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忽有故人心上过,回首山河已是秋(第2/4页)反叛的大魔王
并不认识,在我们华夏姓谢的人很多,这个姓虽然不像默罕默德在中东这么普遍,却也不少。”
法伊尔面露惋惜,“你刚才看得这么认真,我还以为你认识谢小姐呢!”
成默注视着那张微微泛黄的照片说:“我想能够认识她的人一定会很幸福。”“您说的对,要不是她,我们一家人还不知道在哪里流浪。”
法伊尔感慨万分,成默却想:没有了她,我还在流浪。
法伊尔当然看不出来成默在想什么,见他不说话,便转头看向了房间的方向,“老婆,起来了吗?”
“起来了,起来了。”
一个穿着叙力亚传统服饰的中年女性掀开布帘子从房间里走了出来,她的脸没有蒙上面巾,不过头上缠了漂亮的阿米拉头巾,唇上还抹了廉价的红色口红,隆重的不像是在某个被莫名其妙的客人吵醒的清晨,而是她正准备参加一场盛大的节日。
法伊尔挥了下手大声说:“快去给两位尊贵的客人做点吃的,还有榨两杯椰枣汁。”
成默连忙说道:“不用这么麻烦。”
法伊尔摇头说:“不麻烦,不麻烦。”他转头对老婆说,“快去,我记得家里昨天还有米达尼从大马士革带回来的糕点。”
法伊尔的老婆冲成默微笑一下算是打过招呼,就转身走进了阴暗的厨房。
成默也微笑了一下,在其他的国家这样也许显得不够热情,可在叙力亚不是亲朋好友到来,主人的妻子根本就不会出来,法伊尔叫自己的妻子见一个才认识十几分钟的陌生人,已经表达出了足够大的热情。
这一切都是因为他华夏人的身份,更直接点说就是因为谢旻韫。成默从未曾觉得一个陌生人的善意是如此温暖。
等厨房里的灯光亮起,法伊尔指了指狭小客厅边缘陈旧的布艺沙发说道:“先坐一会,椰枣汁和早餐还需要等等。”
成默招呼了雅典娜坐在沙发上,假装不经意的问道:“你们家怎么会放着一张华夏女孩的照片?”
“可不只是我们家,在我们难民营,只要孩子和谢小姐合过影的,都会把照片摆上。”
“为什么呢?”
“说实话,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可大家就是都不约而同的这样做了。也许是因为我们从来没有见过她这样真诚善良还如此美丽的姑娘。”法伊尔转头看了看照片,又看了看抓着扶手的孩子,“她是造物主派遣到大地上行走的天使”
成默记得女娲曾经问过他是不是真的了解谢旻韫,告诉了他谢旻韫曾经在非洲和中东捐款修建了学校和难民营,当时他只觉得谢旻韫做的一切是在为了政治服务,就算谢旻韫自己是真心在做慈善,想要为这个世界尽一份力,但从个人层面来说没太大意义,要知道就算是某个国家想要改变另一个国,也不是那么轻而易举的事情。如果谢旻韫只是个人想要这么做,那就等于在做无用功,她什么也改变不了。
事实似乎也如他所料,好几年过去了,这些地方依旧还处在水深火热之中。
成默问:“是她捐款修建了这座难民营吗?”
“可不只是修建几座难民营。谢小姐还在杜马镇旁边修了我们这里唯一的学校。”停顿了一下,法伊尔语气变得惭愧,“最开始她来的时候,我们还对她多有误解,以为她就和那些来作秀的西方人一样,只是拍几张照片,然后把钱捐给那些官僚就会走。但她和我们想的完全不一样,她不仅捐了钱,过了三个月她又回来了,看到学校才打了地基,她找到杜马镇的官员大发雷霆,第二天开始亲自监督工程进度,还跑过来组织我们这些聚集在城镇边缘无家可归的难民帮忙修房子,我们当然没有理她,直到她说会支付薪水。当时杜马镇的官员还劝她不要这么做,这样做只会给她带来麻烦,她并不相信,执意要请我们这些难民工作,我也是其中之一”
“是不是你们去工作以后,又闹事,要涨工资?”成默说。
法伊尔笑了起来,“尊严啊!道德啊!难民的世界里可不存在这些”
“能够理解。”
“最初我们只是串联起来拖慢工期,后面发现谢小姐实在是好说话,就推举代表和谢小姐谈判,要求配午餐和晚餐。尽管那个时候粮食供应很紧张,谢小姐还是一下就答应了,马上就给我们弄来牛奶和面包。我们一点也不记谢小姐的好,反而觉得她好欺负,于是变本加厉的又要求加工资。我也是被推举的代表之一”
“我猜她一定会同意给你们加工资,但是会给你们规定每天必须完成的工期进度。”
