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第一狗仔(第2/2页)红楼第一狗仔.



    但方芹却不是这种人,他是清廉到疯魔,不肯做任何屈,一定要俭省一切的人。据说他这人一年连一两银子都花不上。俸禄除了用在孝敬他母亲赏,便全拿来体恤百姓和接济穷人。

    故而此人在朝中被捧得很高,皇帝曾亲口赞誉过方芹,说他是个清廉到极致的人,值得百官颂扬学习。

    总之,一提贤孝清廉,满京城内让人第一个能想到的人选是方芹。

    贾赦便看书边喝茶,慢悠悠地喝到第二杯的时候,便听到属下传话说方芹来了。

    方芹很瘦,眼眶微微向里凹陷,他虽然是单眼皮,却因这种眼显得分外精神,目光炯炯。走路姿态很正,腰板挺得直,目不斜视,整个人叫人一瞧有一种浩然正气十分清廉的感觉。

    方芹见过礼之后,不及贾赦开口问,便呈上一个奏折,请贾赦过目。

    “这是属下今日要即刻呈奏给皇帝的奏折。”方芹口气铿锵,面色正气凛然。

    贾赦听出他口气似有别的意味,瞧他那眼色,也有讥讽之意,便猜测自己所料不假,这厮应该是想针对他。贾赦冷冷看眼方芹,便淡然的翻开奏折。

    贾赦低头时,方芹微微把头抬了起来,目光一直死死地落在贾赦身上。一刻都不放松,非常认真地观察贾赦的表情变化。

    贾赦扫了两眼奏折上的内容,轻笑一声,便朝着方芹的放下轻轻放下。

    方芹没有看到预料中的惊讶神色,倒把自己给惊讶了。毕竟这奏折是参本贾赦的,贾赦竟可以做到看了内容之后,淡笑处之,毫无愤怒之色,实在令她意外。

    方芹挑了挑眉,挑衅地笑问贾赦:“不知御史大人觉得下官的奏本如何?”

    “不便评判,你若喜欢参奏便是。”贾赦道。

    御史台最低从四品监察御史开始,上到一品御史大夫,每个人都有**参本的权力。贾赦虽为御史大夫,御史台最高掌权人,却只是对这些御史起个统筹管理的作用。他主要责任是协助丞相处理朝政,监察百官的职责理论上是该由御史中丞和监察御史去完成。所以在参本的事情上,他其实是没有权力去干涉监察御史所写的奏本如何。

    其实便是换做御史中丞秦中路,如果是方芹固执己见,坚持选择不听,秦中路也一样无可奈何。反正最终谁参本,谁要为自己参本的内容负责。

    贾赦只扫了几眼方芹奏折上的话,懒得看了,用词全凭主管臆断,事实全靠谣言编造,危言耸听。他没犯法,没做亏心事,他怕什么。方芹怎么参怎么参,反正他是不会做任何表态,也不会遂了方芹的激将,拿什么官威压他。没必要,他也不配。

    方芹眯着眼睛等了会儿,换来的只有平静。方芹便摆出一副恭恭敬敬的态度,对贾赦行礼,“大人气度从容,临危不乱,令属下敬佩不已。”

    “废话何必多说,痛快去吧。”贾赦道。

    方芹冷笑一声,又看一眼贾赦,恭敬行一礼,告退。临要走到门口的时候,他放缓了速度,但终究没有听到什么声音叫他。

    一个时辰后,方芹从太和殿回来了。

    他神色有些洋洋得意,也没有刻意隐瞒他参本贾赦的事实,很快这件事传遍了御史台。

    自贾赦任御史大夫以来,被逼仄平静下来的御史们终于在今天又热闹起来。

    众御史们明面上对贾赦,自然不敢有什么不恭不敬之举。但贾赦突然高升,压在他们的头上,个个心里都有不服不甘的情绪。奈何贾赦凭自己能耐立军功,大家也没法有怨言,但这些日子外头传言说贾赦的官是靠着邻家秘闻著书人的本领来得。众御史们皆才高八斗,学问非凡,经要被个没有学问出身的还是个忘恩负义的草包老爷管着,谁会服气!

