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一章 四尺青锋(上)(第1/1页)唐浮
送走狄慕华和武觉灵后,已经是快到子时了,李剑凌得闲,坐在内厅,想一些事情,不多时,王韵端了一杯参茶过来,摆到了矮案上,柔声道:“明日还要去国子监上任,早些去休息吧!”
李剑凌摇摇头,笑道:“上什么任,不过就是一个公办教师罢了!”
“何谓公办教师?”
“就是官学先生的意思!”
王韵白了李剑凌一眼,知道他还在为李儒“先礼后兵”之事不快,不由劝道:“他人几辈子求都求不来的好事,你还不愿意!”
李剑凌喝了一口参茶,拿出了武则天的手谕,再又看了一遍,苦笑道:“还真是陛下的手谕···”
“这还能有假?”
王韵白了李剑凌一眼,没好气的说道:“是宫里的女官送来的,武姑娘和慕华都是有见识之人,她们都说是,那自然无假!”
“可是俸禄还未到手,就全部被罚去了,这叫什么事?”
李剑凌很是郁闷道:“做皇帝怎能如此小气呢?”
王韵唬了一跳,连忙伸手捂住了李剑凌的嘴巴,气骂道:“尽是胡说!”
女孩的手真是很柔软,嘴唇同样也是很柔软。
李剑凌的嘴唇“吻着”王韵的手掌,让两人心中,俱是一颤,王韵俏脸一红,像是被烫了手似得,连忙缩了回去,一时间,两人都是大为尴尬,好在此间没有旁人。
尴尬淡去之后,两人之间,某种古怪的气氛却是浓厚了起来,王韵经不住脸红,连忙起身,推着李剑凌回房休息,李剑凌也顺水推舟的起身,互道晚安后,便回去了他的“临水阁”。
看着李剑凌那一身白衫,王韵忽的想起,明日李剑凌就要成为国子助教,再穿这身衣裳,似乎就有些不太合适了,恰在此时,老王头忙完进屋,王韵想了想,便道:“王伯,麻烦您给我备车,我要去一趟衣铺!”
老王头一呆:“都这个时辰了,韵娘还是明日再去吧!”
王韵摇了摇头,道:“李朗明日就要去国子监上任了,都没有一身像样的衣裳,我想去给他做一件儒衫,明日就要穿的!”
老王头枯眉一挑,咧嘴笑了起来,道:“韵娘稍后,某这就去准备!”
看着老王头那股兴奋劲,王韵好不容易恢复正常的脸蛋,再绽桃花!
回到临水阁,李剑凌没有立刻进屋,却是站在临水阁的平台上,此间可以一览半个皇城,只不过是仰视,此时已经到三月尾了,夜风习习,略带暗香暖意,洛水边上,渐有稀疏蛙声,满天繁星如金,印在洛水河中,波光粼粼,这样的夜景,自是和新城大不一样。
李剑凌的心绪,随着夜风,渐渐平静了下来,开始认真想一些事情。
在上阳宫的时候,武则天骤然发难,李剑凌表现的镇静中带着惶然,镇定是真,惶然却也不假,出来之后,这才感觉到了怕,后怕之后,李剑凌便知道,是自己小看天下人了,小看了那天下第一人!
武则天那是阴谋和演戏的祖宗,就算自己是妖孽,武则天也不是他能忽悠的人,好在武则天毕竟久居上位,有一种驾驭天下的气魄,并不怎么将李剑凌的小手段放在眼中,更不会放在心上,所以才有上阳宫的那一番敲打之后,又点出开制举之事!
“只是一个六品国子助教,却怎让她下了这道手谕?”
李剑凌又拿出那道已经被他看了四次的手谕,借着廊上的光亮,轻喃道:“难不成还真是惜才?”
不过很快,李剑凌便否定了这个一厢情愿的想法。
虽然不愿意承认,但是却不得不承认,惜才这种桥段,当真不是现实中该有的,这世界,啥都缺,就是不缺人才,武则天贵为一国之君,权倾天下,要什么样的才都有,李剑凌算个球!
忽的,李剑凌目光落到了手谕上的那个“剑”字上面,最后那一刀,直中带轻弧,收笔促而利,不由让李剑凌想起了房中刀架上面,那柄未曾开封,却锐利不减的长刀,心中一动,想起武则天给自己释名那段话来,“你名剑凌,自是见不平之事,便要拔剑出鞘,剑斩不平之事!”
想到这,李剑凌剑眉一扬,心中抓住了点什么,不由轻笑了起来,对着九霄苍穹之上,那一颗绝世独耀的紫薇,喃喃说道:“既然你要借我这四尺青锋,那我便斩个血流成河,只是你莫要后悔才好!”
夜色中,李剑凌对空诡笑,怎么看都觉得有些阴险!
