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一十六章 贾生让人失望(第4/5页)剑来

,敢决断,还好看。”

    沛湘幽幽道:“若是没有遇见你就好了。”

    有些女子的情绪,是真没有道理可讲的。

    心情好时,万事都好。心情不好,诸事不佳。

    后者总是突如其来,往往让男子措手不及,那就不要听她具体说了什么,莫名其妙的细碎怨言也好,不知道理何在的恼人气话也罢,莫要着急,自乱阵脚,且当是个无法反驳的道理,去听好了。一旦为此不耐烦,或是一旦以理说理,还能如何,完犊子。哪怕不说话,也要听着,也得认真看着她。

    男子愿不愿意如此,往往才是女子真正的心结所在。

    只不过朱敛是谁,很快就让沛湘笑开颜。

    岑鸳机在半山腰处就停步收拳,要要看见山顶台阶那温馨一幕,对朱老先生愈发钦佩。才回家乡,就要为落魄山照顾客人。

    若是换成了年轻山主坐在那女子身侧,估计岑鸳机就要担忧那位沛湘姐姐的处境了。

    是那山主又如何眼神不正,还喜欢醉醺醺走夜路,喜欢万事不管,只顾着独自远游,让朱老先生劳碌异常。

    而她岑鸳机每天勤勉练拳,谁都挑不出半点毛病。何况说不定下次擦肩而过,双方的拳法差距,就被她拉近许多了。

    夜幕沉沉的小镇,杨家药铺。

    长命道友离开骑龙巷,夜行来此,轻轻敲门。

    去一处古战场砥砺武道的苏店和石灵山,如今都已经远游归来,继续当着不起眼的铺子伙计,不过石灵山住在桃叶巷,就只有师姐苏店住在这里。

    苏店得到师父授意,给那位女子开了门。

    长命去往后院。

    苏店则干脆搬了条凳子坐在门口。

    后院,长命与那位老人施了个万福。

    执晚辈礼,她甚至没有落座。

    询问铺子这边是否需要金精铜钱。

    毕竟如今大战正酣,老龙城主战场之外,其余东西两边沿海战线,虽然不如老龙城惨烈,却也是硝烟万里。

    杨老头摇头道:“好意心领。你积攒那么点家当不容易,好好余着吧。”

    之所以愿意与她多说几句,除了她心诚之外,她与神道的那点渊源,更是缘由。

    长命就要告辞离去。

    不过老人突然问道:“压岁铺子那石柔,身上有条伏线,看出来了吧”

    长命摇头道:“不曾看出。”

    杨老头换了一根老烟杆,装烟草之前,轻轻磕了磕台阶,“古蜀地界,大有神异人事,那石柔的身上传承,只是其中之一,起先并不显眼,只是余着余着,就显得比较水落石出了。”

    长命对宝瓶洲十分感兴趣,落魄山上藏书颇丰,她经常翻阅书籍,倒是看到一个古蜀八百仙的书上说法

    老人继续道破天机,“她跟那位白玉京三掌教有些渊源,藕断丝连。至于何时牵动荷花带动藕,得看对方心情,将来要不要重返真正故乡,来见他的师兄了。”

    长命只是听着,默默记在心头。

    杨老头没来由说一句:“野猫夜路遍地腥。”

    马苦玄的那个“儿时玩伴”,来历当然要比石柔的那点道种灵光,要大得多。

    杨老头指了指对面檐下那条长凳,“坐吧,随便掰扯几句。”

    长命领命坐下。

    杨老头沉默许久,缓缓道:“只是一个巴掌大小的地方,天底下没有比这里更能吓唬外乡人了。”

    甲子以来。

    崔瀺,齐静春,这对反目成仇给天下人看的师兄弟。崔瀺离经叛道是真,欺师灭祖就算了。

    文圣老秀才,君倩刘十六。加上陈平安,那么文圣一脉嫡传,就只差一个左右未曾现身此地了。

    人间最得意,白也。

    白玉京三掌教陆沉,在此摆摊算命,就有那阴阳家邹子,在此摆摊卖糖葫芦。

    天君谢实。

    阮邛阮秀,李二李柳,两对父女。

    曹曦曹峻,一对泥瓶巷祖孙。

    “目盲道人贾晟”,白帝城郑居中,又是一对师徒。

    道老大分身之一的李希圣。

    昔年白龙鱼服的宋长镜。

    墨家许弱。

    只差几步路就会走入小镇的阿良。

    好似凿壁偷光的泥瓶巷婢女稚圭。

    宝瓶洲历史上第一位上五境山君魏檗。

    剑修姜尚真,米裕,郦采……

    当然最后,还有那桥下悬古剑。

    对于山上修道之人而言,短短甲子六十年,能算什么。

    所以只要稍稍运道不济,不管谁来这里,任你境界再高,胆子一大,就都要命悬一线。

    哪怕一时得意,在这里与人结了仇,暂时性命无忧,也要放眼看远,多悠着点,毕竟骊珠洞天的年轻人,尤其是陈平安、马苦玄这一辈,走出去很多,出息都不会小。

    杨老头破天荒笑了起来,“这等开篇,真是雄文。”(注1)

    长命始终屏气凝神,只听不说。

    然后她转头望去。

    有个风尘仆仆的年轻儒士,背着竹箱,手持绿竹杖,一手猛然掀开帘子,刚好看见那杨老头难得笑容,便大笑道:“老头儿,看把你乐呵的,傻了吧唧,咋的找着媳妇啦!老当益壮,相当可以啊!”

