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七章 帝王路上的巨坟(第1/1页)唐浮
“红颜末老恩先断,最是无情帝王家!”
花蕊夫人这一阙宫词,道的虽是宫怨,但却是一针见血的告诉了世人,一个真实的帝王之家,并非臆想的那般好!
“帝王无情”、“伴君如伴虎”这些警句,自古以来,都是公认的至理。无情帝王,不管是本心也好,是无奈也罢,但是却不得不承认,那把椅子,真有那么一股魔力,坐了上去人,男子寡恩薄情,女子也不逞多让,甚至更狠!更绝!更无情!
帝王心术练就的,本就是一群“阴狠绝算”的“无情帝王!”
不过话又说回来,真正青史留名、受人敬重和仰慕的,却无一不是无情狠绝的帝王,反而那些“多情”帝王留下的,更多的是骂名和笑名!
然而,当你真正处于这种时代洪流,亲身体验这种步步带血、步步惊心、步步无情的历史轨迹,近距离多观看,甚至参与帝王崛起的剧幕,只怕便再也无法生出那种,对万古明帝的敬仰之情了!
起码李剑凌是敬仰不起来的,尸山血海,谁也无法淡然自若,笑看风云。说到底,帝王之路的彼岸,那就是一座巨大的坟,李剑凌不知自己将来会不会也成为巨坟中的一个,但是却知道,薛家己在其中了!
“总要掀开那座坟头看看的!”李剑凌双目一恨,狠狠地啐了一口,抬头远望,悠悠道:“你那几个舅舅的事儿,我略有耳闻,但是传闻和从你口中说出,自是不同的!”
武则天杀子,废子,贬子,囚子,李剑凌听薛讷提及过,不过薛讷自己也是猜测,没有证据,是以当武觉灵说出那段话后,李剑凌并不如何吃惊,只是感触又深了几分。
“最是无情帝王家,明主英帝,名留青史,亦不过是那史书上的寥寥数言,也不知道值与不值!”
武觉灵听的双眸一黯,也是一声叹,道:“舅舅封了相王,将来三表哥爵位,最多就一个郡王而己,而武家个个封王,最近大伯为了太子之位,到处游说,机会很大,此消彼长,舅舅自己都是如履薄冰,又岂会为三表哥一个庶子出头?”
“呵——庶子啊···”
李剑凌一声嘲呵,便再也没说话了,心中没由来的腾起了一股怨气,帝王之家,嫡子尚可杀,庶子又何足道哉,一字之别,在利益和生死之间,便是被牺牲的对象,成了可有可无之人。
李旦的位置很玄妙,所以他不能出头,即便是自己的儿子受难。
李令月的位置也很微妙,所以她也不能如何,即便二哥被杀,三哥被贬,四哥被囚。
这个时代,似乎谁都有不得已,谁都有苦衷,不过李剑凌却觉得,谁都不值得同情,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可恨之人,必有可悲之苦。
李剑凌不说话了,武觉灵也沉默了起来,却忽的听到狄慕华面巾后面,传出了一声幽幽轻叹,道:“晚了,我们快些走吧!”
说着,狄慕华拉着武觉灵便加快了步子,却再一次的把李剑凌甩在了背后。
大唐局势,被李剑凌根据一些片段,给串联了起来,武则天如今是在走钢丝,不管最终偏向哪一边,都免不了一场清洗,直到现在,李剑凌才真正的明白,开封录事参军黎奚,才是真正的“毒眼”,也给了李剑凌很多启发!
而李隆基那柄玉刀,则一直闪烁在李剑凌的脑海之中,挥之不去,李剑凌捏着自己那柄已经断裂的玉剑,手指轻轻的在那顺滑的流线上面摩挲着,终于决定再出去一趟。
相王府座落于太初宫“宣仁门”东北方向的“清化坊”,并不难找,相王府修建的很气派,不过王府守卫,却皆是身穿布衣,并非甲胄之士,可见相王府并非表面上这般风光的。
李剑凌站在相王府对面的立德坊一间茶楼上,看着“门可罗雀”的相王府,半天都未曾见过有人进出,如此观察了三天之后,终于见到有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手捧一个锦盒出门来了,李剑凌见状,转身下楼。
那少年在一间名为“宝来阁”的玉器店外徘徊了许久,最终还是进了那玉器店中,李剑凌跟了进去,却听那少年再说:“这支玉笛随孤已有十年,典当坊不识货,孤不舍埋没了它,是以到“宝来阁”,希望先生莫要埋没了它!”
李剑凌微微一愣,不禁想到,难道王府已经没落至厮了?
那少年见有人进来,连忙止住了话,离开了柜台,却是佯装看玉器去了,李剑凌暗叹一声,走到柜台,道:“掌柜的这可会修补玉器?”
掌柜的也是一个忠厚之人,也不说破,便将那支玉帝收了起来,笑道:“小郎将那需要修补之器给某看看。”
“哟——这支玉器已成残器,若无另外一半,可是极难修补的!”
