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千回百转至洛阳(第1/1页)唐浮

    时空无法遮掩星光璀璨之人的光芒,哪怕是倒退三百年,在这个以诗闻名于史的大唐,司马光的那首《过洛阳故城》也依然可以耀眼于大唐这个群星璀璨的时代,哪怕只是其中的一句!

    “欲问古今兴亡事,请君只看洛阳城。”

    词句并无甚华丽的辞藻,内容却也未故作高深,如同在平述一个事实一般,却可让闻者胸中只有诗,而无作诗之人,只有城而无眼前之城,此种意境,却是跳脱出了以往诗文无处不在的作者情怀,站在历史的高度,来纵观洛阳城的“一生”。

    客船上,不乏有才之士,他们也不止一次进出这洛阳城,但是满腹文才的他们,从来都是为名而作诗,是以,他们从来没有注意过,这洛阳城,却还能做出如此磅礴大气的诗文来。

    这是一种“舍”,舍了自己,成就了这座城池无比崇高的地位,但是却在不经意间,获得了意外之收获,司马光深得“不争”之三味,舍和得,争与不争,真不过是一线之间。

    中年文士细细品味,感觉像是在喝那陈年好酒,竟是越品越甘醇,双目中,渐渐的露出了痴迷之色,不禁赞叹,道:“小兄弟胸中锦绣无双,实在令人好生羡慕,真让我辈汗颜呐!”

    刘世轩身子一震,复杂莫名的看着李剑凌,眼中满是妒忌之色,他知道中年文士的身份,能让他汗颜,李剑凌何愁前途?

    被刘世轩目光“锁定”,李剑凌也醒过神来了,这显然不是李剑凌第一次“吟诗”,但是却是第一次“吟”的这般情不自禁,这般漫不经心,不带任何“商业性质”,纯属感慨。

    当初在新城,甚至整个辽北,文人才子远不如中原这般多,即便有,水平也不甚高,李剑凌借着神童之名,是以抄的肆无忌惮,也不怕人怀疑。

    他一直立志于做一个有原则的纨绔好青年,不抢不拿不讨嫌,不yin不荡不猥琐,对于这种抄袭之事,倒也没有那些羞愧之感。

    但是现在,被那中年文士一赞,李剑凌却不禁老脸一红,如实相告道:“这是在下家乡,一个名叫司马光的朋友所作,看着这洛阳城,却是情不自禁的抄了过来,先生莫要再埋汰小子了!”

    刘世轩眉头一挑,双目中立马露出了一丝“了然”之色,冷笑一声,正要讽刺两句,却见那中年文士走到了李剑凌身边,笑道:“在下姚元崇,字元之,小兄弟如若不弃,称在下一声元之兄即可,莫要再唤先生了!”

    说实话,李剑凌还真不想先生先生的喊,听得姚元崇这般说,李剑凌自是求之不得,连忙也自我介绍道:“在下李剑凌,祖籍湖湘,今遇元之兄,实在三生有幸!”

    湖湘,是除了安东之外,李剑凌最熟悉的一个地方,即便要说湖湘方言,李剑凌亦能张口便来,湘楚多才俊,李剑凌收敛了在安东养成的杀伐之意,礼数周到,出口成章,所以倒也不担心什么露出破绽。

    一瞥眼,却正好看见了刘世轩双目中那烈火一般的妒忌之色,李剑凌心中却是十分好奇,这姚元崇究竟是什么身份,竟让那刘世轩把自己看作了抢他饭碗的人?

    两人说些诗词文章,倒也相谈甚欢,却是恼了小鲵,呼呼的哼了一声,瞪了姚元崇一眼,去和王韵狄慕华说话去了。

    不多时,船进了洛阳城,靠在了洛水西岸的二桥码头,此时岸边已有不少接船之人,下了船,姚元崇忽然问道:“剑凌住在何处?”

    李剑凌一愣,苦笑道:“我第一次来洛阳,却还未曾找到住处!”

    “既然如此,那便住在为兄那里去,如何?”

    姚元崇显得很高兴,却是真心想要李剑凌住他家中,刘世轩双目中妒火更甚,终于没忍住说到:“世伯,李公子不是一人出行,您要邀请他,也要问问李公子家眷的意思呀!”

    这会儿,刘世轩表现得极有风度,王韵听得他说话,眉头微皱,走了上来,道:“劳烦先生挂心了,他住小女家中,便是那洛水边的惠训坊!”

    “惠训坊?”

    洛阳城以洛水为界,分为南城和北城,北城是皇城所在地,地势较城南高,多是达官贵人,王公贵族居住,而城南多是普通百姓居住,而洛水沿岸,绝大部分是“娱乐”场所。

    姚元崇眉头皱了皱,道:“你是何家子弟?”

    “商人王元宝家。”

    姚元崇眉头再皱,没有说话,刘世轩面上的鄙夷之色却是毫不掩饰,王元宝的生意做的极大,郊游甚广,但是士农工商,商排最末,商贾之家,子女不得读书入仕,最是受这些读书人的鄙视,姚元崇虽然不识王元宝,但是一听王家是商贾之家,心中已有几分不喜了。

    “剑凌今后有何打算,是从商还是入仕?”

