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第八章县委办的众生相(下)(第1/1页)为官
吴慎重似乎也看到了那女人的神态,他再次咳嗽一声把那女人向杜言微微做了个介绍的手势:“小杜,我介绍一下,这是薛雪芬同志,是秘书一室的负责人,专门负责县委起草文件的把关工作,以后你们在工作上合作的机会很多呀。”
“吴主任您可别这么说,杜科是领导,大家以后还要杜科多指点呢。”薛雪芬呵呵笑着,好像漫不经心的一句话,却让杜言暗暗皱了皱眉头。
虽然不知道有多少人会因为没得到这个秘书宝座对自己暗暗生怨,不过杜言知道这个叫薛雪芬的女人绝对没按好心,她看似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就立刻在自己和办公室里其他人之间划了条沟壑,杜言甚至能感觉到之前还算热情的人们,似乎一下变得生疏了起来。
“薛姐您这话就难为我了,”杜言微微一笑,他知道这个时候自己的表现其实也可以说是成为李培政秘书之后的第一次考验,是否能符合李培政的要求,与这种时候的应对有着很大的关系“我才来,工作上可以说是大家的晚辈,我还指望大家能多多帮助我提高工作水平呢,以后我还要靠薛姐和大家的关照帮助,这样才能尽快完成领导交下来的任务。”
听着杜言看似求援,可软中带硬的话,薛雪芬不置可否的微微点头,就在吴慎重还要说上几句时,薛雪芬桌上的电话忽然响了。
薛雪芬几步走到办公桌前拿起电话,在听了一下后,她的脸上立刻露出了稍露明显的笑容,她先是回头看了眼吴慎重,然后用所有人都听得到的声调说:“孙书记,吴主任正给我们开会呢,开完会我我这就过来。”
“小薛呀,是孙书记的电话?”吴慎重立刻开口问,然后他没等薛雪芬回答就立刻说“既然是孙书记找你,那就快去吧,别耽误了。”
“这不太好吧,正开会呢。”薛雪芬拿着电话故显为难的说。
“孙书记那边的工作肯定很重要,耽误了就不好了,这边没什么要紧的。”吴慎重几步走到办公桌前,他的声音听上去也不小,很明显的是要让电话那边的人听到。
“那我就先去孙书记那边了,孙书记,我这就过来。”薛雪芬在向电话里说句之后,就只向吴慎重示意了一下,随后就从杜言身边经过走出了办公室。
不过,薛雪芬没有注意到,一直表情平静的杜言,在听了她这个电话之后,脸上不经意的闪过一丝恍悟的微笑。
如果说之前还没有想到这个女人是谁,当薛雪芬带着炫耀接那位孙书记电话时,杜言已经想起来这个女人的来历。而他能记住关于这个女人的事,和那位孙书记有着撇不开的关系。
杜言知道如果没有猜错,电话那边的孙书记,应该就是平陵县委党群副书记孙德文,而这个薛雪芬,不但是孙德文的情妇,而且在不久后还成了平陵,甚至整个太华市都闹得熙熙攘攘,注定让孙德文名声扫地的罪魁祸首!
让薛雪芬这么一搅合,原本还想再说几句的吴慎重也变得没了兴致,他挥手示意办公室的工作人员散了之后,就带着杜言到人事科做了个简单的报备,虽然杜言的人事关系要随后才能办理过来,这个报备其实并不需要吴慎重亲自带着办理,不过吴慎重本意也并不在此。
所以在随意走了一圈之后,吴慎重就抬手看了看手表:“你刚开始工作也忙,如果李书记那边有什么交下来的事情需要我帮忙的尽管说,县委这边的工作总的来说倒也不是很难上手,这么着吧,晚上咱们在鲤鱼居坐坐,我顺便给你介绍一下工作环境怎么样?”
