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七 联席(第2/3页)王国血脉
“他们相信,世间所存在的事物,都必须能以他们认可的逻辑道理来解释,才合理。”
“因为魔法才是先进,魔法才是真理。”
徒叹出一口气。
“身为法师,我们是如此‘进步,”他无打采:
“以至于,我们已经无法更加‘进步。”
又是难言的沉默。
直到美男子抬起头。
“太大了。”
徒露出疑惑。
只见美男子随性而快意地撩了撩头发:
“你的抱怨范围太大了,但这不关魔法理念的事。”
“而仅仅是法师,仅仅是人的事情。”
徒一愣:
“我不明白?”
美男子潇洒一笑,晃得他有些眼花:
“你被拒稿的原因――是政治。”
徒脸色微变:
“对不起?”
美男子毫不客套地伸出手,在徒额头上轻点:
“确切地,是有关魔法研究的话语权,主导权,既得利益,以及魔法塔人员结构的――政治。”
徒愣愣地看着他。
啥,啥意思?
美男子从他们之间抽出那沓羊皮纸:
“尤其是这种‘我们该放下身段,重新审视宗教传的论调。”
“他们之所以拒绝这样的论调,是因为最近的事情。”
徒转了转眼珠。
最近?
只见美男子一边翻动着他的论,一边神秘微笑:
“三个月前,万法之座在与北地教区的真理论辩会上败下阵来。”
徒神色一变。
万法之座代表灵魂塔,在论辩会上不顺,这他知道,为此还受到权之座的徒同行们不少夹枪带棒的议论。
但是,论辩有输有赢,这不是很正常的嘛?
跟他的论有屁关系?
美男子继续道:
“不巧,旁听的人里就有北地公爵兼行省总督,影响颇深,后果不。”
美男子眯眼一笑:
“亚伦德家族的认可,包括明神公教的大力推荐,让北地教区的那位年轻主教得以南下凯旋之都,直入至高宫,为包括皇室在内的帝都贵族们布道,据,他还与皇帝陛下一见如故,相谈甚欢。”
“此事已成一时美谈,传遍帝国二十三行省。”
“甚至有谣言,陛下有意让这位年轻有为却识渊博的北地主教担任帝国宰相,以撤换平叛不力、倍受指责的雷纳托伯爵。”
一连串莫名其妙的名词和事件,把徒装满尸体骸骨的脑子打击得有些晕:
“所以?”
美男子合上纸卷,倚上座臂,向他靠近,似笑非笑。
“所以,现在不止你们红角塔,三塔的高层都急需重整旗鼓,挽回颜面,坚定信心,让人们重新相信:魔法才是世间真理,法师才是人类正途。”
啪!
美男子挥动论,轻轻地抽在懵懂徒的额头上。
“而你却在这时候,好死不死地递了这样一份论上去。”
“‘嘿,也许那些神棍们写的故事还有点道理,还想申请经费,成立研究组?”
徒明白了什么,他从头上把那卷皱巴巴的论拿下来,傻乎乎地看着客人。
“如果他们让你通过了……”
美男子轻哼道:
“那在这样一个人心惶惶,士气低落的时刻,魔法在广大子心目里的权威怎么办?”
“宫廷法师们在帝国各大家族里的话语权怎么办?”
“贵族们不再相信理性,转而诉诸神秘怎么办?”
“我们花费几千年所得到的,这一整套研究系统和体系,论证法与原则,它们在魔法体系里的指导性地位怎么办?”
徒把论抱紧在怀里,迷惑地眨了眨眼。
啥?
“最重要的是……”
美男子呵呵一笑,向前伸手,点了点徒的额头:
“万一千年前挽救人类的不是魔法,不是法师,不是人类自己的智慧和力量,而真是虚无缥缈的神与魔……那自‘大和解之后,我们在广大人民心中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对教会信仰的绝对优势,又怎么办?”