“哈哈!”法伊尔笑了起来,“还是你们华夏人了解华夏人。谢小姐确实是这么跟我们说的,我们也答应了,但我们会每天完成工作以后,晚上又偷偷回来把完成的工作又给拆回去。我也不清楚谢小姐一开始就清楚我们所做的一切,还是后来才发现,总之有一天晚上,我们被她抓了个现行,不过她并没有责怪我们,而是语重心长的跟我们说,这是为我们的孩子修建的学校,将来这里不仅能免费让我们的孩子读书,还会给他们提供免费的饮食,她并不能在这里呆很久,如果工期不能按时完成,她也还是只能离开,到时候学校没有修好的话,后续的一切工作,很可能只能停下来。我记得很清楚,她告诉我们”
站在沙发边的两个孩子抢先说道:“只有知识能够改变命运。”
法伊尔抬手摸了摸孩子的脑袋,“是的,她说知识改变命运。那天夜里她还找来了老阿訇,那个卧床不起的老阿訇竟奇迹般的好了起来,老阿訇说如果不想我们的孩子和我们一样,只能靠他人的怜悯来生存的话,这所学校是唯一的机会。我们讨论了很久,就算我们不相信谢小姐,还是很相信德高望重的老阿訇的。不过因为我们实在耽误了太久,眼见工期临近,离工程完工还差的有点远”
见法伊尔停的很刻意,成默勾着嘴角,做出微笑的表情,“不需要吊胃口,我知道她一定能帮助你们。”
“断的是有点生硬。”法伊尔笑了笑,“谢小姐每天亲自和我们一起干活,我们没有想到一个娇滴滴大小姐做粗活比我们还厉害,怎么说我们也是男人,当然不能认输。大概是神的帮助,我们终于在工期到达的前一天修好了学校,但谁也没有想到,谢小姐的麻烦才刚刚开始”
法伊尔详细的讲述着谢旻韫的善举,说她在修好学校以后如何劝说难民们将女孩子也送进学校读书说她为了解决难民们去学校偷拿食物的问题,又开始修建难民营说她为了难民营里的难民能有生计,不仅帮忙规划了互助组织,还送来了种子和农具,如今东面那一大片麦田,都是他们这些难民辛辛苦苦种下的,属于他们所有难民的财产。
成默听得津津有味,虽然法伊尔说的干巴巴的,可成默却能从那些简陋的字句中感觉到谢旻韫的欣慰和满足。成默知道,谢旻韫从来就不是一个只为自己而活着的人,她心中有成默无法理解的大爱。
直到法伊尔的老婆将卷饼、糕点和椰枣汁端上来,法伊尔才停止了讲述,冲成默和雅典娜做了个请的手势说道:“先吃点东西。”
成默听到了吞咽口水的声音,他转头看向了望着糕饼垂涎欲滴的两个孩子,说道:“你们吃。”
“他们有的。”法伊尔转头看向了两个孩子,“去厨房,去妈妈那里吃东西去。”
两个孩子马上转身冲进了厨房,大概是看到了什么美味的食物,他们在里面欢快的大叫了起来。
法伊尔将桌子上摆着糕点、卷饼、酸奶和几小片熏肉的盘子推到了成默和雅典娜的面前,热诚的说道:“真抱歉,家里只有这些东西,请不要嫌弃。”
成默听到了法伊尔说话的腔调里有细细的水声,大概是在吞咽口水,他在雅典的难民营呆过很久,知道这样一顿早餐对于难民来说意味着什么,这几乎是拿出了为“圣记节”准备的食品,来和他和雅典娜两个陌生人分享。
语言在这个时候已经无足轻重了,它表达不出法伊尔一家的好客,这一度让成默怀疑法伊尔是不是另有图谋,可他从法伊尔的眼睛和表情里看到的全是真诚,客套的举止中塞满了真情实意。
在酷儿德人的基地也是如此,这些有信仰的人轴起来却是就是如此一根筋,把你当敌人,就一定要分出个你死我活,决不妥协把你当朋友,就马上拿出最好的东西和你分享,你不收下还不行。这样性格的种群确实容易走极端。
成默将盘子推回了茶几中间,说道:“大家一起吃。”说着他拿起了一块坚果糕点递给了雅典娜,自己也拿了张卷饼,裹上了酸奶。
法伊尔见成默和雅典娜吃的津津有味,立刻满足的笑了,“真得感谢谢小姐,以前我真觉得我们叙力亚人没有一点希望,但自从她来过以后,一切都好了起来,正如谢小姐所说,知识才能改变命运,如今在学校里读过书的孩子,都能在大马士革找到一份好工作,尤其是学得好的”
成默举杯喝了一口椰枣汁,狐疑的问道:“大马士革应该没什么华夏游客吧?”
法伊尔笑着解释道:“游客是不多,但是做生意的不少。大马士革的建筑材料还有小商品全都是从你们华夏进口的,华夏现在可是我们叙力亚第一大贸易国,懂在大马士革可吃香了,尤其是那些会说又会写的,工资足够他们在大马士革过上体面的生活,我的弟弟就在一家建筑材料公司工作,他们公司专门从华夏进口各种类型的窗户还有玻璃。他说只要通过网络和华夏那边的公司联系,然后用数字货币支付就能下单,不要一个月华夏公司就会送货到港,快得不可思议。”法伊尔满心憧憬的说,“我弟弟说主要是现在我们的石油还没有完全恢复开采,等战争彻底的结束,油田能够运作起来,我相信你们华夏人会帮助我们搞基础建设的,到时候谢小姐描绘的未来就会到来吧!”