“怎么好让主任请客,”看着吴慎重笑呵呵的脸,杜言总有一种好像在看笑面虎的感觉,而且据他所知,吴慎重也的确是个笑面虎,至少他不相信冯超试图剽窃他征文的意图和吴慎重就没有关系,不过这个时候杜言并不想挑明。
如果真的还是当年那个年轻气盛,心中忍不下一口气的莽撞青年,也许杜言的确忍耐不住,可是在经历了二十多年的人生磨练之后,杜言已经知道什么时候应该隐忍,甚至什么时候应该做出让步,至少现在还不是时候。
特别是在吴慎重带着他走了一圈后,杜言意识到吴慎重除了在想办法摆脱征文的麻烦之外,似乎还有着想要拉拢的意图,这就让杜言心里有了更多的想法。
“晚上鲤鱼居我请,到时候还要向吴主任多请教呢。”
因为就在办公楼的走廊里,吴慎重就没有和杜言在谁请客上继续纠缠,说好中午约定的时间后,他也就顺势离开。
再次回到秘书一科的办公室,还没进门,杜言就听到了从里面传出的议论声。
“老于,你不是和这位杜大秘认识么,说说他这人怎么样?”一个略显尖细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杜言听出这个声音是个叫钱卫红的,很有时代特征的中年女人“听说李书记可是直接点的他的名,说说他是什么来头,家里谁是上谱的?”
听到这个带着贬义的比喻,办公室立刻响起一阵笑声。
“老钱,说话别那么损,”老于开口了“小杜那年轻人不错,以前有些咱们县委办要和文化馆交流的工作和他合作过,人家年轻人做事挺踏实的,也知道尊重老同志,不是那种只会钻营的滑头。”
“呦呵,看不出来呀老于,都说你为人老实本分,怎么这位杜一秘刚上任你就急着拍上了,别眼花了拍到马腿上。”另一个年轻的声音响了起来,杜言分辨出那也是刚才吴慎重介绍过的一个秘书科的科员,听着现在他那酸溜溜的声调,再想起刚刚还比别人都热情得多的态度,杜言只能暗暗叹息人心复杂。
“小刘说对,”一个让杜言心中一动的声音也加了进来,他听出那是薛雪芬“他现在这么得意,说不定哪天就倒霉了。别说他,就是他后面那位,县委书记的椅子坐的稳坐不稳还不一定呢。”
薛雪芬略带嚣张的声音在房间里显得异常的响,不过也许是牵扯到了新任县委书记,办公室里的一下变得静下来不少,人们似是有意无意的打着岔纷纷走开,听到房间里差不多安静下来,杜言略微加重脚步向办公室走去。
看到杜言进了房间,屋子里的有几个人不由自主的要站起身子,不过大概想到之前那个小刘对老于的讽刺和薛雪芬的话,他们又不由自自主的停下来,就这么弯着腰半站不站的向杜言露出个不太自然的笑容。
杜言随意的向经过的人微微笑着,他几步走到老于办公桌前:“老于,我有点事想麻烦您一下。”
“有什么事么……杜秘?”老于略微一愕之后抬头问着,也许薛雪芬的话同样影响了他,这个时候老于看杜言的眼神也略微有些恍惚
“您可别这么叫,我做后辈的担当不起,”杜言笑着说,他知道自己在县委办里如果想要站稳脚跟,固然要做好李培政的秘书,更要在这个秘书科里建立起足够的关系,这既是为了自己,也是为了李培政“我想领一本咱们县委还有县**各位领导的通讯录还有一些其他需要知道的关于领导们的资料,不知道需要办什么手续。县委大院里我就和您熟,没办法只能请您帮忙给指点一下了。”
听着杜言的话,老于慢慢抬起了头,他透过厚厚的眼镜片打量着站在自己面前的这个年轻人。
作为老机关,老于当然听的出杜言这几句看似无关紧要的话背后可能包含的意思,至少他知道杜言当着满屋子的人说这些话,差不多也就是在要他做个表态了。
老于意外的看着杜言,同时心里一点都不平静,他没想到杜言到来的第一天就忽然表现出这么强势的态度,而且他也为自己做什么样的选择犹豫不决。
老于知道自己这种快到五十还没出头的老机关,如果不是有天大的机会,可能最多也就是退休之后才能混上个副科待遇。
那么现在眼前这个岁数可以做自己儿子的年轻人,会不会就是那个自己等了多年的会呢?或者如薛雪芬说的,也许不会有个好结果,如果那样自己在机关里小心谨慎的混了这么多年就全完了。
