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王子爱吃(第2/3页)王国血脉

  “很好。”

    拉斐尔松开喘气不止的铁匠。

    “赶紧的,我们还要赶时间去给其他几个人送协议——或者医药费。”

    荒骨人冷冷道。

    搓着手腕痛哭的老吉本一听,顿时来了精神:

    “那个,千万别漏过南街的卡拉奇铁匠铺,顺便一句,那老阴逼可坏了,几十年了,不止一次给血瓶帮和兄弟会这样的恶徒败类打造违禁品,还骗大家说是我的铺子出产的——您可千万别信啊……”

    拉斐尔又是一记眼刀,把老吉本的话憋在嘴里。

    老铁匠只能扁着嘴,努力地签完一页又一页:

    “好吧我明白了,你们重任在肩,要弹压决斗的不良风气,维护王国法制与稳定嘛,我懂,我懂……”

    “但这些事情,只要你们把决斗的人抓起来不就完了……何苦为难我们这些小小的……”

    “你看,这就是问题了,”拉斐尔监督着他签完那份协议,有意无意地望向单向玻璃:

    “如果是王国明令禁止,他们的不满和怨气就会向上走。”

    拉斐尔看向老铁匠:

    “但如果是你们这样的供货商因故取消……”

    他眯眼靠近老吉本:

    “你有意见吗?”

    老吉本心有灵犀,把头摇得比他家的风箱还快:

    “没,没有……”

    老铁匠签完协议,谄媚地把它递给拉斐尔。

    拉斐尔扫视完上面的签名,将它合起,点起烛火盖上火漆。

    “很好,那作为对你配合工作的奖励……”

    “最近几个月,王室常备军会有大量的装备需求,甚至要招募铁匠直接打造,到时会有一大批新订单。”

    吉本眼前一亮,满是惊喜。

    “但只限军队,以及拥有这份协议的人。”

    拉斐尔眯起眼睛举起密封的协议:

    “你明白了吗?”

    单向玻璃的另一头,泰尔斯看着狂喜的老吉本被套上头套,带出审讯室,默默无言。

    “我很抱歉,”轮椅上的莫拉特端起一杯茶,轻呡着笑道:

    “拉斐尔很少处理这些基层小事,他不太熟练。”

    “但是别担心,我们之后会有人跟那位匠人谈心,定期跟进他的‘心理健康’,确保他不会因此怨恨您,甚至造谣中伤您。”

    “又或者……哪里再传出订购专门武器以供决斗的消息。”

    看着黑先知有深意的笑容,泰尔斯越发觉得不是滋味儿。

    “我还以为,星辰的贵族们,会鄙视埃克斯特的习俗。”

    王子望着玻璃上的一块污渍,艰难地道。

    莫拉特放下茶杯。

    “决斗本就是自帝国发源的尚武风气,在原始的彼时承载骑士精神,填补公正所不能到达之处。”

    轮椅上的老人波澜不惊,浑似局外人:

    “你知道,从帝国到王国,我们的先辈们用了多少个世纪,经历了多少鲜血和惨剧,付出了多少代价与人命,才把此等随时代发展渐渐落后、罔顾正义撕裂内部的陈规陋俗去除吗?”

    他的话如刀锋,一遍遍地割开泰尔斯的内心:

    “但现在,人们眼里看到的,只有北极星的事迹,争相追捧。”

    “尤其是您善用智慧,借决斗之名,在埃克斯特避过杀身之祸的故事。”

    “再加上您昨晚那令无数少男少女心折的无上风采……”

    黑先知啧声摇头,没有说下去。

    但这已经够了。

    泰尔斯面无表情。

    决斗。

    这就是他给星辰人带来的东西?

    拯救D.D和安克两人,却最终可能害死……更多的人?

    【无论任何事,你都总想找到一个皆大欢喜的方法,一个完美的选择,符合你心里的最高期待。】

    凯瑟尔王方才的话回响在他的耳边:

    【最好无波无澜,无伤无害。】

    【避开你最不愿面对的丑恶与牺牲。】

    泰尔斯艰难地抬起左手,望着手心处的那道伤疤。

    【然而该死的命运,不是每一次都给了你该死的回应吗?】

    就在泰尔斯思绪沉重而心潮起伏的时候,审讯室迎来了第三位客人。

    这一次,进入审讯室的是一位贵族,他衣着低调却古典,姿态自如而高傲。

    他稳稳地坐上椅子,同样没有戴镣铐,表现沉稳,气度不凡。

    好像他才是审问者。

    “我知道你是谁。”

    而拉斐尔同样改换了问话方式,用词简洁明了,直达要害:

    “而我相信,你也知道我们是谁。”

    桌子对面的贵族缓缓抬起眼神。

    他没有像老吉本一样四处张望,也不像达戈里一样色厉内荏。

    “当然。”

    “你们是星辰之黯。”

    贵族缓缓道来:

    “但我不知道的是,在没有国王手令的情况下,秘科还有权力,秘密提审王国贵族?”

