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3章:十二月【二合一】(第1/2页)战国大司马

    仅相隔两日,穆武派出的骑兵冒着冰雪与严寒,将书信送到了阳关,送到了蒙仲手中。

    起初蒙仲还以为这又是什么糟糕的消息,没想到在翻阅之后他才发现,这居然是一个好消息,即穆武等人有六成的把握于明年开春之后,重创白起麾下那两千骑兵,甚至于还有可能将其歼。

    这可不是一个好消息么?

    白起麾下那两千骑兵,多不多,少不少,但不能否认,倘若统率这支骑兵的主将有充足的领兵经验,那么这两千骑兵就能起到非常大的作用想想伊阙之战时蒙仲麾下的骑兵,仅一千骑而已,却骚扰地数万秦军不胜其烦,甚至于最终还趁胜追击,撵着数万秦军逃往武关。

    因此对于敌军的骑兵,有机会铲除还是尽快铲除为妙,而拿蒙仲一如今来,只要铲除了白起那两千骑兵,他魏军或许就能再次上演去年在伊阙之时的那一幕,以六千骑兵不断骚扰二十万秦楚联军,截杀其斥候、截断其粮道,叫那二十万秦楚联军进不能进、退不能退。

    不过对于这件事,蒙遂却有所担忧,担忧于蒙虎、华虎、穆武三人过于乐观。

    但就蒙仲看来,既然已证实秦军的骑兵并未配备双边马镫,那么确实如蒙虎、华虎二人所认为的,他城骑兵的胜势极大。

    想到这里,蒙仲立刻给穆武写了一封回信,叫穆武、蒙虎、华虎几人仔细仔细再仔细,务必要尽量歼那些秦骑,不可漏过一人。

    要知道,白起可不是傻子,此人的智略就连蒙仲都感到忌惮,只要有幸存的秦国骑兵逃回其大军,将战败的经过原原告诉白起,白起自然会察觉到其中的不对劲:明明是效仿蒙仲麾下的骑兵而组建的这支骑兵,何以最终竟不堪一击?

    反复思忖之下,白起未必不会发现双边马镫的奥秘,而一旦白起意识到了这一点,那么待下次白起重新组建骑兵时,他城骑兵将再无马战上的优势。

    所以,机会只有一次。

    十一月初,鉴于冰雪封路,秦楚联军已退回了宛城驻扎,蒙仲亦难得地能松口气。

    他将阳关的事务交给了蒙遂、乐进、郑奭三人,回舞阳邑住了一晚,然而次日就被他母亲葛氏赶回了阳关。

    在葛氏看来,眼下城魏军众志成城保卫阳关,儿子蒙仲身为城数万魏军的主将,岂能因私废公?

    期间,葛氏用大禹治水三顾家门而不入的典故来规劝儿子,让蒙仲听了心中暗笑,他也不晓得母亲从哪听来的神话故事。

    不过最终,葛氏还是允许儿子在家中住了一宿,然而这却不是看在儿子的面子上,而是看在儿媳乐嬿的面子上,虽然当时葛氏得很隐晦,但乐嬿还是脸红了一下。

    当晚夫妻两人的事,自然不足以对外人言道。

    而就在这两日,邓典也已带着蒙仲的书信,冒着冰雪抵达了楚郢。

    鉴于邓典身就是邓县的楚人,一口地道的汉北言,守在城门口的楚卒自然不会怀疑,连简单的盘查都没有,就挥挥手放行了,害得邓典提前想好的借口一个都没用上。

    进到楚郢后,邓典立刻投奔士大夫庄辛的府邸。

    当时庄辛正闲在家中无所事事,忽听府上的仆从来报,是有一个叫做邓典的年轻人前来求见,他不由地为之一愣。

    他当然认得一个叫做邓典的年轻人,这个年轻人心地很好,当初他乔装前往叶邑拜访屈原时,其兄长见他年迈,便叫邓典代为指路,后来在见到屈原后,庄辛也不忘在屈原面前提几句邓典家中的困难,因此屈原才叫邓典在叶邑的县府当差。

    这个年轻人怎么会来楚郢?难道是屈原派他送消息于我?