徒深吸一口气,理顺了前后逻辑的他有些不忿:
“但是……但是如果这就是真相……”
美男子的话音骤然一冷,打断了他:
“那这真相就合该被埋没,永不见天日。”
美男子沉下脸,却别有冷峻的魅力:
“除非这真相对我们有利,不会影响法师们在世俗界的绝对统治地位。”
美男子又伸出手,轻敲着徒的脑袋――他似乎特别喜欢这样的动作――道:
“知识,也是由权力构建的。”
“吾先爱吾师,有吾爱真理。”
徒晃了晃脑袋,逃离客人的动作。
他仔仔细细地思考着对所的每一个字。
一个疑问揭开,但无尽的疑问又跟着涌来。
他将信将疑地看着客人:
“你……你刚刚,你是哪位来着?”
美男子坐回他的座位,笑容变得更加神秘。
“我没,但是……”
他微抬下巴,伸出右手,巧妙地把高傲隐藏在戏谑的语气:
“麦金塔。”
“麦金塔?雷纳托。”
美男子轻声道:
“很高兴认识你。”
徒下意识地握住对那双嫩滑白皙,一看就没干过多少农活的贵族巧手:
“哦,是啊,我也很高兴认……等等,雷纳托?”
徒脸色一变。
姓雷纳托,还这么年轻的法师……
他想起了什么,先是急急地回忆,在想到的那一刻浑身一震!
“我的天,你就是那个……”
他惊恐地指着麦金塔:
“正统的帝国皇畿贵族,开国六星的后裔,当朝宰相的纨绔幼子,皇室里‘秘蓝公主的未婚夫,只迷魔法不迷做官的那个……”
麦金塔笑眯眯地听着徒数出一个个称谓,似乎颇为习惯,也颇为享受。
徒的表情微滞。
“不对啊,我怎么记得,战争塔赶在我们之前就把你抢走了啊……你怎么……”
战争塔。
麦金塔微微一顿:
“是的,我确实是隶属于炼金之塔的徒。”
徒油然点头:
“所以,你是肌肉佬――咳咳,对不起,你是炼金塔派来参访的,来旁听哪一座的讲座?”
但麦金塔摇了摇头:
“不,我是来习的。”
“我是最新出炉的‘战争之角双塔联席培养计划的受益者。”
战争之角。
徒明白过来,顾名思义,是代指魔法界里的中流砥柱,在法师中俗称‘战争和‘红角的炼金和灵魂两大魔法塔,但是……
“双塔,联席培养?”
徒惊讶地看着对。
“没错。”
美男子点了点头,笑容明亮,仿佛带走了教室里的昏暗:
“我是联席时长两年半的――联席生。”
哦。
徒傻乎乎地摸了摸脑袋。
这话怎么听起来怪怪的,好像哪里不太对……
不过。
难得哦。
传中,蔑称彼此为“肌肉佬”和“思想者”的双塔,不是从魔法理念到组织结构,从高层关系到徒竞争,每一处都分歧巨大,见面就要互掐,老死不相往来的吗?
麦金塔清了清嗓子,收起他那能迷死一半帝国少女和四分之一帝国少男的笑容:
“听着,我手头有个研究计划。”
他认真地看着徒:
“也许你会感兴趣的。”
徒心里轻哼一声。
我呢。
怎么大清早跑来没人的教室,神神叨叨。
魔法审核期到了,看来又是某空头研究项目的组织者,一大笔神秘账目没法报销,要招冤大头凑人数,骗经费……
徒懒洋洋地道:
“所以,研究主题是什么?”
麦金塔微微一笑,长发明显是施了随风咒,在空中自如地飘荡:
“如你所,一些颠覆性的课题,一些可能不被承认的向,一些要我们自我质疑的事物,一些需要我们推翻根深蒂固不愿触碰的信念,才得到的西。”
徒敷衍地回了一句:
“哦……”
不出所料,连研究主题都莫名其……
直到对的下一句话。
“而我们的研究田野,在北地行省的亚伦德堡地下,山腹之间。”
几秒后,听明白的徒倏然变色。
他猛地站起身来,看向麦金塔,一时间都忘了顺便欣赏对的盛世美颜:
“地下,山腹,你是……”
麦金塔轻声一笑,同样站起身来
“没错,就是你那篇论里提到的老地,你曾参与发掘的诸王纪古战场遗址,那条古代地下运输道。”
美男子走到徒跟前,正好比对高一个头,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
“民间绰号――‘黑径。”
徒彻底愣住了。
但麦金塔没有放过他,熟练地道出个中连徒也不晓得的秘辛:
“在你们红角塔,受到帝国官研究团、苦修者之塔与明神教会的联合压力,被迫退出之后,遗址的处理事宜,就落到了北地行省总督手里。”
“而擅长和稀泥的北地公爵来只打算堵上洞口,修一个‘我们干了古兽人的纪念碑就完事儿的……”
“但是不巧,我和亚伦德公爵的继承人很熟,他把这项工作委派给了我。”
美男子弯下腰,顶上徒的额头:
“你知道,修建纪念碑的话,我刚好能用上像你这样的人。”
他眨了眨双眼。
“你。”
瞳中湛蓝,如入深海。
徒顾不上对过分亲近的动作,下意识地咽了下喉咙。
“你是……虚假工程,表里不一……这,这不违法吗?”