    遂众御史们便又重新把贾赦看低了,奉阴违,暗地里非议、不满。

    贾赦耳不听心不烦,从不管他们。这反而让御史们认定是贾赦心虚。

    而今大家听说方芹竟参了贾赦,皆觉心中大快,口上叫好,围着方芹问细节。

    与此同时,贾赦也得到了宋奚那边传来的消息,大概了解了方芹是如何参奏自己的。

    方芹先跟皇上奏明了《邻家秘闻》在民间和权贵中形成的影响,因其每一次报道都会令朝廷随之而动,处理被其揭丑的罪人,故而在名民间形成了一种‘此书是青天老爷,是第二个朝廷’的情况。方芹还竭力夸大邻家秘闻在民间的影响力,说其妖言惑众,讽刺府衙和朝廷的无能,并利用百姓愚昧无知挑起事端。同时非常夸张地预测了一下这本书在未来会带来的影响,断言终有一日会导致民乱,群起揭竿而反,撼动大周国基。

    而贾赦的问题则被方芹列在最后说,方芹直指贾赦是《邻家秘闻》著书人的同党,其之所以立功升官,全部是由著书人在幕后策划。方芹甚至觉得,著书人和真颜部落有所勾结,跟贾赦合谋演的一场戏,目的是把贾赦推升为朝廷的肱骨重臣,已被他将来谋反可内外策应。

    总之,邻家秘闻被方芹说成了一个很神秘一定要谋反才能甘心的恶势力。而贾赦身为朝廷受封勋贵,一品命官,与谋反贼人勾搭成奸,意图篡改大周基业,实该凌迟处死,灭九族。

    众御史们本来开始挺兴奋的,听闻方芹的奏本内容后,真不知道该作何表态了。

    可真敢写!

    所有人再心里都不约而同的只想这一句话。

    “方芹,皇上听完你的奏言之后,反应如何?”有位御史好奇地问问。

    方芹摇头,“作为臣子,觐见时自要卑躬屈膝,眼看下方,我哪敢乱瞄去触犯圣颜。但皇上听了我的奏报之后,便沉默良久,之后我听他的声音压得很低,似有些愤怒。他只出言打发我退下。我估计这事儿让皇上一时间太过震惊,还没缓过来。再说此事事关重大,当然要仔细斟酌怎么好好处置反贼。反正我毫无畏惧,不怕皇上如何派人详查,我说的都是事实。”

    方芹说罢,高傲的扬起他的脖子,目光凌厉,一派浩然正气。

    众御史们一听皇上尚还没有表态,嘴上纷纷附和,赞叹方芹的勇猛。但一个个心里头,都决计不招惹这事儿。总之在皇上没有明确表态之前,他们可不学方芹那清高胆大不要命的能耐,还是聪明的选择明哲保身为好。

    可方芹知道,这些人碍于贾赦的官威,不敢得罪他。但他不怕,只要是为国为民,哪怕为此抛头颅牺牲了性命又如何,这一切都是他身为一个臣子应该做的。他方芹活着要一身浩然正气,做个坦坦荡荡的君子,做百姓戴的清官,做忠于君王的臣子。

    方芹对自己的奏本很有自信,有理有据,值得信服。他认定自己此次参奏必定能成。

    毕竟邻家秘闻一书早在京城闹得满城风雨,沦落为所有权贵的谈资。提起这书,朝中没有人不知道的。而贾赦的邻家轩售卖邻家秘闻的事儿,是众所周知的事实。贾赦和著书人有联系的传闻,也在京内传播的很广。皇上根本不需要派多少人去查,也不需要多么用心的查,可以很轻松的探知这一切。

    遂一上午,方芹什么都没干,志高气扬坐在御史台等着皇上的处理消息。但他却没等来皇帝的召唤,倒是等来肚子咕咕的叫声。

    御史们准备去吃饭,要叫上方芹。方芹却摇了摇头,借口说还要处理公务,实则是怕错过皇帝的传旨,遂请人回来的时候给他带个馒头便好。

    众官员们早习惯了方芹简朴的这一套,却也便好不多说什么,毕竟人家是连皇上都要交口称赞的清官,遂都不管他,三三俩俩说笑去了。

    贾赦打发身边人都去用饭了,便压迫自己去找御史台的人员资料,路过监察御史的办公房间前,看见了站在门口目光炯炯的方芹。

    方芹看见贾赦立刻警惕起来,绷紧整个身子,做防备状。

    “想必大人已经知道了,我已然把奏本参给了皇上。贾大人若能认清现实,及时悔悟……”