    想到这里,庄辛立刻叫家仆将邓典请到书房。

    时隔数月再次相见,邓典早已得知眼前这位老人并非寻常人,况且又见这座府邸又大又深,他难免有些拘束,恭恭敬敬地唤了一声“庄大夫”。

    见此,庄辛眨眨眼睛笑道:“这声庄大夫,不及子当日那句老丈。”

    见庄辛如此平易近人,邓典心中的忐忑逐渐褪去。

    随便聊了几句后,庄辛便问起了邓典的来意:“兄弟此番冒着冰雪前来,莫非有什么要事?”

    听闻此言,邓典便从背囊中找出一卷竹册,恭敬地递给庄辛,口中道:“老丈一看便知。”

    庄辛也不追问,接过书信摊开一瞧,只见信中内容,是一个自称庄仲、自称后辈的人想要在谋一份军职,请他帮忙,看看能否与哪位掌兵的大夫这事,彼此约一个时间见见面。

    不得不,这封信着实平常,一看就知道是这个叫做庄仲的年轻人恳请族内长辈帮忙而已,哪怕这封信被楚郢的楚军翻出来查看,也找不出什么破绽来。

    但唯独庄辛很清楚,他族内根就没有什么叫做庄仲的后辈,毕竟仲这个名字,大多数情况下只会出现在化较低的平民当中,大家族很少会用这种明显带有排名意味的字作为族子的名字。

    在庄辛的印象中,取名为仲,且又跟庄这个姓氏有所关系的,也就只有城的蒙仲了,因为蒙仲的恩师庄周就是庄氏,正所谓师长如父,蒙仲借用一下其老师的姓氏,丝毫不成问题。

    当然了,虽然这些是庄辛一转念间猜出来的,但事实上根无需去猜既然送信的人是邓典,那么给他写这封信的人,不是屈原就是蒙仲,这还用地猜?

    只不过,哪怕为了协助屈原挽救楚国,自愿作为城、作为蒙仲在楚国的内应,但迄今为止,蒙仲还从未示意他去做什么,这使得今日庄辛收到了蒙仲的书信,着实有些意外。

    既然是蒙仲送来的书信,那么信中的内容自然不会如表面上的那般,庄辛仔细琢磨了一下,就明白了蒙仲的目的:蒙仲希望与昭雎见一面,请他帮忙。

    甚至于,就连蒙仲为何请他帮忙,庄辛亦能猜到几分。

    此时,他转头问邓典道:“子,看过信中内容么?”

    邓典没有隐瞒,点点头如实道:“……唔,那一位命我送这封信时,就曾向在下出示过,还信中内容只有老丈看得懂,就算遭到楚卒盘问搜查亦无妨。?”

    听闻此言,庄辛暗暗点了点头,暗自称赞蒙仲做事果然谨慎仔细,不似寻常年轻人那般毛躁。

    “老丈,您真看得明白么?我是,这封信确实有什么别的意思么?”邓典好奇问道。

    “哈哈。”庄辛笑了笑,旋即对邓典道:“这就不是你该知道的了,莫要问。”

    “哦。”邓典点点头,遂不再追问。

    而此时,庄辛再次看了一眼手中的书信,皱着眉头陷入了沉思。

    据他所知,昭雎目前就在宛之地,蒙仲想要约见昭雎,只需派一名士卒即可,可蒙仲却希望由他出面,这其中固然有一部分担心消息走漏的原因,多半还因为昭雎身这个家伙,从来都不忘计较利害,岂肯轻易冒险?

    看来我必须想办法亲自去见见昭雎,服他约见那蒙仲。

    看着手中的书信,庄辛心下暗暗想道。

    可问题是,以什么理由前往呢?