    姚元崇说的清淡,但是王韵何等聪明的女孩,自然是听出了姚元崇话中的意思,双目一红,开始泛起了泪光,怔怔的看着李剑凌,李剑凌淡然一笑,道:“元之兄以为,如今我大唐国富民强,士农工商赋税各占几何?”

    姚元崇一愣,却是不说话,士农工商,士排第一,商排最末,但是说到大唐的赋税,则要倒过来,商排第一,而“士”几乎没有。

    “元之兄又以为,如果我大唐人人不经商,这天下,又会是何等模样?”

    王韵眼睛渐渐的亮了起来,看李剑凌的目光,却不自觉的多了一些连她自己也未曾发现的柔情来,身在商贾之家,虽然不愁吃穿,但是地位却十分低下,连两个弟弟想要读书,都不能入学,连夫子都请不到,更别说科举入仕了。

    “我们的衣食住行,都离不开商,元之兄以为,商人这般重要,为何地位却还这般低下呢?”

    姚元崇摇了摇头,道:“换做以前,我定然会说自古如此,我们所学便是如此,但是现在,听剑凌这般一问,这话我却难以说出口了!”

    “是啊,论语说,学而优则仕,却何曾说过,商人便要天生低人一等了?”李剑凌看着王韵,笑道:“商人逐利,却是通过自己的努力和劳动而得来,比起贪官逐利,搜刮民脂民膏,却是不知要高尚的多了!”

    “不过要我看来,如果商人逐的是大利而非私利的话,这样的人,如果‘商而优则仕’,带动产业发展,那便是万民之福,大唐之福!”

    姚元崇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道:“剑凌的言论,为兄会上表陛下,希望陛下高瞻远瞩,能看清其中的道理。”

    李全诚拱手一礼,道:“元之兄大义,小弟先替我大唐千万商人谢过元之兄!”

    忽然,两个衣着讲究的中年人匆匆赶来,大喊“元之”,姚元崇转身一看,顿时大喜,三步并作两步的迎了上去,李剑凌面带笑容,冲着姚元崇的背影,遥遥拱手道别,再看身边,却只剩下了王元宝父女两人了。

    王元宝身材微胖,虽然已经到了十月了,但是王元宝的脑门却满是汗水,一路行船,李剑凌都没有见过王元宝,后来才得知,他都躲在船舱里面算帐,这一趟出行,损失极重,他一直在算计着如何弥补这半年的损失。

    “李公子,过了桥便是在下的家了,如若不弃,就去我家安顿下来吧!”

    李剑凌初来洛阳,也确实没地方落脚,不由点了点头,道:“那就多谢王伯父了!”

    王元宝被李剑凌一声伯父喊得眉开眼笑,眼睛却是在王韵和李剑凌之间来回窜,却是让王韵一阵心慌,连忙道:“小鲵和慕华妹妹都上马车去了,我们也快点吧!”。

    姚元崇久未见过老友,激动之下,却将李剑凌给忽略了,待他反应过来,回头一看,码头上已经人山人海,哪里还有李剑凌的影子!

    见姚元崇不停后望,一个眉似剑锋,面如如玉的中年文士拉着姚元崇的手,好奇的问道:“元之,你在看什么?”

    姚元崇没找见李剑凌,心中若有所失,不由轻叹一声,道:“柬之,我在来洛阳的途中,有幸遇见一个少年奇才,满腹经纶,心思奇巧,见识了得,令我好生喜欢,只可惜年纪太小,否则我真要向陛下举荐,让他入朝为官了!”

    两人听了不由的一愣,两人和姚元崇相交甚久,自知能让刚正不阿的姚元崇都如此赞不绝口,定然非凡,另一文士抱怨道:“那你为何不给我们引见一番,也忒小气了吧!”

    听得这话,姚元崇顿时气的不善,吹胡子瞪眼的看着说话的文士,道:“好你个桓彦范,要不是着急见尔等,却忘记跟他告别了,定然是惹恼了他而离开了,你现在还要怪我不成?”

    桓彦范摇头苦笑,侧头看着另一个文士,道:“张柬之,你倒评评理,姚元崇是不是恼羞成怒了!”

    张柬之眉头一扬,忽然说道:“元之所说的,莫不是一个年约十三四岁的白衣郎子?”

    姚元崇一愣,道:“柬之识得他?”

    “不识,只是刚才来时,见你身后有一白衣郎子在拱手道别,令我好生奇怪,明明无人跟他对礼,但是他却是面带微笑,礼数周到,一丝不苟,现在听你说起,却原来是在对礼元之背影行礼!”

    桓彦换轻理髯须,啧啧而叹,道:“果然不错,果真不错!”

    姚元崇也是一呆,忽的说道:“不行,我得去找他去!”

    张柬之,桓彦范唬了一跳,连忙拉住了姚元崇,道:“使不得使不得,你进神都不先觐见陛下,这可是大大的不敬,还是先入宫拜见了陛下再说吧!”

    张柬之招了招手,一辆马车驶了过来:“走,上车再说!”

    姚元崇轻叹一声,道:“也好...对了,车上可有文房四宝?”

    “自然有的,你要做甚?”

    姚元崇双目一亮,激动道:“在船上听那小兄弟说了不少令我茅塞顿开的政见,我得一一写下,呈给陛下看看!”

    说罢,姚元崇率先跳上了马车,留下张柬之和桓彦范两人面面相觑,苦笑连连,却也十分好奇,那少年郎子究竟是何许人物,竟然这般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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