就那么一会,杜言注意到老于额头上的青筋连跳了几下,就在他失望的以为老于要找借口推脱过去时,老于忽然站了起来,他一边顺手整理着桌子上的东西,一边借机缓和了一下自己的情绪,随后说:“这是应该的么,为领导工作是咱们的职责,你又是县委一秘,帮助你做好工作也是大家份内的事。走,我带你去办哪些手续。”
说着,老于露出敦厚的笑容,头前走出了办公室。
看着老于的背影,杜言不经意的露出了笑容,虽然老于滑头的把配合工作推到领导需要这个大靠山下,可他对老于的表现也已经颇为满意。
杜言知道,对于老于这种在单位里已经混的和泥鳅一样的老机关来说,并不是几句话那么简单就能见分晓的,如果自己,或者说是李培政不能在平陵站稳脚跟,那很多象老于这样的人,都不会真正明确的表明他们的态度。
所以,以后的路还长的很,也难走的很。
整个上午,杜言都在为自己的工作关系忙着,虽然李培政指示他从第二天才开始工作,不过他知道自己必须尽快上手,而且因为他的工作关系还在文化馆,所以在老于的帮助下领取了各种需要的秘书必备资料之后,他只是简单的收拾了一下李培政办公室外间秘书室的桌子,就立刻出了县委楼,向文化馆走去。
尽管时间很短,可回到文化馆之后,杜言就猜到他成为李培政秘书的消息应该已经传到了这边,看着县文化馆的那些同事脸上露出的既羡慕又嫉妒,有的还带着刻意亲热的表情,杜言心里不由暗暗叹息人情世故。当碰到恰好从办公室里走出的冯超时,看着冯超脸上那掺杂着愤怒,嫉妒还有隐约不安的躲闪的样子,杜言从心里吐出了一口闷气。
这倒不是杜言小人得志,两世的记忆都让他对冯超的印象坏到了极点,除了记忆中冯超对苏倩的无理纠缠和在暗中破坏他们两个人关系的行为,杜言也无法忘记上一世里,冯超在后来得势之后做下的那些伤天害理的坏事。
丁宏伟不知道什么时候窜到了杜言的身边,看着虽然露出恨意,可匆匆躲开的冯超,丁宏伟没有掩饰的撇撇嘴,然后一把勒住杜言的脖子,兴奋的压低声音叫着:“看不出来你小子真走狗屎运了,一下子就成了平陵县的大人物,怎么着,晚上请客吧。”
看着丁宏伟一脸兴奋的样子,陆言心里不由也是暖烘烘的。他知道之前丁秉先特意把他和丁宏伟都引导后山树林去见李培政自然是有着私心,要让儿子在新任县委书记面前露上一脸,不过也正因为这样,杜言对丁秉先就有着更多一份的感激,毕竟在那个时候多一个人就多了一份竞争,即便丁秉也知道丁宏伟的性格并不很适合仕途,在李培政面前露脸也并没有抱着太大希望,可至少丁秉先并没有把他这个最起码的机会剥夺了去,这就让杜言对丁秉先做人的气度高看了一眼。
“晚上不行,有人请客……”杜言有些好笑的看了看远处走廊边上似乎正向这边打量的冯超,嘴角不由挂起一丝微笑,他不知道如果冯超了请客的是他舅舅,会是一种什么样的表情。
就在杜言要接着说下去的时候,忽然间,随着带着回音的凄厉刹车声,一阵叫喊从文化馆外面的街上响了起来!
外面突然响起的声响不由引起了陆言他们的注意,因为县文化馆建在平陵主街南面,靠近一个自发形成的市场,说起来也算是比较热闹的地方,而且因为规模限制,文化馆并没有围墙,出门就是临街,当他们随着声音走到正门时,看到街道上已经围起了一圈人。
在人群中间,一辆崭新的桑塔纳轿车斜斜的停在街道上,车头前一个男人躺在地上正抱着右小腿不住的叫喊,虽然因为有人挡着看不到车里的情景,不过看着显然是一场车祸。
“哎!哎!疼死了!”倒在车前的男人抱着小腿躺在地上不住的翻滚叫喊着,那叫声听起来说不出的瘆人,倒在他旁边的自行车上,一篮子杂七杂八的青菜撒的满地都是。
“嘿,快看,有热闹了!”先一步跑到门外的丁宏伟向外看了一眼之后,立刻对后面的陆言叫了起来。
陆言也从文化馆里出来,和丁宏伟一起站在在文化馆的高台阶上向下看着,他看到那辆桑塔纳后面的车门始终关着,车窗上这个时候还不是很流行的暗色镭射贴膜挡住了外面人们的视线。
就在倒在车前面的那个男人还在不停喊叫,四周围观的人们也在议论纷纷时,桑塔纳副驾驶位的车门忽然打开了。
让四周人们感到意外的是,从车里出来的,是个身穿一身素色职业装的年轻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