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二十四章(第1/1页)辽东之虎
“就你这么个货,也只有毛文龙来找你搭档。”李枭无奈摇了摇头。
在辽东刚刚起步的时候,王通不失为一个好官。事必躬亲任人唯贤,将一个被女真鞑子弄得糜烂不堪,几乎与蛮荒无异的辽东,建设成了今天这个模样。
不得不说,这是一个有功劳的人。
“如今你也是大明数得着的封疆大吏,辽东总督这个职位,管着整个大明,甚至整个天下最富庶的地方。
在这个放屁都能油裤衩的位置上,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说说吧,为什么反我?我很好奇!”李枭鄙视的看了一眼毛文龙,低下头问跪在地上的王通。
“大帅!卑职知错了,知错了!”无奈,此时的王通已经化身为磕头虫,似乎不打算再说一句有用的话。
“哼!还不是你在辽东大搞反腐闹的,如今是官不聊生。你看看你将大明弄成了什么样子。
你弟弟在江南大搞株连,一人犯事全家殉难。你的鹰犬曹文昭在西北,肆意屠戮无辜回鹘百姓。
遇事不分对错只问种族,凡是汉人就一定对,凡是回鹘人就一定错。西北数百万回鹘人,这才几年已经十不存一。
你再看看这辽东,本是大明最为富庶的地方。可被你如今搞的人心惶惶,胥吏们无心工作,整日里担心自己会不会被查。
百姓们为了办一件事情,在各个衙门跑上一个月也不见得办成。
至于东南和西南,如今也是贪官遍地走。一旦百姓们反抗,当地治安军不分青红皂白的捕杀。随便安上一个罪名,就能要了人性命。
大明在你的治理下,已经国将不国。老夫就是为了大明亿兆黎民,站出来反你。就算你将老夫碎尸万段,那些年青的官员们,也会继承老夫的遗志,继续推翻你李家的王朝。”
毛文龙被两个侍卫擒着,仍旧怒不可遏。看他须发虬张的样子,如果不是被两个强壮的侍卫抓着,分分钟就会冲过来咬李枭一口。
李枭没有做声,而是看着毛文龙这老王八蛋。
估计这老王八蛋很想自己问他,怕不怕诛九族。然后老家伙就会笑着对所有人说,诛我十族又如何?
如果李枭真的满足了他的愿望,诛杀了他的十族,那就太完美了。从此,他毛文龙就会被无数文人墨客,当成精神偶像一样的崇拜。
当年的方孝孺做到了,虽然一千多条人命成了陪葬,却让他方孝孺的名字永垂史册。
朱棣是个神助攻手,可李枭不是。看着眼前这个八十多岁的老家伙,李枭只是微微一笑。
“根据前朝古制,年过八十虽奸淫亦不犯法。您老今年有八十多岁的吧,我李枭虽然被你们称为刻毒,但敬老这一条却是万万不敢忘记的。
好啊!就敬您老是老人家,我李枭不处置你。押下去听候发落,好好看着可别让他死了。”李枭大大的白了毛文龙一眼,自己可不想当这个神助攻。
“哼!庶子!”毛文龙还要说话,一条破布就塞进了他的嘴里。
“也押起来吧!”看了一眼王通,李枭摇了摇头。
“大帅!大帅饶命啊!”王通惨嚎着被侍卫拉走。
“真没想到,这里面还有他的事情。”敖爷看着远去的王通,同样也是无奈的摇头。
敖爷从根子上看不起王通,不过王通却是一个八面玲珑的人物。这些年敖爷吩咐下的事情,无论是公还是私,王通都办得妥妥当当。
就连敖爷的阎王脾气,也不由得对王通另眼相看。这一次李枭在辽东遇袭,敖沧海知道这里面肯定有高层人的参与,却怎么也没想到这个人会是王通。
一个八面玲珑的人,怎么会忽然间疯了一样的咬人。
“这个反腐,看样子是动了所有人的那块蛋糕。王通会造反,其实也是有着民意基础的。
我倒是没想到,深居简出的毛文龙居然有这本事。”