进了房间,李剑凌的目光,不自禁的落到了刀架上的那柄长刀上,看到刀鞘上面那个兽首收口,却是想起了当初隐约看到的那个石像。
李剑凌心中一紧,连忙从床头的木箱里面,拿出自己的包袱,打开包袱,一块黝黑的令牌,跃然于眼!
“刑部···竟然是刑部!”
脑海中石像的模样和令牌上面的兽纹重合,却是让李剑凌惊得呆住了:“瞎子叔竟然是刑部的人!”
“他的眼睛是怎么瞎的?是刑部的人干的?他让我带着令牌去长安找一个叫做高延的人,高延是否也是刑部的?”
靠在床头,李剑凌思索良久,不得要旨,又想到,瞎子叔数次救他性命,而他,却连其姓甚名谁亦不知···李剑凌的手指,轻轻的在令牌上面上下摩挲着,忽的,李剑凌眉头一挑,不禁想到:“若瞎子叔是刑部的人,那刑部应该有他的档案···包括高延的档案!”
想到这,李剑凌跃身起床,换上了一套黑衣,将房门拴好,拿起长刀,从窗户翻身上了屋顶,朝着刑部方向掠了去。
···
···
这些日子,来俊臣过的很不顺心,梁王已经推掉了他三次邀请,显然是想与他划清界限,虽然没有明说,但是来俊臣知道,自然还是因为那个叫李剑凌的书童。
更让他睡不安寝的是,卫遂忠那厮跑了又回来了,只不过,来俊臣却不敢对他如何,因为来俊臣不知道,御史台的那些涉及他所办理的文案,究竟被卫遂忠藏在何处,如今卫遂忠和魏王武承嗣又走得近,来俊臣有些投鼠忌器。
思来想去,来俊臣目光一沉,狠狠的啐了一口,寒声道:“擒贼先擒王,你以为你傍上了靠山,老子就一脚踏平你的靠山!”
街上的更夫打更之声传来,来俊臣听着不由一愣,此时竟然已是三更天了,王氏自缢后,来俊臣就觉得倒霉了,此时没有一个女人服侍他,竟然连时辰都忘了,来俊微微一叹,自言自语道:“没个女人在身边,还当真不是滋味!”
脱衣就寝,来俊臣辗转反侧,枕边无人,让他心中堵得慌。
他府上不是没有侍女,也不是没有美人,只是来俊臣口味颇重,最喜有夫之妇,这些年来,被他陷害致死,满门抄家流放的,好些都是因为来俊臣看中了人家的妻妾而已。
被他看中的,都没有一家善终,被他强娶的女人,也没有善终,不是自缢便是投井,不是病卒便是饮毒,来俊臣做御史中丞以来,家中添的最快的,除了银钱之外,就是他女人的灵位了!
忽然,来俊臣腾的一下坐起身来,想起白日里有个属下笑眯眯的送了他一卷画,他还未来得及看,心中一动,来俊臣赤脚走下床,从桌案上找出那卷画,一摊开,来俊臣的眼睛立马就红了,看着看着,气息渐乱、渐重,里裤落地,来俊臣目不转睛的盯着画中那位少妇,喉咙里面发出一阵低沉的“嗬嗬”之声。
夜色,总能保护许多见不得光的人和事。
一道黑影从刑部房檐一角掠过,顺着墙壁,滑到了地上,春夜有困,是以职守之人早就入梦,间或有守卫巡视,不过却无甚高手。
李剑凌心血来潮,念及老瞎子,于是决定走一趟刑部,只是进来之后,李剑凌才发觉,自己想当然了一点,刑部实在太大,他不知从何下手!
然而来都来了,也不能空手而归,寻了半个时辰,李剑凌找到了刑部“卷宗阁”,进去之后,一阵书香墨韵,李剑凌心中一喜,吹燃火折子,借着微亮,李剑凌快速的浏览了一圈,发现这一层都是一些案件卷宗,并无刑部人员资料。
不止这一层,整座阁楼,一连三层,都是案件卷宗,其中以谋反案居多,高宗至武周,短短三十多年时间,刑部的卷宗,就已经堆积如山了,这是一个可怕的数字,每一份卷宗背后,不知道有多少血泪人头!
忽然,有脚步声往这边来,李剑凌忙的把火折子给熄了,两个人边走边聊,其中一人道:“白苏,你的身手这么好,怎么一直窝在都官呢?”
“也没什么特殊的原因,混口饭吃而己!”
“某才不信,若是为了混饭吃,那你为何不去那神秘的暗卫组呢,那俸禄可是你这个书令史的上百倍啊?”
“嘿嘿,钱再多那也要有命来花,还是小命要紧!”
两个人说说笑笑,却是朝着阁楼这边来了,李剑凌踩在木架上面,借力一跃,攀上了房梁,刚刚翻上去,门咯吱一声被推了开来,进来了一高一矮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