经快要被吓破胆的新任城主,觉得自己即便同样是十四境,对上那个,一样纸糊。

    曳落河水域。

    绯妃顾不得大道受创,凭借那道气息,她立即缩地山河,来到一处树下,她忍着心中不适,略显扭捏,学那山下女子施了个万福,毕恭毕敬道:“绯妃见过白先生。”

    哪怕之前在英灵殿议事,面对托月山大祖、文海周密这些高位王座,她也不曾这般矫揉造作。

    白泽一步跨出,落在地上,站在绯妃身边,摇摇头,“直呼其名就是了。”

    白泽转头看了眼绯妃,一双猩红眼眸,好像充满了希冀眼神。

    白泽问道:“难道你们不应该是心怀恨意吗?”

    绯妃当下可谓花容惨淡,她咧嘴一笑,抬起手背擦拭满脸血污,摇头道:“不敢有,也不会有。”

    白泽缓缓前行,绯妃就立即跟上,都没敢与这位蛮荒天下的“最大叛徒”并肩而行,她落后半个身形。

    “本来属于仰止的那份机缘,一并给你好了。”

    白泽以心声说道:“不过你得答应一事,如果,我是说如果,你与仰止未来还有重逢之日,别想着打杀仰止,放她一条生路,让她走一条大道。如何?能否做到?”

    绯妃想了想,点头道:“既然白先生说了,绯妃当然可以做到。”

    其实绯妃与仰止存在着两种大道之争,一种是争夺蛮荒水运,还有一种更为隐蔽,因为绯妃的大道根脚,存在着一场水火之争。

    所以在白泽看来,绯妃的大道高度,是要比仰止更高一筹的。

    白泽说道:“那就记好了,我只说一遍道诀,是早些年闲来无事琢磨出来的一点修行诀窍,约莫四千字。”

    大道鸿蒙,日月阴阳,六爻八卦千言万语,灵宝身躯,只在坎离。补完先天,泥水金丹,调理火候,天地无穷

    阳火阴符两密契,捉取一年日月中,星斗罗列道纲维,心猿意马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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