“说到底,就是钱闹腾的。你断了人财路,人家才不管你是不是大帅。”
“哼!敢动这样的心思,断财路那是轻的。”李枭鼻子里面重重哼了一声,现在就等着绿珠那边,顺藤摸瓜查出京城的内应来。
这一次,说不得要杀几个大脑袋的。反正这年头,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想当官儿的人挤破脑袋也想当官儿。
操场上蹲着的全都是叛军,操场前面的地上横七竖八的都是尸体。
这也是这次军事政变的全部伤亡,连死带伤一共二百八十六人。其中二十多个重伤的,差不多也算是死了。
一场轰轰烈烈的政变,还没开始就已经在李枭的雷霆之威下结束。那些蠢蠢欲动的地下势力看在眼里,全都钻进土里面继续蛰伏。
这位大帅不但悍猛如狮,而且还机狡如狐。
狮子有时候并不可怕,毕竟明枪好躲暗箭难防。可这只狮子一旦如同狐狸一样狡猾,那就可怕了。
不想成为点心,只能做一只蛰伏在土里的虫子,继续等待何时的时机。
当然,对于这些人,李枭也有一个专用名词土鳖。
李虎的葬礼终于结束了,小玉哭得瘫倒在地上,几次昏厥过去,可一旦醒来,仍旧会固执的要送三哥最后一程。
葬礼过去了,这位李家姑奶奶也直接住进了医院。
虎妞表现得异常坚强,拉着李枭的手告诉李枭,如果有坏人再想害大伯。她也会像老爹一样,保护大伯平安,不管会不会死。
看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李枭的心好像堵住了一团棉花。眼泪流不出来,话好像也说不出来。过来好久,才对着虎妞说:“好孩子!”
丧礼一直都是李浩在打理,这些天李枭明显发现这个弟弟成熟了,也稳重了。
这样庞大的丧礼,李浩打理起来是有条不紊。所有环节,没一处出现纰漏。这让李枭对于李浩的能力大为惊奇,这么多年到底是历练出来了。
丧礼过后,李浩人明显精神萎靡。连续七天每天只睡上一两个时辰,的确有些熬人。
不过火葬之后的晚上,李浩还是找李枭做了一次长谈。不但谈到了江南的事情,还谈到了辽东的事情。
反腐之后,懒政惰政的事情层出不穷。某种程度上说,这也算是一种非暴力不合作。既然你不让我有好处,那老子就不干活儿。
那些家伙的理论就是这样的!
李浩说,自己在江南杀了太多人。心里总是有些不安,有时候梦里经常见到血淋淋的人,伸出露着森森白骨的爪子向他索命。
这是心里问题,李枭说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不过死在他手上的人,远比李浩要多。刚刚开始的时候,李枭还有这种困扰。可到了现在,已经是虱子多了不咬。
李浩很崇拜大哥的强大神经,准备好好向大哥学习。同时也说了华亭县码头的事情,华亭这地方处于长江入海口。
这是一处天然良港,也是理想的货运中转地。李浩的建议是,今后江南的铁路,就以华亭为终点,而不是山势繁复的泉州。
虽然那里港口条件比华亭说起来还要优越,可闽地多山。在那里修建铁路的话,将是一件巨大的工程。所需费用和效率,完全和华亭无法比拟。
华亭,也就是后世的魔都。
李枭当然知道,后世的魔都是一个什么样的地方。汇聚了两千万人口的超大型城市,这个世界上好多国家都没有两千万人口。
肯定了李浩的眼光,也鼓励了李浩去做。金陵长江大桥遇到了极大困难,估计还得几年才能完工。
在此之前,华亭港完全可以成为南北货物运输的转运中心。只要铺上铁路,从华亭出发的火车,可以直达金陵和武昌。至于长沙那样的地方,一时半会儿的还通不上火车。