    他的目光直逼拉斐尔,锐利难当。

    拉斐尔笑了。

    “当然没有,所以这只是一次问询。”

    荒骨人没有问对方的名字,因此泰尔斯也无从知晓。

    “原来如此,”贵族冷笑一声,出言嘲讽

    “看来你们的问询,邀请函是麻袋加绳子?”

    但能言善辩,甚至曾与泰尔斯你来我往唇枪舌剑亦毫不落下风的荒骨人没有过多纠缠字眼。

    显然,从前两位受审者来看,拉斐尔见人下菜,擅长以不同的方式应对不同的对象,还屡有斩获。

    “两周前,你从刀锋领来到永星城。”

    拉斐尔翻开记录,眼神同样变得犀利:

    “而一周前,你在暮星区的南街,向一个叫卡拉奇的铁匠秘密订购武器?”

    刀锋领来的贵族,泰尔斯默默地想。

    贵族目光凝结,沉默了一阵。

    拉斐尔也不催促。

    审讯室里的气氛变得很压抑。

    终于,贵族冷哼一声:

    “就算是平民,旅行在外,也有携带武器防身的权利。”

    “而我是有武装权的王国贵族,打一把剑防身,犯什么法了吗?”

    拉斐尔笑得很友善:

    “当然没有。”

    “但要么你本人是极境高手,或者你的仇家是,”拉斐尔啧声道:

    “否则你不会需要订购上足足……二十把长剑?”

    来自刀锋领的贵族目光一寒。

    “如果你要说我谋反,”他淡淡道:“永星城里,这点武器可够不上证据。”

    旁听着审讯的泰尔斯预感到,这是个不好对付的人。

    “我知道,”但拉斐尔听上去很轻松:

    “所以你要拿它们做什么?”

    “或者该说,‘你们’要干什么?”

    贵族嘴角一紧,逼视拉斐尔。

    他似乎在作着思想斗争,半晌之后才闷出一句话:

    “身为秘科之人,何必明知故问。”

    拉斐尔眯眼而笑:

    “但我想听你说。”

    刀锋领的贵族怒哼一声。

    他随即转向单向玻璃,直直望向泰尔斯:

    “那玻璃后面是谁?”

    泰尔斯惊了一跳。

    但身边的莫拉特稳重如故,毫不惊奇。

    看来,这位贵族见识不浅。

    被看穿了伎俩,拉斐尔不慌不忙:

    “无论是谁,不是正合你的心意,被更多的人们见到、听到吗?”

    贵族微微蹙眉。

    拉斐尔笑逐颜开,对他做了个“请”的手势。

    几秒后,贵族才把目光从泰尔斯的方向移开。

    “我们,刀锋领的一些贵族因为各种原因,或失地或失权或失位,我们要联名去……”

    贵族稍作停顿,找到一个过得去的用词:

    “申诉。”

    拉斐尔点点头:

    “去哪儿申诉?”

    贵族表情冷酷,吐出一个地名:

    “闵迪思厅。”

    泰尔斯眼皮一跳。

    去闵迪思厅……申诉?

    不。

    他想起了宴会上的安克,心情再度落到谷底。

    “多少人?”拉斐尔随口问道。

    “十三个,”贵族答得很痛快:

    “男爵,勋爵,贵族骑士,还有不少人正在赶来加入。”

    “只为一求公道。”

    公道。

    这个词分量十足,在泰尔斯的心里锤出重响。

    “所以,至少十三名贵族和他们的侍从仆人,全副武装去向星湖公爵联名申诉。”

    拉斐尔叹了口气,颇有些无奈:

    “那时候,万一有些人情绪激动磕磕碰碰,就算是外围的警戒官、璨星私兵,哪怕加上王室卫队,想把事情压下来也没那么容易了,对么?”

    贵族瞥了他一眼。

    “只为表明态度,我们无意伤害任何人。”

    拉斐尔轻笑追问:

    “那为什么是闵迪思厅,不是复兴宫?”