    转念一想,他心中便顿时有了主意。

    当即,庄辛召来一名家仆,吩咐准备酒菜招待邓典,而他自己,则告别了邓典,径直前往王宫求见楚王熊横。

    而此时,楚王熊横正搂着两名美姬在宫殿内饮酒取乐。

    还记得前一阵子司马错攻陷巫郡时,得知噩耗的熊横满脸忧愁,不饮酒、亦不近女色,多次召集诸臣商议对策,倒还确实有几分身为楚王的样子,然而在他迎娶了秦妇,使秦楚两国缔结邦交之后,这位就立刻恢复了故态,将国政通通丢给弟弟子兰,终日里在宫殿与美人嬉戏取乐,昏君之名,名副其实。

    不过这倒也不奇怪,反正在熊横看来,他楚国的危机已经解除,且又与秦国缔结了盟约,既然国家已无威胁,为何不能饮酒作乐。

    “大王,士大夫庄辛求见。”宫内的谒者前来禀报道。

    听了这话,楚王熊横面色一沉,下意识地道:“不见。”

    那名谒者愣了一下,也不敢违抗,拱拱手便转身告退。

    然而没走两步,他身背后就传来了楚王熊横犹豫的声音:“慢着。”

    只见楚王熊横皱着眉头沉思了片刻,脸上的神色亦连番变化,但最终,他还是无奈地叹了口气,似有不甘地道:“算了,召他进殿吧。”

    “喏。”

    不得不,楚王熊横碰到屈原、庄辛这两位头铁的直臣,也是没什么办法。

    屈原还好,反正屈氏一族已经没落,纵使他下令流放屈原,屈氏一族也没有什么底气来抵抗王命,但这个庄辛却有所不同,因为庄氏一族中出了一个叛将庄蹻。

    可能在司马错、白起等秦将眼里,楚国除了一个昭雎,就再没有什么有能力统率军队征战的将领,但事实上,庄蹻在垂沙之战时作为前楚国令尹唐昧的副将,此人打仗的才能远在昭雎之上。

    问题是,当年唐昧在垂沙之战中败北后,庄蹻因为某些原因趁机谋反,一度率领叛军攻陷楚郢,对楚国造成了重创。

    而近几年,庄蹻一直在楚国鼓动平民反抗王室与公室,甚至于公然喊出“今君王昏庸、需另择新君”的口号,且凭这个口号吸引了不少对楚国王室、公室、贵族有强烈不满的楚国平民。

    好在庄辛坚持站在熊横这位楚国正统这边,好言安抚庄蹻,这才使得楚国朝廷与庄蹻的叛军处于微妙的平衡。

    也正是因为这,无论是楚王熊横还是令尹子兰,都不太敢得罪庄辛,免得庄蹻拿这个作为借口,再次发动针对朝廷的叛乱。

    总之,对于这个庄辛,楚王熊横是能避则避,倘若实在避不过了,那就只能硬着头皮被庄辛数落。

    这不,片刻后待庄辛走入殿内,瞧见楚王熊横身边跪坐着两名美姬,且三人面前的案上摆着诸多酒菜,庄辛便忍不住长长叹了口气。

    在朝着楚王熊横拱了拱手后,他用失望的口吻道:“前一阵,见大王不酗酒,不近女色,亲自过问国家之危,老臣还以为是祖宗显灵,在国难面前终使大王得以悔改,却不曾想……”

    到这里,他再次失望地叹了口气,忍不住道:“难道,一定要我大楚到国破的那一日,大王才会悔改么?”

    听庄辛这一番数落,楚王熊横心中亦是暗怒,但又不好发作,在挥挥手示意那两名美姬退下后,他讪讪地道:“这不是没什么事么?”

    听闻此言,庄辛皱着道:“一国之君,岂有无事之?”

    “庄卿,国事自有令尹……”

    “大王。”打断了熊横的话,庄辛诚恳劝道:“一国之君,诸事物皆可许与臣子,唯名与器不可假人,今大王委任令尹处理诸般国事,默许其对臣子的赏罚与册封,此乃取祸之道!”