成默想起了刚刚又被掀起来的战火,低声说:“一定会的。”
“总之我们难民营的人不论是谁,都很感激谢小姐,也很感谢来自华夏的帮助。所以把她的照片摆在房间最显眼的地方,真没什么好值得奇怪的”
“一个华夏人能给你们带来这么多改变,我很骄傲。”成默再次望向了谢旻韫的照片,轻轻的用说,“真好。”
天际线泛白的时候,海勒和哈立德终于走回了武装皮卡旁边,那辆武装皮卡被他们抛在了阿德拉镇远处的一片沙枣树林中,看到武装皮卡安然无恙,并没有被叙力亚正府军发现,心急如焚的海勒稍稍放下了紧绷的心弦。
海勒将端在怀里的枪背在肩上,快步走向了副驾驶,她头也不转的说道:“得赶紧走,等天彻底亮了,危险会大很多。”
哈立德应了声“好”,加快脚步走到了驾驶座旁,从口袋里掏出车钥匙,打开了车门。
上了车,海勒才松了口气说:“我还以为雷克茨卡那个混蛋会在钥匙上做什么手脚,让我们连车都用不了,幸好没有。”
哈立德将钥匙插进钥匙孔,扭动到点火位置,引擎的低鸣打破了清晨的寂静,前车灯亮照亮了扭曲的树干,仪表盘上的各种指针也弹了起来,他看了眼油表,苦笑道:“雷克茨卡大叔根本不需要做手脚,剩下的油,我们还跑不到二十公里。”
“什么?”海勒扭头看了过来,满腔气恼的说,“你怎么不早点说?”
哈立德有些委屈的辩解道:“昨天夜里情况那么危急,我根本没有注意过车还有多少油啊!”
海勒狠狠的锤了一下座椅,“怎么就这么倒霉?”
哈立德打开车门跳下了车,“我去看看拖箱里有没有放油桶。”
海勒从上衣口袋里拿出手机,再次尝试了一下开机,黑了屏幕的手机仍然无动于衷,她皱紧眉头了自言自语:“肯定不会有油桶的,雷克茨卡这个恶棍肯定算准了我们赶不回去,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车前的沙枣树叶上凝起了晨露,大地显露出苏醒的迹象,天际尽头的那一抹光线就像系在她脖子上绳索,随着时间的推移越系越紧,海勒心想:“就算我现在赶回去了,又能做什么呢?又能做什么呢?上天对我们酷儿德人实在太残忍了”
眼泪已经流干了,也无法承受过载的悲观情绪,她握紧手机,陷入了绝望。
四周一片漆黑,她看不见脚下,分不清方向,不知道该何去何从。
“真糟糕后面没有油桶!”哈立德沮丧的声音响了起来,他拉着车门坐上了驾驶座,扭头看向了眉目间隐藏着痛苦的海勒,看到她彷徨无助的模样哈立德心如刀割,他觉得自己应该想办法帮她做点什么,于是他问,“要不我找个油壶,想办法去加油站弄点油?我是沙乌地族,也许多塞点钱他们不会怀疑我”
海勒沉思了良久,咬了咬牙说:“不,不行。我们必须去难民营,我不能就这样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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悠远绵长的邦克声在难民营响起的时候,法伊尔全家都去了寺庙那边做晨礼,房间里只剩下了成默和雅典娜。
还有那张照片。
终于等到了无人的时候,成默起身走到了柜子边,他抬起手用手指轻轻的抚摸了一下谢旻韫的冰冷的面颊,尽管相框和相片都一尘不染,他还是拿起了相框,小心翼翼的擦拭了一遍。
寂静中,雅典娜忽然开口说:“真奇怪,她为什么会选择你?”
“其实我也觉得很奇怪。”成默凝视着谢旻韫说。
“虽然说你们确实很不般配,但我不是指外表和家世,我是指性格。”
“感谢你这么直接。”成默先是自我解嘲的低语,随后反问:“你会在意一个人的外表和家世?”
“当然不会。”雅典娜说,“但你会在意。”
“说的没错,我确实在意,我这个人挺现实的,最初在意是因为不现实,后来在意是因为太现实”成默放下了相框,“我这个人就是个胆小鬼。”
“胆小?这我到没看出来。”
“在极端情况下,我确实什么都干得出来,我想光用胆小并不足以形容我应该是那种不愿意承担责任的人,也很擅长逃避责任我和她的在性格上确实是挺相克的。她那样追求公平和正义的左翼自由主义者和我这样崇尚优胜劣汰的古典自由主义者从三观上就天然不合。按道理来说,应该是她看我这个利己主义者不顺眼,我看她像个理想主义沙雕。但这个世界有趣的地方就在于,只要你活着就会有不可预知的事情发生,两个立场相悖的人也可以相爱,这一点其实比身份、家世、长相更难逾越,可它就是发生了。就好比现在,我和你,一个红色贵族的丈夫和一个法兰西帝王的未婚妻,此时此刻,正在一个难民的房间里,我们像是受到了命运之神的指引,又像是茫无目的随波逐流的来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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