麦金塔笑了,并不直接回答:
“怎么,你想来吗?”
徒退后几步,舒缓了因对靠近而急促起来的呼吸。
他惊讶地望了对一眼,又望向自己的论。
黑径。
发掘。
但是几秒后,想通了什么的徒面色一黯。
“当初参与发掘的人有很多。”
徒的脸色闷了下来:
“比如我的导师,多诺万法师。”
“你应该去找他。”
麦金塔盯着他的表情,笑了。
“多诺万?离大师称号只有一步之遥的多诺万?”
他挠了挠下巴,若有所思:
“怎么,我研读了他所有的作品,从早期到现在。”
徒噗嗤一声笑了。
“你还真自信。”
他不惜地看着眼前这位贵族少爷:
“多诺万法师生涯里共有一百六十三篇论,十二著作……”
“不。”
麦金塔摇了摇头,打断了他。
“确切地,是一百九十二篇论,以及十三著作。”
徒倏然色变。
只见眼前的美男子轻描淡写:
“包括一些他年轻时的习作手稿,以及一正在校稿,还未出版的著作。”
徒愣住了。
卧槽。
这家伙长得帅倒也罢了,毕竟世上还是有很多人接近我的颜值的。
可是,明明看着就是个纨绔子弟,而且年纪也不大啊?
难道……
麦金塔没注意对的思考:
“但很可惜,我发现,曾经名重一时的多诺万大师变得保守落后,最新的著作和论是老生常谈,照宣科,不思进取。”
他的话里透露出深深的失望:
“多诺万大师,已经老了。”
徒先是一愣,随后不忿地拿出教训生的劲头:
“诶你这孩子……”
但麦金塔没让他下去:
“而他近年来,少数有趣些的作品……”
美男子抬起目光,直视抱着论的徒:
“是和他某位不出名的生兼助教一起,联合撰写的。”
徒僵住了。
“也就是你。”
麦金塔直勾勾地盯着他,轻声道:
“三年前,因为严重违反研究伦理,从一等被降格到三等徒的――托罗斯?密尔。”
教室里一片寂静。
年轻的徒――托罗斯沉默了。
几秒后,托罗斯轻咳一声:
“是的,但是多诺万大师依旧是我的导师兼雇主,我觉得你最好还是先找他……”
但这一次,麦金塔同样不顾他的话,单刀直入:
“你甘心吗?”
托罗斯猛地一颤。
麦金塔冷笑出声:
“明明才华横溢,却只因为某次所谓的‘政治错误,就被终身剥夺了评定升阶的资格。”
托罗斯的呼吸急促起来。
“正值青年,却前途无亮,终此一生,也只能是个三等徒?就连匿名评审的时候,也被频频拒稿?”
教室里,一人背手质问,一人抱着论。
沉默相对。
托罗斯艰难地恢复呼吸:
“听着,三年前,如果不是多诺万大师顶着压力保护我……”
但麦金塔的质问接踵而来,犹如充斥超凡之力的剑式,直刺他的心口:
“你甘心吗?”
此刻的美男子疾言厉色,仿佛神的先知:
“明明满腔抱负,好奇无限,却只能躲在老师的背后,做些杂务,默默校稿,检验数据?”
“还有……”
麦金塔瞥了一眼教室:
“维护复声石?”
托罗斯手掌用力,把那篇被拒的论抓得更紧。
麦金塔缓缓伸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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