待了两天,李浩乘坐着飞艇回金陵了。那边一摊子事情,没个三两年时间,还弄不消停。出于职业习惯,李浩到哪里都喜欢修铁路。
江南正在规划的铁路,就有两条上千公里的。而修铁路是一件长期的活计,可不是一时半会儿可以出成效的。
这一次,恐怕李浩要在江南拖延好久。
李休赶到辽东的时候,李虎的遗体已经火化。这是好多年前的规矩,辽兵将士无论是阵亡还是病死,都会烧成骨灰。
没见到李虎最后一面,李休愣愣的看着李虎的画像,一个人坐在炕上喝酒。
“给我也整一盅!”门帘一挑,李枭走了进来。
跟在后面的郑氏,赶忙给李枭添置了一副碗筷,还殷勤的弄了几样小菜。
“虎子是替我死的,如果不是他撞我那一下,说不定今天变成骨灰的就是我。”李枭看了一眼画像,抬手喝了一盅酒。
酒浆辛辣,从喉咙一直辣到了胃里面,火烧火燎的一大条子。
“当年咱们家里的几个人从村里走出来,谁也没想到会有今天。虎子到了那边儿,如果和爹娘大姐说起来,一定会把他们吓傻的。”
李休面前的小菜一口没动,甚至他连筷子都没有动。眼睛直勾勾的看着李虎的画像,说话时意境悠远好像能看到极远的地方。
“是啊!谁也想不到,我带着你们几个,居然有几天。”
“大哥,说实话。从村里出来之后,我就发觉你和以前的大哥不太一样。”李休终于从画像上收回了目光,看向坐在他对面的李枭。
这家伙带领大明海军,在海外是土皇帝一样的存在。几年之间,眼神居然练得十分犀利。看得李枭感觉是两根锥子,刺在自己身上一样。
“哪里不一样?”李枭端着酒杯,有些玩味的看着李休。
“就是不一样,懂得比以前多了好多。你说是吴夫子教的,可我们都没有在吴夫子嘴里听到过这些。
有些东西,我想甚至连吴夫子估计都不大明白。
而且你能在没去过的时候,就准确的知道新家坡的要冲作用。你也知道,中东那地方有黑油。
还有,苏伊士运河的计划其实是你最先提出来的。只不过是鞭长莫及,才由法国人最终实施。
那些地方,都是勘探了好多年,才知道的地形。你从未去过那里,却了如指掌。更不用说,你当初在皮岛炼火药的本事。
知道吗?当时我们感觉到震惊极了,因为敖爷说你炼出来的火药,比起大明官军炼出来的要好太多。
至于后来,你烧玻璃,制造机械等等的,我们已经习惯了。
如果就这些也就算了,银行的运作最先也是你提出来的。那种东西,就连艾虎生研究了多年的人,也只是一知半解。
你可好,一上来就大刀阔斧的干。好多点子,连艾虎生都惊叹叫绝。你以为艾虎生跟着你是高官厚禄?他是真的被你这个人折服了。
大哥,今天就当着虎子的面。你能不能告诉我,你怎么忽然会了那么多东西。你知道吗?从十四岁的时候,我就一直搞不明白。
为此,我甚至去过龙虎山上清宫,专门请的张天师来推演你的命格。
可张天师推演了三天,都说你的命格是早夭。”
李休的话,一下子击中了李枭心中最底层的隐秘。
他身上有太多的不解之谜,有太多的东西不能够被人理解。当然,李枭自己知道,自己出现在这个世界里面,完全就是一场意外而已。
“老二!这话我没有对任何人说过,今天我只对你说。当年鞑子杀了咱们全村人,我带着你们在地窖里面睡了一个晚上。
那时候外面都是死人,小玉怕的快要死掉。还是我抱着小玉睡的,你记得么?”
时间仿佛一下子回到那个恐怖的夜晚,外面全都是尸体,还有尚未燃尽的大火。几个孩子依偎在一起,连油灯都不敢点。
夜里凄厉的夜风好像鬼魂在嚎叫,听得人毛骨悚然。别说是小玉,就算是李休也是怕的要死。
李枭提起那个夜晚,李休如今想起来,还是觉得后脖颈子凉飕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