    “庄卿言重了,我与子兰乃亲兄弟……”

    “虽旧日是手足弟兄,但在大王坐上这个位置的那一刻起,君就是君,臣就是臣,再无兄弟之情,唯有君臣之礼……”

    “好好好,大王知错了。”见庄辛又准备开始劝谏自己,熊横连忙岔开话题:“今日庄卿求见寡人,总不会为了数落寡人一番吧?不知庄卿有何要事?”

    庄辛意犹未尽地咂了咂嘴,他想再劝几句,但考虑到眼前这位君王未必会听从,且他今日也另有要事,因此他觉得还是点到为止较好。

    万一再次用言语激怒了这位君王,使他拂袖而去,那岂不是误了大事?

    想到这里,庄辛沉吟了片刻,摇头道:“确实,老臣今日请来,确实有要事与大王商议……”

    一听这话,楚王熊横顿时一扫脸上的郁色。

    在他看来,只要庄辛不是专程来责备他的,那就什么都不要紧。

    “庄卿且。”

    “是这样的……”沉吟了一系啊,庄辛正色道:“前些日子,昭大夫不是恳请我都郢再发一批辎重么?”

    “哦?”

    熊横微微一愣,旋即在注意到庄辛那皱眉的动作后,当即改口道:“唔,确实,寡人好似听子兰提起过,不过具体……”

    庄辛一听就知道这位君主没有对这件事上心,为了大局考虑,他耐着心思解释道:“是这样的,前段时间,秦国的司马错与白起,与昭大夫一同率军攻打城,却不曾想,三人反而中了魏将蒙仲的诡计,致使秦军与我楚军的辎重被魏军烧毁。因军中失去了大量的冬衣,是故司马错委托昭大夫,希望我都郢再筹备一些……”

    “原来是这事。”此时熊横也想起来了,点点头道:“确有此事,子兰确实向寡人禀报过。怎么?那些冬衣数量不足么?”

    庄辛点头道:“是的。……据臣所知,因为时间仓促,令尹只征集到一部分而已。”

    到这里,他故意叹了口气,道:“前几日还不觉得,今早老臣起身后,才感觉最近的天气分外寒冷……随后老臣又不禁想到,倘若那批辎重被秦人分走大半,我大楚的士卒该如何安然度过这个冬季呢?”

    “唔……”

    熊横想了想问道:“那么庄卿对此有何见解?”

    只见庄辛拱了拱手道:“老臣建议,不如由老臣作为使者,带上一些衣物、肉食、酒水前往宛城犒军,士卒们得了犒赏,自然感激大王。”

    熊横愣了愣,旋即双目微微睁大。

    他实在难掩心中的喜悦。

    他听到了什么?庄辛主动表示离开楚郢?

    这是好事啊!

    犒军不犒军姑且两,只要这烦人的老头不在楚郢,谁还会对他喝酒作乐三道四?

    想到这里,熊横连忙道:“庄卿所言极是,犒军之事,寡人就交给庄卿,庄卿可去找子兰索要犒军的物什。”

    “……”

    看着眼前这位君王脸上那掩饰不住的高兴,活了半辈子的庄辛哪里会猜不到这位君主的想法?

    只不过目的已经达到,他也懒得再计较而已。

    告别楚王熊横后,庄辛立刻去见了令尹子兰,起了犒军之事。

    子兰,可要比熊横难糊弄,一听庄辛提出犒军之事,子兰就猜到内中肯定有什么原因。

    但有一点子兰的想法跟熊横是一般无二的,那就是他也看到庄辛这老头烦,既然能以犒军之事将这个老头遣离楚郢,何乐而不为?

    于是乎,子兰一口答应了此事,并且,为了叫庄辛这个烦人的老头赶紧离开楚郢,他还派人嘱咐国库的官员,吩咐他们尽快准备好犒军的物什,使庄辛能早早离开。

    就这样,仅两日之后,楚郢便准备了一批犒军的物资,派了数百名楚卒跟随庄辛,押运前往宛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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