    长命愕然。

    那年轻人不知长命身份,就只好抱拳而笑,然后屁颠屁颠跑到杨老头身后蹲着,一把勒住老人脖子,“想不想我,想不想我!”

    他倒是没觉得杨老头,有本事能找到这么个如花似玉的漂亮姐姐。

    长命长久呆滞,然后蓦然而笑。

    知道了,是那个久闻大名不见其人的李槐。年幼就与主人关系极好。

    杨老头也由着李槐造次,只是说道:“还舍得回来。”

    李槐松开手,一屁股坐在旁边,轻轻捶腿,抱怨道:“这一趟好走,累死个人。屁福缘没有个。”

    杨老头呵呵一笑。

    长命告辞离去。

    杨老头视而不见。

    李槐摘下书箱放在一旁,后仰躺去,神色疲惫道:“杨老儿,你说怎么世道一下子就变得这么乱了。”

    杨老头说道:“还好吧。”

    李槐问道:“跟你没啥关系吧”

    杨老头默不作声,开始吞云吐雾。

    李槐坐起身,“你倒是给个准话啊。真当自己是世外高人啦老胳膊老腿的,可别逞强。”

    杨老头说道:“没啥大关系。”

    李槐稍稍松了口气,嬉皮笑脸道:“先前看你笑得贼兮兮,不像个正经人,有啥好事真找着媳妇了不能够吧。”

    杨老头没有说话。

    李槐又躺回去。能躺着是真不想坐着,坐着就不想站着,反正他打小就这样。习惯了啥都高不成低不就,谁都比不过,比不过身边朋友,李槐其实也无所谓,但是出远门,总能遇到些事,不是那么让人舒心快意的。

    可娘亲总说他是享福的人,原因是他姐姐,生得还算有几分俊俏水灵,以后找个愿意帮衬小舅子的姐夫,可不就是躺着享福。

    只是李槐一想到姐姐李柳就犯愁,老大不小的姑娘了,还没个着落。瞧瞧,错过了我那斩鸡头烧黄纸的好兄弟陈平安,嫁不出去了吧爹娘咋个意思,尤其是娘亲,姐姐你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啊就咱们娘亲那脾气,舍得给儿子准备的屋子,腾出来给外人住

    杨老头好似知晓李槐的心念,说道:“你姐又不喜欢陈平安,强扭的瓜不甜,这点道理都不懂,这些年读的什么书。”

    李槐白眼道:“扯啥犊子,先找个媳妇,再来跟我谈男女之情。”

    李槐坐起身,打开竹箱,唠唠叨叨着自个儿开销多大,这趟北俱芦洲游历就没花过钱,临了倒好,破功了。

    老人听着笑着。

    惫懒货刘羡阳,难得做客落魄山。

    他不常来。

    他那河畔铁匠铺子,离着山头可不近。

    刘羡阳懒到了都没去什么飞升台。

    反正又不是没有在梦中去过,许多次了。

    一般人,莫与我刘羡阳说什么惊心动魄。

    看着那个坐在小板凳上,好似小鸡啄米打盹儿的周米粒,刘羡阳轻轻咳嗽一声。

    周米粒打了个激灵,睡眼惺忪,揉了揉眼睛,立即起身,哈哈笑道:“刘瞌睡来了啊。”

    在小米粒这边早早得了个刘瞌睡绰号的刘羡阳,先点点头,然后坐在一旁,笑嘻嘻道:“小米粒啊,身为右护法,担任小门神,多跌份儿。”

    周米粒无奈道:“么得法子嘞,大风叔叔远游去喽,元来也跟着他姐下山去喽。暖树姐姐每天那么忙,我又这么空。”

    然后小姑娘悄悄说道:“裴钱一回来,就看到我在这儿守大门,功劳簿上,重重一笔,跑不掉的!”

    小姑娘突然伸出一手,再握拳,“就算长脚跑路也不怕,我一下子就能抓住。就跟……裴钱按住骑龙巷左护法的脑袋差不多!”