    贾赦未作任何神态,直接从方芹面前走了过去。

    方芹见他执迷不悟,闭嘴冷笑起来。现在他们毕竟是上下级,规矩要守。遂躬身冲贾赦行礼,权当是给贾赦的最后一次送别。

    贾赦去了档房,发现王羊也在,便问他怎么没去用饭。

    “大人,您怎么还不知道愁。而今整个御史台的人都知道,您被本朝第一清官方芹给参本了。”王羊是因为这事儿着急地,根本吃不下饭,却也想不到好办法解决。

    贾赦笑:“这是我的事儿,与你吃不吃饭有什么干系?”

    “大人别这么说,您对我有恩,您的事儿便是我的事儿。”王羊嘟囔道。

    贾赦可不记得自己对王羊有过什么帮助,不解地看他。

    王羊看看外头,把门关上,方小声对贾赦道:“大人可能不记得了,但我提一人您一定知道,耿俊良。”

    贾赦点头。

    “耿巡领当初因为救一名孩子,惊了齐王爷的马车。那孩子是我的嫡子。”

    王羊的小儿子调皮,被下人带出去玩儿的时候,挣脱了到处乱跑。最后得幸被耿俊良所救,王羊事后知情之后,便去感谢耿俊良,二人便一见如故成了朋友。再后来耿俊良把齐王小肚鸡肠要报复他的事儿跟王羊说了。

    耿俊良感激贾赦保了自己,而王羊因为感激耿俊良的救子之恩,跟着他感激起了贾赦。

    “没想到还有这一层缘分。”贾赦叹一声,便叫王羊不必替他担忧,可吃饭去。

    贾赦随即去便翻阅方芹的资料。其实御史台的人员资料,贾赦早都看过了,当初没什么发现特别之处,现在看也是如此。

    但贾赦总觉得方芹这个人身上,应该能有挺多‘事故’的。

    “方大人,清官,呵,”王羊唏嘘,“别人都夸他是本朝第一清官,一身威武正气,贫贱不移。可我看他倒觉不过是个伪君子,不,连个小人都不如!”

    贾赦听出王羊话里的有内容,放下手里的东西,看他。

    “正经男人,谁会接连休掉两个妻子!”王羊道。

    贾赦蹙眉,这消息倒是奇特,“据我所知,方芹有妻子住在京城,你如何说他休了两任妻子?”

    王羊讲述道:“方芹是寒门出身,两年前他没进京做官之前,在南州城西边的一个小地方当县令。正巧我老家是那里的人,前些年老家人来串亲戚,跟我说过方芹。那时候方芹的清官名声有很大了,被当地老百姓人人称颂,便是南州城知州都比不过他,他后来也是因这名声被人保举进了御史台。

    再说我这个穷亲戚在县衙当差,混口饭吃,便知道些府里头的内情。方芹十六岁时和第一位妻子成婚,还生了个女儿,后来他妻子因为不孝,被他给休了。随即第二任妻子进门半年,他父亲死了,方芹便辞官守孝,谁曾想守孝到第三年的时候,他以同样的缘故,把这个妻子也给休了。”

    贾赦听方芹休妻的理由为“不孝”,符合七处条例,在古人看来是的确正当的理由。接连休妻的举动虽然阴损,也容易招人笑话非议,但在规则上,他的确叫人挑不出错儿来。不过第二任妻子的休妻时间却很微妙,在他父亲孝期的第三年,“七出”中有“三不去”,其中一个“不去”是说女人如果为丈夫的父母守孝三年了,便不可休弃。

    方芹刚刚好卡在第三个年头,守孝还不满的时候,把妻子给休了,这种做法显然有为了规避这“三不去”之嫌。

    “以不孝之名被休,女人出去之后只怕是没有活路了。你可知道他前两位妻子被休之后,最终落得如何结果?”贾赦问。

    王羊摇头,表示并不清楚。“我那亲戚当时也便是随口说说,并未具体交代后续。”(83中文 .8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