李剑凌刚从怀中拿出了那支玉剑,掌柜的还没细看,便说道:“郎子可有另外一半?”
“另外半截已经失落!”
李剑凌双目一黯,又忙的说道:“不过我画出了另外半截的样式!”
掌柜了点了点头,这才拿起李剑凌的玉剑细细看了起来,却是看的面色一变,连忙恭声说道:“郎君这柄玉剑可是少府监“重器坊”的手艺,不是小店能修补的啊!”
少府监掌管百工技巧诸务,算是大唐手工艺集大成之地,而所谓“重器”原本是指夏商青铜礼器,而玉器之所以被归入“重器”之列,却是因为源于《史记》之“玉,古有玉玺乃国之重器。”这句话。
被这掌柜这么一说,李剑凌却反倒是有些犹豫了起来,他一直隐隐觉得自己“应该”是个“大人物”,前几日,看到了李隆基的那柄玉刀,也隐隐约约的证实了自己的推测,狗血是狗血了点,但是也算有了一个方向,找到了目标。
至于是捧着玉剑,抱着李旦的大腿痛哭认亲,还是将玉剑当着他的面摔碎,然后成就一番“白衣卿相”之功···李剑凌还未无聊到这个程度!
背靠大树好乘凉,要调查薛家之事,也唯有找一个好靠山,李隆基一家无疑是大唐最好的一座靠山,即便现在失势,李剑凌也很是看好这一家子!
只是让李剑凌没想到的是,这柄御剑还真是宫廷之物,如果这玩意是少府监的“批量生产”,而这些年,宗室之中,可没少死人,太子皇帝都换了好几茬,若是自己猜错了,那这事就大发了!
事有凑巧,相王府出来的那位少年,听说是少府监出来的玉器,没忍住偷偷的瞟了一眼,脸色顿时一变,李剑凌看得真切,心中一定,脸上却是露出一阵失望之色,道:“我从城南一路走访到城北,都说此玉剑不能再修补了,掌柜的尽力而为即可,若是实在无法,那便算了。”
又说了几句闲话,那少年却也好耐心,竟然盯着一个檀木托子,看的目不转睛,李剑凌和那掌柜约好五天后再来取玉剑,便出了“宝来阁”。
李剑凌出去之后,那掌柜的复又拿出那玉笛,正待说话,却听那少年声音微颤的说道:“掌柜可否将这玉剑给某看一看?”
掌柜的一愣,连忙双手奉上,笑道:“某倒忘了,大郎也是这方面的行家!”
相王李旦家的大郎,自然就是“皇孙”李成器,李成器双手结果玉剑,越看越心惊,连忙跑出宝来阁一看,街上熙熙攘攘,却早已没有了李剑凌的身影。
李成器怅然若失,提着典当玉笛换来的银钱,失魂落魄的回去了相王府,却是连原本的目的都给忘记了。
“大哥,为何如此失魂落魄?”
李成器刚进王府,便见三个少年迎面走来,李成器脸上挤出一丝笑容,道:“是二郎、四郎、五郎啊,怎么,这是要出门吗?”
李成义摇头道:“四郎想找大哥讨教一下音律,寻你不见,便来找我了,这几日,三郎一直闷在房中,是以我等三人打算去看看三郎!”
“哎呀,我竟把这事给忘了!”
李成器被李成义提醒起来,连忙唤个下人过来,道:“你拿着这些银钱,去天兵阁买一把好刀回来!”
吩咐罢,又对三人说道:“某随你们一起去看看三郎!”
李成义点了点头,边走边问道:“大哥那柄刀是给三郎买的吧!”
李成器了点头,道:“福伯说,那日三郎出去准备买把刀,却受了那武延光的气,回来之后,便闷闷不乐!”
“天兵阁一把刀就要三十金,大哥哪里来的闲钱?”
这时候,李隆范忽然问道:“大哥,你那支玉笛呢?”
李成器干笑一声,答不上来,李成义面色一变,失声道:“莫不是大哥把你那支玉笛给卖了吧!”
“成义你小点声,让三郎听到了,他又要跟我吵了!”
李成器话音一落,一个身影猛地从旁边的花丛中站起来,李成器步子一顿,面色涨的通红,讷讷道:“三郎在花圃里作甚,吓了为兄一跳!”
李隆基狠狠的盯着李成器,眼眶却是泛起红来,从花圃中跳了出来,二话不说,拉着李成器就往外走,李成器一把甩开李隆基,喝道:“三郎,你这是作甚!”
“大哥把玉笛卖到哪了!”
李成器拧着脑袋不答话,李隆基也止住了步子,怔怔的望着李成器,看着看着,却是眼泪滚滚落下,泣不成声,道:“大哥···我们堂堂宗室···怎生落得这般境地啊···”
几个兄弟听了,也是一阵凄切,兄弟五人便这样搂在一起,默默流起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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