    刘羡阳双臂环胸。

    周米粒说道:“咋了,想好人山主啦”

    想吧想吧,咱俩刚好一起。

    不料刘羡阳笑着摇头,“想他个屁,一想就烦。”

    刚刚拿出一捧瓜子款待刘瞌睡的小姑娘,默默放回袖子。

    咋说话的,想个屁那就吃个屁嘞。

    小米粒轻轻摇晃脑袋。

    刘羡阳忍住笑,问道:“以前你那个好人山主,经常当我的跟屁虫,一起去那溪边,寻一处水面窄的地儿,我先跳,他后跳。嗖一下,跳向对岸,咚一下,掉进水里。我就在对岸笑他。”

    小姑娘瞪大眼睛,使劲摇头,“刘瞌睡,你吹牛皮不打草稿,好人山主可厉害可厉害。”

    除了不会吟诗。

    再说了,如果好人山主是刘瞌睡的跟屁虫,那自己和裴钱怎么算,辈分岂不是低了去了。

    刘羡阳缩着肩头,笑道:“小米粒啊小米粒。”

    小姑娘嘿嘿笑道:“刘瞌睡啊刘瞌睡。”

    刘羡阳望向远方,望向那明月,玩笑道:“要赶紧找个媳妇喽,然后生个与小米粒一样可爱的女儿!”

    周米粒想了想,用小脑袋画了一个圆,“一般来说,可难可难。嗑了瓜子,不难不难。”

    刘羡阳喃喃道:“短亭又长亭,长亭更短亭。亭亭复停停,归路行不尽。”

    周米粒眼睛一亮,“刘瞌睡,你还会吟诗哩。能不能借我用几天啊我以后好跟裴钱显摆显摆。显摆完了,我肯定还你。”

    刘羡阳微笑道:“当然可以啊。”

    然后一大一小,一起看着圆圆月,各自想着远远人。

    金甲洲中部。

    裴钱在一处结局惨烈的战场上,捡到了一个满脸泥污的小孩子。

    这是一个大王朝仅剩的最后一支精锐边军了,足足十六万人,就这样一下子打没了。

    对方当时初次相逢,孩子趴在地上,先看到了一双破败靴子,鲜血浸透靴子,停步在孩子不远处。

    裴钱伸出手去,要将孩子从死人堆里拽出来,那个孩子坐在地上,一动不动,只是死死盯住那个浑身浴血的年轻女子,脸庞开裂,颧骨裸露。

    眼神死气沉沉。

    郁狷夫来到裴钱身边,看了眼那个瘦骨嶙峋的可怜孩子,再与裴钱说道:“那一拳,谢了。”

    裴钱挤出一个笑脸,轻轻摇头。

    她先前在战场上远远救下郁狷夫那一拳,学自雷公庙沛前辈一脉,所以裴钱不觉得有什么好谢的。要是给师父知道了,害自己白吃一颗板栗吗

    一袭白衣极为瞩目的那个年轻男子,独自站在一处山坡顶上。

    修道一途,青冥天下有个道老二,被誉为几座天下的真无敌。

    武夫路上,此人也有了几分真无敌的气概。

    毕竟在他之前,还有个女子武神的师父在等他。

    曹慈不但出拳杀敌,还能出拳救人。

    裴钱至多就是能够分心留意在溪姐姐的安危。这还是因为郁狷夫与她并肩作战,相距不远。

    但是那个曹豆豆 慈,双拳却能照顾极远处的战场。

    不愧是师父在武道上的唯一宿敌。

    师父找对手,与师父做什么都一样,始终厉害。

    就是找开山大弟子,好像不是太能够拿得出手。

    裴钱与那孩子说道:“起来,该装死的时候装死,该起身的时候起身,起身再低头,这样才能活得久。留在这里,死了就是死了。”

    裴钱其实早就注意到这个古怪孩子,只是先前照顾不到。

    这孩子,是个妖族。

    但是战场上,出身金甲洲的“孩子”,竟然死死护住了一个人。只可惜孩子拼死守护的那个人,早已死无全尸。而刚刚幻化人形没多久的孩子,只是被一道术法殃及,就付出了被打断长生桥代价,所以先前不是主动装死,而是晕死过去,等到清醒过来,才开始装死。

    孩子最后起身,默默跟在裴钱身后,一瘸一拐行走。

    裴钱走得快,他就走得快,裴钱走得慢,他就走得慢。

    郁狷夫没有藏藏掖掖,直截了当说道:“裴钱,我多嘴说一句,你以后又要自己出拳,又要照顾好一个孩子,并不容易。”

    郁狷夫倒是不会因为那个孩子的妖族出身,就心存芥蒂。

    裴钱点点头,“很难。”

    她转头看了眼那个瞬间停下脚步的孩子。

    好像那个人死后,孩子身上的那股野兽气息,就开始重新聚拢,变得更像一个修行时日未久、不太擅长遮掩妖族本相的山野精怪。

    哀莫大于心死。

    裴钱停下脚步,转身面朝那个孩子,用金甲洲大雅言问道:“要不要跟我学拳”

    那个孩子无动于衷,只是站在原地。

    郁狷夫皱了皱眉头,因为她从那个孩子眼中,看到了刻骨仇恨,对自己,也对裴钱。好像对整个天下和世道,都是如此。

    没有道理,可事实偏偏如此。

    那个孩子与裴钱对视,他终于愿意开口说话,伸出一手,嗓音沙哑,含糊不清,好似因为伤到了大道根本,以至于说话都难。

    郁狷夫好不容易才听清楚,孩子是说那“借我钱,我就走。买命钱,以后还。”

    裴钱说道:“学拳可以挣钱。”

    孩子面无表情,低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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