    贵族盯着他,脸色不善。

    “你们想效仿昨夜的那个白痴,”拉斐尔直接道出他心中所想:“找到星湖公爵门下,占他归国未久涉世未深的便宜,携剑赴会。”

    “搞个大场面。”

    大场面。

    泰尔斯眼神缥缈。

    【不杀人夺命,就无人倾听……不惊世骇俗,就没有出路……不自甘堕落,就自吞苦果。】

    【请告诉我,殿下……这到底,是个什么道理?】

    那一晚,安克挟持人质闯宴逼宫时的悲愤眼神,重新出现在他的脑海里。

    “不是效仿,”贵族似乎被冒犯了,“我们定计比那个西荒白痴要更早,也更聪明。”

    拉斐尔啧声道:

    “但你们肯定受到了前例的鼓舞,尤其是那个白痴还活下来了。”

    “所以你们打定主意,一定要叩响泰尔斯王子的家门,逼他看见这种只有陛下才能解决的问题?”

    受到了前例的鼓舞……

    只有陛下才能解决的问题。

    泰尔斯不自觉地捏紧拳头,但他随即想起黑先知还在侧观望,只得强迫自己松开手指。

    “他也是璨星。”

    贵族靠上椅背,谈吐不疾不徐,条理清晰:

    “他为质北国,远征荒漠,更为包括四目头骨在内的许多名门望族所推崇。”

    “昨晚,他展现了智慧和手腕,勇气和锐气,以及为王国革旧除新的心气。”

    “他也展现了仁爱和忠诚,宽宏和慷慨,不会对我们视而不见。”

    拉斐尔边听边点头,讥刺道:

    “而这就是你们这帮忠臣良佐,对大善人泰尔斯王子的报答。”

    “拎着二十把剑,逼宫也似地‘拜访’闵迪思厅?”

    刀锋领的贵族倏然抬头!

    “他是我们未来的王。”

    他声若钢铁,字字千钧,让泰尔斯感觉呼吸困难:

    “他承受得起。”

    拉斐尔沉默一会,没有去看单向玻璃。

    “但如果他不想,也不方便管你们这些事关多方利益,根本掰扯不清楚的破事?”

    “那他就不配为王。”贵族果断地道。

    拉斐尔冷哼一声。

    “你还真敢说。”

    贵族笑了,笑声发寒。

    “你去过刀锋领吗,年轻人?”

    他看着拉斐尔,咄咄逼人毫不退缩:

    “如果你没去过,就乖乖闭嘴。”

    “而如果你去过了,那你就会知道:我们没什么不敢说。”

    拉斐尔沉默了一阵。

    泰尔斯能感到,荒骨人落入了下风。

    几秒后,拉斐尔轻哼一声。

    “阁下看上去是个聪明人,”他用词客气,但话语意涵尽在不言:

    “而你已经坐在这里了,知道该怎么做?”

    贵族转向别处,轻嗤一声,沉思了好一会儿。

    但他最终还是回过头来,沉声道:

    “当然。”

    “我会回去告诉他们,取消这次的申诉抗议。”

    拉斐尔眼前一亮。

    “很好,”荒骨人愉快地合上文件:

    “要是人人都像你一样明事理,我就不用天天领加班费了。”

    他站起身来,准备结束审问——或问询。

    但贵族叫住了他。

    “你也许赢了今天,年轻人。”

    刀锋领的贵族抬起头来,直视拉斐尔。

    “你阻止了我们。”

    可他的话却令人极度不安:

    “但只要事情的根源不解决,王国的痼疾不治愈,会有更多像我们这样的人。”

    更多像我们这样……

    泰尔斯只觉呼吸都恍惚了。

    “那我不介意再多见你几次,”拉斐尔毫不示弱:“无论是在这儿还是审判厅,或者……”

    “某副棺材里?”

    贵族大笑出声,但笑声随即变成警告:

    “秘科的,你以为这就是解决?”

    他冷冷盯着拉斐尔:

    “我们这些人还未被逼到墙角,有家有业心存顾忌,为大局和饭碗计,遇到委屈不公尚且能忍气吞声……”

    “但是如果有下一个安克·拜拉尔呢?”

    “下一个上觐泰尔斯王子,只为这些问题的人呢?”

    下一个安克·拜拉尔。

    泰尔斯闭上眼睛。

    刀锋领来的贵族不屑地摇头:

    “等着吧,今天的做法,无法让你一劳永逸。”

    “黑先知也不能。”

    他目光聚焦,语气坚定:

    “只有一个人能。”

    虽然不在主审讯室,但旁听的泰尔斯也觉得,自己快要窒息了。

    拉斐尔勉强笑笑:

    “那我会确保他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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